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 全本

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

分类:历史军事 作者:丁中江 字数:80万字 标签: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丁中江 更新:2024-05-22 18:19:30

书 名:北洋军阀史话(全四卷) 作 者:丁中江 出 版:商务印书馆 出版时间:2017年9月 页 数:2220 页 装 帧:精装 ISBN:9787100150163 内容简介 本书上起袁世凯小站练兵,下迄张学良东北易帜,历时五十年,勾画出清末民初军阀纷争的历史画面。 北洋军阀,是指北洋时代拥兵干政的军人,他们多为袁世凯培植的卵翼,以“我北洋团体”、“我北

  《北洋军阀史话》作者:丁中江

  内容简介

  本书上起袁世凯小站练兵,下迄张学良东北易帜,历时五十年,勾画出清末民初军阀纷争的历史画面。北洋军阀,是指北洋时代拥兵干政的军人,他们多为袁世凯培植的卵翼,以“我北洋团体”、“我北洋派”自称。北洋军阀既代表袁世凯和他的这股势力,同时也代表了他们统治大半部中国的这一时期。《北洋军阀史话》(全四卷)是丁中江先生积累多年心血的力作,资料翔实,记述完整,对中国近代史、尤其是北洋军阀史的研究很有参考价值,是一部既能增长知识又可阅读欣赏、宛如文学作品的历史读物。作者以新闻分析手法处理大量历史资料,条理井然,眼光独到,书中附有大量珍贵资料和图片,对填补坊间有关民国初年历史著作的缺失极有助益。

  作者简介

  丁中江(1917-2004年),云南宾川人,台湾著名史学家和政治家。云南大学毕业,曾在法国巴黎进修,上海复旦大学新闻专科肄业。历任云南省政府代理秘书长、“军委会”特派员、广州《天地新闻日报》社社长、昆明《云南平民日报》社社长、曼谷《民主日报》董事长、香港《中南日报》董事长,参与创办香港《新闻天地》周刊。1961年10月赴台,担任中兴大学外文系教授、系主任等职务,主讲英国文学,并在文化大学任教。之后在台视、中视、华视担任政治评论员。1978年至1984年被提名为台湾“考试院”考试委员。1988年冬,云南耿马大地震,率救灾小组,携药品、衣物、捐款赴云南灾区慰问,从此致力于海峡两岸民间文化交流。

第一卷

  阮文达序

  王湘绮(闿运)先生,以当代人写当代事,完成了一部“湘军志”;刊校甫竣,自己重读了一遍,不禁有“居然史迁矣”之感。但湘军志厚胡薄曾,是湘绮反复检阅档案,发现曾不如胡之处甚多,秉笔直书,不为私谊所影响,正是史家应有的态度,却料不到因此而招致了曾九帅(国荃)的不满,被迫销版毁书。虽然湘军志结果还是流传不朽,但湘绮老人当时不免感慨万千,深叹治史太难,年代远,失之真;年代近,失之偏;这艰辛,岂是率尔操觚者所能体味。

  有人批评旧唐书“纪次无法,事实零落”;而新唐书则“用字奇涩,未免不文,刊削诏令,无不太略”。至于唐书以下,就更不足观了。但唐书之可贵,在于史官能守正不阿:刘知几领国史三十年,著作郎吴兢,襄辑史事,“则天实录”,实出兢手。至玄宗时,张说罢相继知几主国史馆,追览“则天实录”,中有宋环激动张说使辩证魏元忠事,张说不禁愤然叹道:“刘五(知几兄弟五人,行五)太不肯相假。”时吴兢在座,起而答曰:“此兢编成,史草俱在,明公不可枉怨故人。”说遂请改易数字,兢正色道:“若循公请,是史非直笔,何足取信后世,况公肯受尽言,犯颜直谏,直声已足传播,奈何欲掠美沽名。”说拜服,仍令旧章,这与曾九帅迫王湘绮销版毁书,襟怀度量,又不知相去若干道里。

  吾湘赵炎午(恒惕)前辈,在民初政坛,算得上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当他读到中江兄“北洋军阀史话”初稿,竟自叹连置身其中,见闻亦未能如此详实,炎午先生极力推崇中江的著作,是因为这部书存“真”而且不“偏”;实在说,中江兄治史之长还不仅此,他是第一个用新闻分析手法处理历史资料的人,他确实做到了“述”而且“作”的最高境界。

  袁世凯承淮军余绪,手创北洋军阀这个系统,他影响中国命运达半个世纪之久,直到他的身后,其幽灵仍围绕于北洋军阀之间,与当时动乱息息相关;中江兄穷二十年之力,完成了这部兼有史实与史论之长的钜著,他的心情,颇有“而今而后,死而无憾”的气概,他没有像湘绮老人一样自拟“史迁”,但确确实实承继了刘知几与吴兢的遗风。对于一个忧时忧国的书生而言,他真的是可以俯仰无愧了。

  当祸乱相乘、颠沛造次之际,我和中江兄相处的时日最久,这一段文字的艰难缔造过程,我亦知之最深;因此,我敢于预卜“北洋军阀史话”,一定是一篇不朽之作。

  再版胡健中序

  丁中江先生以所著北洋军阀史话索序于予,予微有史癖,益以中江斯著之博大精湛,快睹之余,所不敢辞。

  余穷十日之力披读一过,深觉就内容观之,谓其为北洋军阀史话,诚属不诬;而称之为近代中国史话,似亦名副其实。中江斯著包罗之广,巨细靡遗,其搜集史料之功,当世治史者,鲜出其右。

