半炷香 连载

半炷香

分类:武侠修真 作者:乱云非云 字数:7万字 标签:半炷香,乱云非云 更新:2024-02-23 03:19:57

铜钱镖局烧了一场大火,从火里走出了三个人,一个苦苦追寻誓要报仇,两个杀海挣扎只为寻凶。他给神佛上半炷香,一半叹此生无归路。一半求杀孽释她身。纵使万劫不复。 ...

北宋宣和二年,宋徽宗赵佶即位的第十年。

这一年,宋金签订海上之盟,夹攻辽国。

十月初九,方腊继宋江之后在七贤村起义,歙州乱作一团。

到了岁尾,本以为可以安稳过个好年,中原的铜钱镖局惨遭灭门,江湖一片哗然。

“听说铜钱镖局让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根毛都没留。”

“诶呦,那可不是,这不正赶着过年,在外边儿走镖的镖师们都回来了,特别是镖局里姓余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一个活口没留。”

“铜钱镖局向来仗义,在江湖上也说得上是一方势力,怎么就……唉,余大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要不是铜钱镖局,我早就死在塞北了,我得空得给她去上柱香……”

“嘘……你也不看看,能灭了铜钱镖局的,得有多大能耐,哪天你脑袋没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人闻言看了看四周,低下头悄声说道,“这事儿啊,就不是咱们这些人能知道的了的,谁知道铜钱镖局惹上了什么大人物,这年头儿啊,不太平啊,”又从桌上捡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不知道茶馆那老头又能编出什么爱恨情仇来……”

酒桌对面另一人拿酒的手一僵,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看着他们,心下惊诧,定神回头细瞧,原来是个小乞丐眼神直勾勾地往这边看,不觉面色赫然,“去去去,哪来的臭乞丐,要饭去别的桌。”

那小乞丐见被人发现,向后惊吓似的踉跄了两步,急急忙忙转身便想走,却不小心撞到人,被骂了句晦气也没停住脚步,风似的向外跑去了。

他出了镇子,到镇子边缘一座偏僻的小庙。——屋顶可望星月,四壁可知来者。土地公泥塑的像早已破败不堪,庙内杂草丛生,冷风穿堂而过,一片荒凉景象。

那小乞丐不在意旁的,只是径直绕到土地公的神像后。一个同样衣服破破烂烂的孩子靠在墙角,听到脚步声,将头抬起,看向来人。

“余弦,我回来了。”

“哥。”那孩子仍是闭着眼睛,低声应了他一声。

“这里不能再待了,有人见过娘。”小乞丐将那孩子搀扶起来。

“我们去哪儿?”余弦问道。

“往西北走,出了宋,去西夏,就没人认识我们了。”

“哥,我只是眼睛看不见,不用如此小心。”余弦拍拍身上的土,扶着墙站起来。

“这不是为了快点走吗,要不是我受伤了,我直接把你背起来跑。”余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着说。一段时间的流浪生活,足以将原本衣食无忧的两个人从温室中拉出来。

余年将地上的包裹背上,里面是他和余弦用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换回来的伤药和食物。摸着心口空落落的红绳,原本有枚玉佩的,还因被火炙烤的纹路折了价,但是……那是和铜钱镖局最后的,唯一的联系了。他看着余弦被布缠起来的眼睛,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那个一直环绕他的噩梦,说是梦,也不是,因为它真实发生过。

余年被浓烟呛醒,泪眼朦朦胧胧的看见窜上房顶的火焰。

怎么回事!走水了!秋干物燥,到底是谁这么不小心!

余年边骂边连忙跑出屋门去喊人,却发现整个镖局都处在一片火海中。声音嘈杂地头疼,哔哔剥剥的燃烧,风刮过火焰,嘈杂的打斗,短兵相接,还有……微弱的哭声……

哭声!余年焦急地向妹妹余弦的院子跑去,大火已经吞噬了院子的一半,余弦的哭声现已有些微弱,若不是两个人的院子相邻,怕是没人听到。余年顾不得其他直接往里闯,浓烟呛得他一边咳嗽一边流泪,火焰燎着了衣摆,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幸而瞥见屋内有水的铜盆,余年一把扯下床帘浇湿披在身上,循着哭声接着寻找余弦。

入目皆是火海。当他发现余弦时,心中一喜,又是一惊,余弦被困在屋内一角,四周围满火焰,木制的家具用什正熊熊燃烧。正在余年犹豫时,没注意一根被烧断的横梁从天而降,砸向他的脊背,顿时鲜血淋漓,幸而没烧起来。余年被这变故陡然一惊,不顾脊背被砸伤的疼痛直接冲入火海,将余弦护在怀里,又用床帘将余弦裹住,抱着她急忙往屋外跑。

“余年!”余弦的哭声抽抽噎噎,“发,生……什么了?”