  近半世纪以来,凡北洋军阀为祸国家之罪行及国民革命吊民伐罪之伟绩,泰半为予所知者较之中江所述,不逮远甚。举一例言之,予少时家在金陵,亦求学于斯,而当时江苏督军李纯死事之秘,如不读中江之书,至今犹不及知。中江固忠义忧国之士,对北洋军阀深恶痛绝,自足理解;而对吴佩孚、张作霖等二三人则每于斧钺之外,致其恕赞,史才史识,于此见之。至中江以无党无派之身,于国民革命,辄拳拳申其颂祷,其对国家之贡献,尤有足多者。

  读中江书者有谓其中有采自当时报章杂志,类小说家言,然以司马迁“命世之宏才”,裴骃犹指为“时有纰缪”,此殆史家所难免。如以崔东璧考信之说衡之,则史事之可尽信者尤少。中江书中纵有可议处,亦大纯而小疵,何足为病。

  要之,中江斯著实为一不朽之巨构。并世及后世硕彦,读其书者,当不河汉予言。

  五版沈云龙序

  我国军事学权威蒋百里氏,于民国十二年,应上海申报馆五十年纪念之请,撰写“中国五十年来军事变迁史”一文,起清同治十一年,迄民国十年止,而为之论曰:“异哉三十年为一世之说也!湘军自咸丰二年办团练始,迄光绪六年左宗棠大定回疆,为时盖三十年,自是以还,湘军之事业无闻焉。小站练兵,始于光绪二十一年,五年而小成,十年而大成,今功名之盛,较湘淮有过之无不及也。明乎递嬗之迹,以时考之,则可矣!而要皆以前十年为创始,中十年为全盛,后十年为渐衰落。……”其于近代中国军事演变之轨迹,殊言简而意赅,且暗示其时以小站练兵为始基之北洋军系,其势虽曰全盛,实已渐趋衰落,将必仍蹈湘淮军之前辙,无以逾越三十年为一世之通例,灼见先知,卒应验不爽,尤非泛泛之论也。

  原夫湘淮军之兴,起家于民间团练,日渐扩张,卒赖其力以荡平太平军、捻、回诸乱,清廷倚若长城,遂取国家经制军队之旗兵、绿营地位而代之,可谓划时代的军制改革与进步。迨甲午中日战役,湘淮军由盛而衰,亦如旗兵、绿营之枯朽不堪一战,而归于覆败。因是袁世凯继起,编练新建陆军于小站,其褊稗将佐,即取自光绪十年李鸿章所创之天津武备学堂毕业生,并延聘德国顾问为教官,费十年之力,练成北洋六镇,号称劲旅。其间且于光绪二十五年,开始派遣留学生赴日学习陆军,肄业成城及士官学校,以备将才之选;嗣又于光绪二十八年奏定北洋营制饷章,规模以是粗具。继之,清廷复于翌年设立练兵处,推广军制于各省,有规划全国创设新军三十六镇之拟议,事未及成,清社已屋,而部分留日士官生之领导新军起义,创建民国,与有力焉!惟其时北洋六镇,尚为北方重镇,仍以武备及另部分士官生为其骨干,然不仅无助于清廷,且挟势迫使退位,说者谓清廷之亡,实亡于新军,要非无因也。

  按湘淮军之弊,在于兵为将有,饷由自筹,以致知有个人而不知有国家,实为军队私有化开其端。袁世凯之练兵小站也,承其衣钵,尤而效之,遂一手提撕其褊稗将佐,奴蓄而厮养之,使其或综师干,或领疆圻,功名之盛,虽湘淮军亦难与比伦,寖假而自成北洋一系,悉出袁氏所卵翼,以是人人知有袁宫保而不知有清室,军队私有化至此亦达其最巅峰。故当清、民鼎革之交,袁氏得以利用北洋武力,窃据民国政权,跻登总统大位而犹不知足。然其初北洋势力所能控制者,仅能及于黄河南北各省。迨民二癸丑讨袁军起,袁命所部沿津浦、京汉两铁路南下,扼武汉,占九江,破南京,而局势于以大定。其沿京汉南下者,南至于岳州;其沿津浦南下者,南迄于上海、松江,至是北洋势力始达于长江流域。民四帝制议兴,西南护国军奋起反袁,袁命北洋之师入川,与护国军相持,师老无功,而袁氏中道崩殂。冯国璋、段祺瑞继起统率,地丑德齐,互不相下,乃析而为直、皖两系,俱失驾驭全局之力,北洋之分裂,遂兆于是。

  自是国内变乱相寻,怪剧时起,如督军团会议、张勋复辟之类,腾笑中外。而各省大小军阀,联甲倒乙,此仆彼起,咸思拥兵自卫,争城略地,割据称雄,要饷索械,几无虚日,视北京政府若告朔饩羊,无足重轻。而段祺瑞犹坚持武力统一,用兵西南,冯国璋及所属长江三督阴掣其肘,致未得逞。冯死,代之以曹锟、吴佩孚,遂不免于民九直、皖之一战。是时关外新兴之奉系张作霖,实助直以攻皖;皖败,段氏部下约二十万众悉散,而奉、直成均势之局。民十一,直、奉起衅,直胜而奉败。民十三,直、奉再战,则奉胜而直败,盖直系部将冯玉祥自号国民军倒戈相向以致之,而直系之精锐尽失。民十五,蒋中正率师自粤北伐,直奉复联结以相抗,实则已成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民十七,北伐之师,底定平津,关外因而易帜,全国遂告统一,至是历时三十年之北洋军系全部瓦解。语云:兵犹火也,不戢自焚。北洋练兵之初,原用以御外侮,不料尽耗于内战,由自相砍杀而归于自焚,时为之,亦势为之,而祸国殃民之罪恶滔天矣!

  滇南丁中江先生,以时事评论家知名于世,出其余绪,兼治民国史,费十载辛勤,搜集可信史料,撰成“北洋军阀史话”四钜册,都数百万言,其于纷纭复杂之史实,不仅剪裁至当,抑且分析独到,实兼史才史学史识三者而有之,梓行以来,中外赞誉。先生知余于民国史有同嗜焉,乃于再版之时,属缀数言,余不揣谫陋,爰略抒所感以归之,兼以就教于先生,藉志文字因缘也可,是为序。

  中华民国六十三年甲寅仲夏东台耘农沈云龙序于台北后野史亭。

第1章 北洋时代

  北洋时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它的特色是军阀割据、军阀争权。

  北洋时代从袁世凯小站练兵开始,到国民革命军北伐成功、东北易帜结束。可是袁世凯小站练兵之前的各种背景,以及袁世凯的崛起经过,也和北洋时代息息相关。朝鲜问题和甲午战争,就是袁世凯小站练兵的背景。

  在中国历史上,每个朝代结束,和另一个时代兴起,中间总有一个过渡的时期,承先启后。这个时期并不令人兴奋,可是却孕育着很多重大意义,同时对于历史则有很高的价值。

  袁世凯代表北洋军阀,他和他的集团统治了中国30余年;从小站练兵开始,到国民革命军北伐成功为止,中国的内忧外患,莫不和这个集团息息相关。袁世凯虽然死于民国5年,可是北洋军阀却统治中国到民国17年。

  严格地说,袁世凯的丑恶还不及历史上的董卓,可是他的煊赫却比董卓大胆。董卓自己不敢做皇帝;而袁世凯则因缘时会,篡夺了辛亥革命的果实,窃取了中华民国的大总统。他可以为中国的华盛顿而不为,却要龙袍加身,做中华“帝”国的皇帝,以致众叛亲离,抑郁而死。当董卓死后,他的党羽李傕、郭汜一班军阀曾扰乱东汉十余年;而袁世凯所手创的北洋军阀也大同小异。

  提起北洋军阀,虽然使人想到袁世凯,可是有更多的人想到张宗昌。张大帅浓眉大眼,挥金如土,嗜赌如命,甲第连云,妻妾如流水。更有许多笑话把军阀面貌衬托得极为生动。譬如说张宗昌在山东督办任内,有人介绍一位法律系高才生给他任用,他随手批了“派在军法处”。怎知“派”字写错了,写成一个“抓”字,于是某君就糊里糊涂地给“抓”到军法处羁押。隔了很久,原介绍人以没有某君的下落,乃遄访张宗昌,问到这件事,张说好像已派到军法处工作,叫副官查问,才知不是派在军法处而是抓在军法处。

  这个故事确实是真的,可是其他很多很多的故事都是附会或转借,有的是张敬尧的,有的是褚玉璞的,有的是韩复榘的,大家一股脑儿都用张大帅做代表。

  其实北洋军阀形形色色。胡匪出身的张作霖是北洋军阀中顶尖人物,他义重如山,清秀如书生;至于吴佩孚自比关岳,慷慨激昂,可惜刚愎自用,则是另一型的北洋人物。

  真正像小说上的北洋军阀,除了张宗昌就是冯玉祥了,可是冯玉祥却在北洋军阀尾声中一变而为革命党人。至于有“水晶狐狸”美号的徐世昌也是独创一格;弄权跋扈、才气纵横则莫如徐树铮;善权术、有学问则以杨度和张其锽为最。事实上这一时期也可说人才辈出,不幸他们生在一个动乱的时代,虽然容易出头,却无济于世,对历史无所交代。

  阎锡山算半个北洋人物,他更是别具一格。在北洋军阀们扰攘不休、连连争斗砍伐时,他则在山西关起门来埋首建设。虽然这种关门建设成就有限,可是北方的军阀却不敢侵入山西,因此山西始终在安定中没有内战的创伤。

  唐继尧也是半个北洋人物,他是在西南割据,如果对他批评,可得八个字——“气宇不凡、目光如豆”。本来他首创护国,打倒袁世凯,再造民国,厥功甚伟。后来他被部下顾品珍赶出云南,到了广东,孙中山先生拉拢他、勉励他,如果他留在广东献身革命,他的历史又当重写。而他志在割据,不久仍打回云南,做他西南王的美梦。

  北洋军阀第一人当然是袁世凯。第二级有三个人,就是所谓的北洋三杰,龙——王士珍,虎——段祺瑞,狗——冯国璋。而徐世昌、梁士诒、黎元洪则介于袁和北洋三杰之间。曹锟、张作霖、吴佩孚、孙传芳、张宗昌、冯玉祥只算是第三级。……

  旧中国的政治常由一种无稽的神话来衬托,首创这个玩意儿的是刘邦。刘邦出身微贱,可是他有大志,因此他便别出心裁,说他是赤帝之子,同时和他家中人相约,自己躲到山中,别人找不到他,家中人则一找就找到了他。别人不明白为什么刘家的人可以找到刘邦,刘家人于是绘声绘影地说刘邦到的地方,头顶上有一块彩云,只有刘家人可以看见。后来刘邦做了皇帝,这些便成为有真命天子的背景。从此每个皇帝或大人物就都采用这种方法衬托自己。