“走水了,先去找爹娘和哥哥。”通天的火焰刺激地余年不得不冷静下来。

余年小心翼翼地搀着余弦朝余言的院落去找他,可远远看见院落已被火海吞噬,房屋的龙骨早就被烧断,成为了废墟。“哥哥……不会的,他应该早就逃出来了。”余年想着。

又朝着有着嘈杂打斗的声音的方向找去,远远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爹,娘,还有……一个不知什么人,不像是余言。

看见他们二人,余年心里如释重负。“不要哭,我找到爹娘了,我们不要给他们添乱。”余年擦了擦余弦的眼泪,抱着余弦躲在一棵合抱三人粗的柿树后面,正好可以看见几人的动作。余弦也糯糯的答应不再出声,只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放心地靠着柿树休息,余年背上的伤后知后觉开始疼痛,他甚至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手上身上被火燎着的水泡让他疼地抽气,抱着余弦的手微微收紧。

“怎么了?”余弦小声问道。

“没事,一点伤。”余年深吸几口气,将颤抖的手放下,扯下衣襟将背上的伤胡乱包扎了事。

再次观察四周,却不见余言的身影。余年环视几圈,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余言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否安全还未知。

定神去看,几人的打斗暂时还难分出胜负,爹和娘合力才堪堪和那人打成平手,看来那人年纪尚轻,实力却不容小觑。

余大小姐手里一杆红缨枪猎猎生风,带着破空之势向青年刺去。青年手里两把长刀,似是环首刀的样式,与红缨枪“叮”的一声碰撞,却也未能在刀上留下印迹,不知是什么材质,带着丝丝寒气。青年的刀法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不似中原人大开大合的打法。余大小姐凭着一杆红缨枪将人死死钉在了一丈七尺外,时微手中的剑也未得片刻空闲,不时与刀在空中碰撞出明艳的火花。

三人你来我往不知打斗了多久,青年出手太过刁钻,余大小姐心下恼火,一时乱了招式,被青年抓住了空子,刀刃卡住红缨枪柄反向一拉,企图让对手失了分寸,余凌洲却顺势出腿踢中那人手腕,劲道不小,那青年吃痛一时松手。趁出腿借力一扎,时微趁机一剑劈去,眼看青年即将败落于二人之手,青年瞬间提气一跃而起,踩下枪柄借力腾空绕到二人身后,快如闪电。忽然不知从哪里投来了几枚暗器,时微来不及闪避,不慎被暗器射入右肩膀,手中剑失手掉落。余凌洲一枪横劈,青年后退几步,就势一刀将红缨枪头砍下,捡起被枪头卡住的另一刀。

“卑鄙!”余凌洲骂道。

青年却一言不发,只转了转手腕。

时微扶着右肩膀用剑支撑勉强站起,这才看见树后的两个孩子。

余年见发现了他们,心里一惊,可时微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面色一半被隐在火焰的阴影中,动了动手指,隐蔽地用手指做了几个动作,余年知道,那是他们几个平时玩乐用的暗语。

快走。

时微嘴角动了动,余年看不清那是不是在说些什么。顾不得再多言,时微改用左手使剑,挑出右肩膀的暗器,将青年引去另一边,引开他的视线。余大小姐改枪用棍,正与青年打得不可开交。青年右手配合左手,双刀在手中像是舞动的长蛇,时微挥剑将刺向余凌洲的一刀挑开,攻向青年右侧。

余年不知为什么,忽然眼睛有些酸,但也不敢再拖延,搀着余弦悄悄地从隐蔽处后退。

一路尸体,一路血迹,一路废墟。余年小心躲过,他不敢去碰也不敢猜想,这摆在明面上的或是埋在废墟里的尸体是谁的面孔,有些太过熟悉,也有些是陌生的,更多的是血迹与灰烬掩埋了他们的脸。

他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哭声。

这么大的火势肯定不是那个年轻人一人所为,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他和妹妹还活着。余年记得,围墙东南角处有一个狗洞,他和余言小时候经常为了逃课从那里钻出去玩。

果不其然,狗洞还在。感谢余五没把它堵上。

狗洞的后面是山坡,这里几乎无人踏足。余年抱着余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他不知道哪里安全,该带余弦去哪里。父亲的话让他很不安,也不知道余言去哪里了,要是他和爹娘,他们会怎么做,怎么才能让他和余弦活下去……背上的伤被动作牵扯地阵阵作痛。余年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慌乱,他回头看铜钱镖局,火光冲天,只听得到火焰燃烧的声音,眼睛也被映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不慎踩进了一个浅坑,余年即刻失去平衡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他赶忙护住余弦的头,脊背被山坡上的碎石扎得生疼。他记得,小时候一个人偷偷溜下去过,山坡底下是一条不深不浅的河,顺河而下,他和余弦还有一线生机。