  袁世凯也离不开神话,因此传说他出生时,他的父亲袁保中就梦见了一只大蛤蟆爬到他的身上,而清朝末年也有“西山十戾”的说法。

  西山十戾是:熊(多尔衮)、獾(洪承畴)、鹗(吴三桂)、狼(和珅)、驴(海兰察)、猪(年羹尧)、蟒(曾国藩)、猴(张之洞)、狐(西太后)、蛤蟆(袁世凯)。

  这些形容多数是以每个人相貌相近于某一种动物,而冠以外号。如曾国藩害皮肤病,顺手一抓就掉下很多有颜色的皮,好像蟒皮一样。张之洞瘦小,形同猴子。袁世凯颈短、腿短、腰粗,走起路来是个外八字,每当天阴下雨时,他都爱张口嘘气,二十岁不到头发和眉毛都变白,这些在形象上都很像蛤蟆。

  袁世凯是不是以蛤蟆自居呢?当然没有人敢问他。

  民国6年,冯国璋曾说过一段掌故:据说真正促成袁世凯要做洪宪皇帝的,是袁身边端茶捶腿的小厮。原来袁世凯每日习惯午睡两小时,睡醒后必先喝茶,使用一只最心爱的玉制茶杯。有一天小厮端茶时突见袁所睡的床上躺着一只大癞蛤蟆,这一惊,失手便把玉杯跌落地上,当然四分五裂。幸好没有惊醒袁世凯,小厮吓得哭了起来,慌忙把地上扫净,便去找袁世凯的一位老家人请教。老家人见小厮吓得哭哭啼啼,便动了恻隐之心,乃教他如此这般。待袁世凯午觉睡醒,小厮换了一个茶杯奉茶,袁接过来大为疑惑,便问道:“玉杯呢?”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求大人开恩,小的打碎了。”袁大怒:“打碎了,这还了得。”小厮眼泪已流了出来,细声地说:“小的端茶进来时,看见床上睡的不是大人。”袁厉声问:“是什么?”小厮说:“是一条五爪金龙横躺在床上,小的吓了一大跳,一不小心便把玉杯跌碎了。”袁的面色突然好转,声调也缓和下来说:“胡说,不许在外边讲,让我听见打断你的狗腿。”袁说完便在抽屉里拿出十块洋钱给小厮说:“这个赏给你。”小厮接了赏钱,欢天喜地而去,一场天大的祸事便如此这般化为乌有。

  由于这个幻觉,袁世凯便真的以为自己有九五之尊,其实袁并不是一个糊涂虫,他平素头脑很清楚,为什么却会相信这种鬼话,利令智昏呢?西方人有句谚语:“大人物常在仆人面前露出马脚。”袁的老家人深懂官场中的一切,同时跟袁久了,摸透了袁的脾气和弱点,所以轻轻一指点,便让小厮化挨责为受奖。

  癞蛤蟆和袁世凯的附会在北方传说很广,当袁就任临时大总统时就有“南下洼”(地名)蛤蟆结队朝王的怪事,真的出现了一大群蛤蟆。民国3年袁大总统举行祀天大典,北方争传“蛤蟆祭天”。到了袁死时也离不开蛤蟆,因为中国俗语:“癞蛤蟆难过端午节”。袁死在民国5年6月6日,早一天袁已人事不知,6月5日正是旧历五月五日端午节。当时还有人说袁断气时,床下跳出一个大蛤蟆,怒目而视,不知所终。

  清朝对太平天国的战争,使清统治阶级认识了两点:一是满籍军队绿营已腐化到不堪一战,不可依恃,而汉人的战争潜力是巨大的;二是由于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李鸿章对清廷的忠贞,使清廷的统治集团认为汉人仍可信赖。清末的垂危王朝能苟延数十年,便是由于这个信念得到证实。可是这只属于对内而非对外。数千年来中华民族对于外国一直视为番邦,从没有以平等地位相待。鸦片战争后虽饱受列强的欺凌和迫害,也并不觉悟,直到甲午中日之战,才真正认清自身力量的薄弱可怜。因为在这次战争中,清朝的海陆军面对小日本竟不堪一击,这一个刺激结束了清廷朝野的旧观念,于是在军事上要整军经武、西法练兵,在政治上要变法图强、除旧更新。

  整军经武落到袁世凯身上,演变成北洋军阀自成一系,这是当时清朝统治阶级所没有预料到的。而变法图强则分为两途:一是康有为公车上书,导致维新运动;一是孙中山先生领导全民革命,创建了中华民国。

  袁世凯在这新旧交替的时代成了宠儿,对清王朝来说,他取天下于革命党;对革命党来说,他则是继承清王朝的天下。

  北洋时代就是这么开始的。

第2章 早年的袁世凯

  北洋时代是袁世凯开创的,因此我们先介绍一下袁世凯。

  袁是河南省陈州府项城县人,名世凯,字慰庭,别号容庵。他出生于清咸丰九年(1859年)八月二十日。出世的地方是项城县北的张营。因有捻军,袁家遂徙居张营东20里,筑寨聚处,称为袁寨。袁家在陈州府是一个世家。他的父亲袁保中(字受臣)在地方上位列巨绅,剿办捻军期间,筹办团防,平捻有力;袁的叔父是袁保庆(字笃臣),一向追随世凯的叔祖袁甲三。袁甲三是淮军中剿平捻军最有功勋的名将,最后官拜总督。袁保庆随袁甲三转战皖豫两省,颇著功绩。

  袁世凯排行第三,他的父亲因为自己兄弟袁保庆征战在外,年已四十还没有儿子,而自己却子女很多,因此便把袁世凯过继给袁保庆,为其养子。

  袁世凯过继到叔父家以后,颇获宠爱。他天性聪慧、好强、有决断,6岁启蒙,他的启蒙老师也姓袁,是个不第秀才,名叫袁执中,也是袁保中的远房族弟。袁读书写字虽然悟性很高,却极不用功。

  同治五年(1867年)袁保庆在山东做道员,袁时年8岁,也随养父一块到山东,袁保庆替他请了一位老师王志清为他课读。过了两年,袁保庆由山东调到江苏,袁亦随同前往。同治八年(1870年)袁保庆由扬州调到江宁(即南京),这时袁世凯生父袁保中夫妇和他的长兄世敦(字厚甫)、次兄世廉(字清泉)都迁到南京来同住。保中和保庆俩兄弟对袁都很溺爱,所以他虽和两个哥哥一块读书,却极不用功,时常逃学,这时他不过十二三岁,善骑悍马。业师曲沼颇擅武艺,教以拳术,袁便以驰马试剑为乐。同治十二年(1874年)五月袁保庆卒于江南盐巡道任内,他生前好友刘铭传、吴长庆来给他治丧,并把袁送回原籍项城。

  过了一年,袁的堂叔袁保恒回家,见袁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就命他和二哥世廉一同赴北京,受业于堂叔袁保龄。光绪元年(1875年)八月袁生父去世,这时袁保恒任户部左侍郎,对袁的管教更严。第二年秋天,袁返项城应乡试落第,他的生母刘氏和嗣母朱氏给他娶了一位于家的小姐为妻,袁这年是18岁。婚后再到北京,随袁保恒堂叔到河南赈灾,因嗣母朱氏病重赶返项城,而袁保恒则在开封任内病故。光绪四年(1878年)十二月袁妻于氏临盆生了长子克定于陈州。

  袁习制艺不守绳墨,他喜读周犊山文,但又不肯卒读,仅摘取周文中豪迈不羁之句,朗朗成诵。对于引经据典,也不求甚解。所以他所作的八股文,表面上似能模仿周文的皮毛,而蛮横无理,则又不失袁本人野性难驯的本色。他的老师王雁臣曾命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他撰写一篇八股文。及呈卷,则所作之文,前后多不成句读,惟其中有二小段妙句,可资奇文共赏。句云“东西两洋,欧亚两洲,只手擎之不为重;吾将举天下之土,席卷囊括于座下,而不毛者,犹将深入。尧舜假仁,汤武假义,此心薄之而不为;吾将强天下之人,拜手稽首于阙下,有不从者,杀之无赦!”王老师看完这篇文章,为之咋舌不已。

  袁亦喜作诗,但不谙平仄,不讲对仗,所赋律绝,多不合体裁;惟桀骜不驯的气概,则跃然纸上,流露无遗。尝作感事诗七绝一首:“眼前龙虎斗不了,杀气直上干云霄;我欲向天张巨口,一口吞尽胡天骄!”又有登雨花台所作七律一首,题为《怀古》:“我今独上雨花台,万古英雄付劫灰;谓是孙策破刘处,相传梅锅屯兵来。大江滚滚向东去,寸心郁郁何时开;只等毛羽一丰满,飞下九天拯鸿哀。”诗以言志,可以看出他的怀抱。

  袁自幼好大言,归里守制时,有空即泛览兵书,虽不能通晓其意,但对客谈兵,每侃侃无怍色。他曾经对一位老朋友说:“过去我好奋匹夫之勇,现在学了万人之敌,才知道好勇斗狠,实在没有什么用处。三军不可夺帅,我手上如果能够掌握十万精兵,便可横行天下。”他的书房中摆满了六韬三略、阴符、兵经新旧各版,搜罗颇富。当时同县有汤侍郎公子名叫曲池的,有周郎癖,对宋元以来的曲本,广加搜集,无一不备。因此,乡人把这两位名公子称为“汤曲痴”与“袁书呆”,取其同音,以资嘲笑。

  徐世昌未仕时,当过塾师,曾在洛阳、安阳、扶沟、淮宁等县衙办理文案诸务。光绪五年(1879年)馆于陈州李氏(署淮宁县事李觐侯。淮宁今淮阳,清代为陈州府首县),与袁订交,袁年十九,徐二十五,两人交称莫逆,时相过往。徐欲入京应试,因阮囊羞涩,无法启程,袁素轻财尚侠,且自命和徐是道义之交,于是到处张罗,替他筹到一笔资金,以壮其行色。徐晋京,果然一试而酬。及袁返里后,和他音问渐疏。数年后,徐探知袁蛰居故里,便写信劝他出外谋事,为进身之计。袁经老友一番劝告,心为之动,乃筹妥川资,并携带家中仅有的细软古玩,遄赴上海,打算叩访当时以同知官上海水利厅的王雁臣老师。这时沪上青楼中有一名妓叫作吕商英的,三年前曾下嫁某巨商,以不见容于大妇,遂下堂重操旧业。虽年近花信,而秀丽依然。世凯偶于座上遇见,惊为天人。商英善琵琶,袁亦精此技,引为知音,遂成入幕之宾,晨昏颠倒,乐不思蜀。他赠商英一对联句云“商妇飘零,一曲琵琶知己少;英雄落魄,百年岁月感怀多”。不久他所携带旅费,都做了缠头之资,当年混迹金陵困顿旅途的苦况,又重现于目前,不过,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离家时还带些古董可以变卖,或可济燃眉之急。于是找出两个鼻烟壶,为其叔祖袁甲三之遗物。壶各长三寸,口径半寸,质玛瑙,色甚鲜明,中现龙凤花纹,价值2000余金,托一位嫖友把这一对玛瑙鼻烟壶转押上海陆巡道,得500金。事有凑巧,这位陆巡道是王雁臣的亲戚,陆便把这对鼻烟壶给王雁臣看。王一看,便认出这是袁家的宝物,追问何以会落到陆的手中。陆将经过说给王听,王始知袁已到沪月余,因流连平康对他避不见面,现在床头金尽,竟押售祖物度日,急急派人把袁找来,严加责备。袁被王老师严词责问,不禁潸然泪下,自怨自艾,缕述艰窘。王深知这门生才有余而德不足,遂于言词中,加以刺激,促其反省。允其暂住,袁在窘迫中获得安身之所,自感万幸。从此刻苦奋励,闭户读书,每日学作楷书与笔札,历时两月,足不出户。王雁臣每出入,尝暗中窥袁动态,见其奋勉攻读,一洗从前恶习,并查阅他所作的笔札亦渐流畅达意,便欣然出资为袁赎回二玛瑙壶。