脊背不小心撞上了一棵树,伤上加伤,余年霎时疼昏了过去。

等等,余弦!在昏迷的前一秒,余年将抱着余弦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扑通”一声的落水。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阳光刺激地余年睁开眼睛,他观察四周,自己躺在河岸边,怀里紧紧抱着余弦,河水浸泡着他的双腿,寒透彻骨。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余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熊熊烈火,他的家被烧了,爹娘和哥哥不知生死,自己带着余弦逃了出来顺河漂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哪里……余年看着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脚下奔流不息的河,一切都很陌生。他以前跟着镖师走过几次镖,但确实没到过这里。

也好,没人认识他们,不用担心他和余弦被追杀。他抱起余弦,将她安置在一棵树下,静静等待着她醒来。

不知爹娘和余言怎样了,他们……还活着吗。

余年侧倚着树,昨晚胡乱包扎的伤口被水泡了一通已经发白,有些血肉外翻,余年转过头不忍去看。他和余弦的衣衫被火燎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再往脸上抹两把泥土,倒真真像是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余年不由得苦笑出声,他该怎么办,爹娘能找到他们吗,是不是还有人在追杀他们,他该怎么带着余弦活下去。

余弦迟迟不醒,余年有些慌乱,伸手探了探余弦的鼻息,还好,还在。他真的不能再失去余弦了。

余年小心翼翼抱起余弦,朝着南面有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那里应该会有大夫,有大夫,就可以救余弦。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娘被火焰映的眼和爹淌着血的手臂一样红……他想起来了,在爹看他们的最后一眼,转过身后,用受伤的右手打出暗语,对他说了一句话。

去也。

爹说,这是以前娘在惹外祖生气时,总会在临走之前在门口给他们做的暗语,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然后被外祖臭骂一顿,但还是会好好的回来和他们玩笑。那时他太小,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爹娘还有哥哥一定没事,就像以前一样。他还有余弦,他要带着余弦等他们来找自己和妹妹,到时,他的家人都还活着,一个都没事。

会活着的,会没事的,哥哥说过,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

余年忽然觉得阳光也不是那么刺眼,照在他和余弦泡了一夜水的身上,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眼瞧着离那炊烟越来越近,可以依稀看见农家小院的轮廓,篱笆内的青菜长得正好,几只肥硕的鸡鸭在篱笆外撒欢。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了敲那户人家的门,许久,没有人应答,他又加大力道敲了敲,还是没有人。除了鸡鸭声和鸟鸣,这里静的可怕。院子里有小孩子的衣物,院内的鸡鸭和青菜说明这里有人居住,有炊烟,离开也只是一会儿的事,他绕过篱笆想从窗户再喊一喊人,却无意间瞥见窗户内的景象……

一只手滴滴哒哒着血挂在窗户上,顺着血手往上看,一双写满了不甘与怨恨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但他显然已经死了……

余年瞪大了眼睛不敢出声,抱着余弦向后踉跄几步,飞快的跑出了院子,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小院。他不知道这院子里的人家是否因他们而死……也许是。

“咳咳……”余弦因他的动作呛出了水,“余年?怎么了?”

“别出声。”余年抱着余弦跑得久了手臂有些酸麻,一直到看不见院子,他才敢将余弦放下来。

“余年,发生什么了?”余弦问道,“这里好像不是家。”

“咱们家被火烧了……”

“那爹娘和哥哥呢?”余弦焦急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走的时候,爹娘和一个人打起来了……爹让我把你带出来,然后就顺河漂到了这里,”余年顿了顿,“我刚才看见,看见一户农家……里面的人被杀了,不知道是不是为着咱们来的。”

“他们一定还没事,毕竟,咱们铜钱镖局可是最厉害的。”余年扬了扬脸,“所以,咱们只要等着爹娘和大哥来找咱们来就行了。”

这话既是对着余弦说,也是对着余年自己说。

“得去个别的地方,说不定这附近还有人在追杀咱们。”余年站了起来,将手伸向余弦。

“走吧。”见余弦迟迟没有动作,余年出声催促道。

余弦这才扶着树站起来,“余年,你能看清周围的路吗?”

“这怎么看不清?我又不瞎。”余年疑惑道,他试探着伸出手,“余弦,这是几?”

“看不清。”余弦循着余年的声音抬头,瞳孔却没有聚焦。

“可……现在是白天……”余年的瞳孔巨缩。

余弦睁开眼睛,血丝犹如蜿蜒的红色树枝,从瞳孔延伸至眼角,密密麻麻,又如铺天盖地的罗网。

“余年,我好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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