  陈寿撰《三国志》,描绘曹操幼年生活和嗜好,细腻而生动,后来罗贯中借此发挥,千古而下,把曹孟德塑造成历史上最特出的奸雄。那段故事是说曹操童年时曾向一位有知人之术、会品评人物的许劭请教自己的未来,许劭说他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曹操闻之大喜而去。由此可见曹操童年时即以奸雄自许。袁世凯也是一样,他19岁时曾在陈州府城隍庙前找一位很出名的相命先生看相,这位江湖术士大约70多岁,招牌叫“瞿然惊神算”。这位先生对袁端详很久,用极端严肃的口吻说:“公子天庭广阔,来自富贵之家,少年英发,出人头地,中年位跻公卿,50岁微有挫折,但正是以退为进,祸为福倚,此后有七年大运贵不可言。”袁辞出后,瞿然惊望着他的背影说:“此子不同凡人,如宿命论定,乃乱世之枭雄。”那时陈州有一位翰林学士段晴川,知人论世,有独见之明,凡经他品题之人,莫不声誉噪起。袁也曾往谒,段学士认为袁的功业将凌驾其叔祖袁甲三之上,但才气有余而制艺不足。

  袁在家乡时间不多,因此一直没有好好读书,他的爱好是饮酒和驰马,每饮酒必豪饮数斗,骑马则驰骋郊原。当时陈州府的太守吴重熹,也是袁的父执,常常劝诫袁,但袁并不接受。

  袁世凯早年受堂叔袁保恒督教最严,袁也最畏敬袁保恒,所以在他随袁保恒在北京读书那三年,最为驯顺,书也读得很多。袁保恒认为袁思虑太多,防患太深,遇大事必须当机立断。这些提示,对袁世凯后来任事决断有很大影响。因为,在袁来说,他的亲生父亲和他接近太少,嗣父则过于溺爱他,对他有深厚教诲的,则是在他亲父和嗣父都已去世后,认真管他的堂叔袁保恒。

  袁保恒病殁于河南开封任内,第二年清廷把袁保恒的捐款移奖袁世凯。清朝盛行捐官,袁世凯因不善制艺,乡试落第,得到叔父的余荫,为中书科中书。他并不把这个捐官放在眼里,不过他自己是个落第书生,叔父已死,没有人督教他了,这时他把所有的诗文和书籍都用一把火烧掉,自己对自己说:“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郁郁久困在笔砚之间以自误岁月?”

  他的“四方之志”并未落空,光绪六年(1880年)冬天,庆军统领吴长庆督办山东海防,王雁臣向吴推荐袁世凯,吴长庆就调他到山东军营中。

第3章 朝鲜练兵

  袁世凯崭露头角,是自朝鲜开始的。朝鲜虽为清朝藩属,但旧中国的政策是放任而不干涉的,对朝鲜来说,直到壬午事变才派吴长庆率海陆军赴韩,而袁世凯便是随同吴前往的。

  这儿先把朝鲜壬午事变的背景叙述一下:

  朝鲜和日本一样,都是受中国文化影响最深的国家。19世纪末期,日本明治维新,接受西方文化;朝鲜则抱残守缺,拒与西方接触。结果日本变法强大,而朝鲜仍故步自封。1864年朝鲜王哲宗去世,死后无子,乃立王族李昰应之子李熙为王。李熙年幼,即位后尊生父昰应为大院君。大院君有雄略,但极守旧,对日本维新极表不满,见日使穿西服,益觉不伦不类,遂下令断绝韩日两国通商,韩人与日人交往者处死。日人以为受辱,遂有“征韩论”。当时日人所顾虑的是朝鲜乃清朝藩属,所以屡次向清廷探问是否管理朝鲜的内政外交,清廷则表示不过问。日本经过多种方法试探,已摸透了清廷态度,遂积极安排侵韩步骤。

  大院君以其内侄女闵氏为国王李熙立妃。闵妃通书史,好读《左氏春秋》,有政治野心,利用太后赵氏不喜欢大院君专擅的心理,怂恿闵奎镐、赵宁夏等与大院君的长子载冕合谋劝王亲政。大院君被迫交出了政权,于是闵妃乘机专政,朝鲜排外政策也为之改变。

  日本在此以前曾因台湾人掠杀琉球人向清廷交涉,清廷答复非常含糊,不仅对台湾,对朝鲜也是一样,结果给日本政府一个印象,日本可以向朝鲜下手,乃于光绪元年(1875年,明治八年)以军舰侵入朝鲜的江华湾。第二年与朝鲜订立《江华条约》12款,其重要之点是朝鲜为自主之邦,系有与日本平等之主权。

  闵妃当权后,国政更为腐败。光绪八年(1882年)六月,朝鲜京城镇兵5000人,因粮饷久未发给,一再向政府哀求发饷,俱未如愿,兵民从而附和,大院君乘机鼓煽,遂发生兵变。七月初,变兵民众闯入宫中,欲杀闵妃。妃仓皇变服,携子逃至忠清道族人闵应植家中。变兵民众转袭日本公使馆,纵火焚烧使馆,日公使花房议质率馆员突围走仁川。大院君重掌政权,排斥闵氏。这时韩大臣金允植、鱼允中等正在天津,乃求援于直隶总督张树声,张乃派庆军统领吴长庆率海陆军渡海前往朝鲜平乱。由于这次变乱发生于壬午年,所以朝鲜史上称之为“壬午事变”。

  吴长庆率军进抵韩京南门,分营屯扎,通知大院君来营答拜,由袁世凯暗中布置,阻止随大院君之护卫于营外。大院君入营与吴统领笔谈,即被清军捕捉,扶入肩舆,星夜送到马山浦,登军舰驶返天津。这时李鸿章已回任北洋大臣,遂命将大院君幽闭保定。

  吴长庆复命袁世凯率兵入城捕捉东学党,且直扑东学党巢穴,剿平乱事,使韩王复位,并与日人和谈,订立《日韩济物浦条约》,由韩国惩凶、赔款、道歉、日兵保护使馆等。韩事平定后,吴长庆以“治军严肃、调度有方、争先攻剿、尤为奋勇”16字奖语,列袁世凯为首功,咨请李鸿章、张树声会奏请奖。九月初一,袁世凯奉旨以同知用,并赐花翎。

  一个人的成功绝非偶然,他必须在某些重要关头表现出杰出的成就,然后加上机会。

  就袁世凯来说,朝鲜是他施展身手的好地方,也是他飞黄腾达的起步点。世人以为袁从小站练兵起家,其实如果袁在朝鲜没有杰出的成就,清朝练新兵的责任就不会交给他;他不在小站练兵,光绪和维新党也不会选中他勤王;他没有谭嗣同要他勤王,就无法向荣禄告密而得到慈禧太后的重视。所以朝鲜的成就是袁一生的开始。

  关于袁世凯早期在朝鲜的事迹,留传下来的并不多。袁因为“洪宪称帝”变成了“总统叛国”,狼狈地结束了他的生命,使他的一生事迹丑化,所以他没有正式的传,也没有年谱,中文的东西都是骂袁世凯的。袁本身文献最早问世的,是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秋石印本的《新建陆军兵略录存》,那是小站练兵时代的东西。到了宣统年间,袁已失势,日人佐藤铁治郎用中文写了一本《袁世凯》,对袁大为揄扬。当时袁的政治环境非常恶劣,这本书徒招人嫉忌,所以袁的长子克定央求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和日本驻天津总领事小幡酉吉等协助,把这本书全部购买,予以烧毁,不使其流传。可是袁家又觉得袁早年的事迹也应该适度地加以公开,因此刊出了一本《容庵弟子记》。这本书中记袁在朝鲜的情形很详尽,当然其中过于渲染,可是也多少有真实的资料价值。对于袁在朝鲜治军的情形,特摘录几段于下,以见袁少年时代治军严明:

  七月(光绪八年)偕水师统领丁公汝昌率各船团回防济师,复偕丁公先赴韩境沿海一带汤杉板探查陆兵下岸处,中途潮退舟胶于滩,公(袁世凯)及丁公赤足履砂石行里许,迨登岸两足皆破裂。丁公笑曰:纨绔少年亦能若是耶?

  部将多吴公(吴长庆)旧侣,素骄纵,复多谗阻,公(袁世凯)因曰:禁骚扰不难,得帅信非易耳。吴公默然。逾日滋扰愈甚,公入帐请吴公出外,仰观山坡,遗物堆集。吴公问何物?公曰兵丁掠民间什物,其粗劣者委弃于道也。又曰王师戡乱,纪律若斯,贻笑藩封,玷辱国体,帅其勉旃,我请从此辞矣。吴公大惊变色,誓曰:请汝放手为我约束,有听谗谤者,非吴氏之子孙。公乃传令各营,有入民居及杂伍者斩。适有犯令者,立斩数人传示。有韩绅控奸戕其妇者,公徒步往查,亲督搜捕,竟日夜不食,卒获手刃之,厚恤韩绅家。滋扰稍敛,然仍未绝。

  有武弁凌辱韩人,公执,将戮之。吴公亲造公室,乞贷一死,坐久不去。公故以案上图书请吴公阅,潜出斩之,入而请罪。吴公大笑曰:执法固应若是。吴公戚属有在军者,吴公常戒以汝勿犯法,袁某不汝恕也。有营役入民家食鸦片者,公执而诛之。诸役纠五百余人,咸称有瘾罢工,请资遗内渡,将见公,公戒卫卒多备刀索,至则缚而诛之,诸役旋散去。吴公闻之谓公曰:果能尽杀之乎?公曰惟田横之徒能同死,乌可律诸役,示怯必来,示威必散,果来拟尽缚之,按名讯问,认瘾者立诛,不认者释之,不过戮一二人,余皆不必认矣。吴公叹服曰:真应变良材也。

  从这几段叙述,可以看出袁治军的严厉,虽然过于张狂跋扈,可是对于散漫的清军却是应该的。

  清军在朝鲜平乱后,吴长庆即奉命留驻朝鲜,成立驻守朝鲜的清军司令部。在这个司令部里,吴长庆是最高统帅。他有文武两大幕僚,武的就是袁世凯,这时袁的年纪不过24岁,可是吴长庆所有的军事事务莫不由袁做主,等于是今天的参谋长地位;文的事务则由南通状元张謇(季直)做主,等于今天的秘书长地位。

  朝鲜壬午之乱后,朝鲜王李熙惩前毖后,立意维新。这时朝鲜的一切,全隶属于清朝北洋大臣,李熙获得北洋大臣李鸿章的同意,聘请德人穆麟德为总税务司,聘请清朝的中书马建常为外交顾问,同时拟请袁世凯为军事顾问,负责整军练兵。这时清军在韩并不驻扎在京城,而是扎营下都监,李熙乃亲自到清营拜访吴长庆,求借袁世凯。吴不答应,韩王再三恳求,最后吴长庆只答应袁替朝鲜兼练新军。自此袁世凯不仅是驻韩清军的参谋长,同时还负责朝鲜新军的编练工作。

  袁接受了朝鲜国王李熙的要求后,于是按照清军的规格草订制度、编选壮丁,又鉴于王室地位的孱弱,所以先建立国王的亲卫军,其次则组织镇抚军,以加强政府的地位。李熙对于袁世凯的一切施为极感满意,他敦请袁移居朝鲜的三军府居住,以便就近指挥和督练韩军。

  壬午之乱,李熙的宠妃闵氏逃匿族人闵应植家,当时大家都以为闵妃已死,宫内并为闵妃发丧,后来乱平后闵妃才出来,韩王亲往迎迓,并宣告全国废除以前的丧告。闵妃是个阴鸷弄权的女人,她美貌多才,李熙很怕她,也信任她。为了闵妃,李熙甘愿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反目,也正因此才闹出壬午事变的大乱子,李熙父亲大院君被清军送至保定拘禁。可是李熙依然把一切大权都交付给闵妃,于是闵妃再度专政。

  闵妃专政后,她的哥哥闵咏骏便担任首相,一切大权都落在闵妃兄弟手中。

  清朝被迫在朝鲜抵抗日本的压迫时,同时也在越南抵抗法国人的进攻。朝鲜和越南都是中国的藩属,可是大清帝国逐渐无力维护它的宗主权了,越南的中法军队已兵戎相见了两三年。因此,当光绪十年(1884年),中国和法国在越南争斗已达巅峰时,清朝不得不做紧急的应变准备,集中能够作战的军队以及能够作战的老将,于是驻韩军统帅吴长庆便由朝鲜召回,用以担任防守辽东的重任,朝鲜的军务分别交给三个将领负责,由袁世凯接统“庆字营”,其余二将是提督吴兆有和总兵张光前。

  在这期间,日本在朝鲜得寸进尺,拼命培植亲日武装力量,替朝鲜训练一部分新军,于是朝鲜便分为两大力量:一部分是原来亲日的闵妃和她家族,这时却和袁世凯极接近,变成了朝鲜内部的亲清派;一部分是“开化党”,以洪英植、朴泳孝等为首的亲日派;还有一小部分亲俄,以韩圭稷、李祖渊、赵定熙为首。

  光绪十年(1884年)十月十五日洪英植、朴泳孝等发动政变,拟先将清军高级将领一网打尽,借朝鲜邮政总局落成典礼,假邮政局设筵宴请袁吴张三将,打算即席扑杀。吴张洞悉其情不欲前往,袁则裹甲怀械先一小时赴席,稍进酒馔即告辞,牵朴泳孝手至门前,从容返营,使这一个暗杀行动胎死腹中。十七日洪、朴等又设筵邀闵妃侄闵咏翊,英美德日各国公使,及中国商务委员道员陈树棠、税司穆麟德晚宴,日使不赴席,留日学生纵火并刀击闵咏翊,宾主哗散。闵咏翊避至穆麟德家中,袁世凯率兵二百前往弹压。到穆麟德门前,见到一个中国青年持枪守门,意气凛然,袁勒兵后退,两人互道姓名,才知这位青年是唐绍仪。唐字少川,广东中山县人,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由清廷派为税务帮办,这是袁唐订交之始,两人都惺惺相惜。袁入,见闵咏翊受伤颇重,具言是亲日的开化党所为,请袁速往救国王。

  开化党既发动政变,洪英植等入宫胁王移居别宫,并请日兵入宫护卫。国王、闵妃等被禁闭于景祜宫,老臣闵台镐、赵宁夏、闵咏穆等悉遭杀害,亲日派大权在握。这时袁世凯主张勒兵勤王,吴兆有主张先请示北洋大臣,袁认为缓不济急,乃分兵进援。袁为中路,吴张分左右翼,从王宫敦化门入,日兵曾据王宫狙击,终被袁兵攻入。这时洪、朴等劫韩王逃北门关帝庙,袁遣茅延年迎王入清营。洪英植等再三阻止,吴张二将亦赶至,韩王遂被清军迎入下都监清国兵营。袁往谒,王泣诉洪、朴等逼其更衣赴日本,恰遇清军攻入王宫始获免,但仍为洪、朴等劫掠,若非清兵来救,真不知下落何方。一边说一边流泪,情辞哀切。日使知事已败露,乃自焚使馆,率兵出小西门前往仁川。亲日派断发变服,逃往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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