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群像/无金手指】1900年，数以百万计的移民从欧洲漂洋过海来到美洲，数不清的财富从东部的海岸线向大陆的另一端流动，当文明的火种顺着横穿平原的铁路线播入狂野西部的土壤，牛仔们的故事也终于来到了最终章。 ...
一九零零年。
爱达荷州大清泉镇。
坐落在镇子中央的“三叉河酒馆”人声鼎沸。
每天一入夜，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就像提前约好了似的涌入酒馆，有在附近矿场工作的矿工，有在附近农场主的手下打工的牛仔，还有不少原本就住在镇子里的镇民。形形色色的人挤在酒馆的一楼大厅，每个人手中都攥着酒杯，喝的醉气熏天，还不断地大声吆喝着，能把聋子的耳朵都吵掉。
而在这一群身材高大、举止粗鲁的男人之间，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显得格外突兀，他身着纯黑色的牛仔三件套，脚上套着鸵鸟皮制的方头牛仔靴，头顶一款造型传统的羊毛毡牛仔帽，蓝眼睛，黑头发，长睫毛，深眼窝，高颧骨，继承了他母亲的优良基因，帅气迷人。
如果有朝一日爱达荷州出版一份“最帅牛仔”的评选杂志，他肯定能名列前茅。
青年斜倚在吧台前，小口小口啜饮着杯中的威士忌，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大吼大叫，也不去赌桌上打牌，也不找那些在男人堆之间游弋的颇有姿色的酒馆妓女搭讪，只是靠在吧台边，时不时地用锐利的眼神环视四周，像是在等人。
他便是马修·德莱尼，西部传奇柯林特·德莱尼的小儿子。
说起德莱尼家族，在爱达荷州境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们手里掌握着整个州最大的农场——“德莱尼皇冠农场”，位于谢里丹河谷之中，总占地面积约六十五万亩，换句话说，他们是整个州最大的农场主，而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成的成就，这是用数不清的汗水和鲜血啃下来的。
马修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杯推向酒保，示意再来一杯。
酒保也不敢怠慢，乖乖地在空酒杯里倒上威士忌。
就在此时，酒馆外面又来了一位牛仔，嘴上叼着一截手工卷烟，穿着一身土黄色的牛仔装，脑袋上还扣着一顶已经破损的牛仔帽。吊儿郎当，举止也是毛毛躁躁，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朽木不可雕的败类。
败类牛仔一进门就直奔吧台，找酒保要了杯波旁威士忌。
一杯威士忌下肚后，他又指了指酒杯，示意酒保再来一杯，随后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身边的马修身上：“嘿，兄弟，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牛仔操着很浓重的南部口音，因此马修判断他应该来自遥远的阿肯色，又或者是德州，他更倾向于前者。
至于他为什么会背井离乡，长途跋涉来到大西北，马修猜测他应该是在南方犯了事儿，为了躲避追捕他的警察和平克顿侦探，这才一路逃窜到了爱达荷。这里对于探险家来说显然不是什么世界尽头，但对于从事牛仔这一职业的人来说也差不多了。
很少会有平克顿追到这种地方来抓人，这就意味着每年都会有不少像他这样的败类逃亡到这个州，这也是这个州的犯罪率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马修的帽檐压得很低，眼睛藏在阴影之中：“你看错了。”
“放屁！我绝对见过你！”牛仔不依不饶地叫嚷着，“你他妈是谁来着？”
“我说了，我们不认识……”马修丝毫不理会身边的混蛋，自顾自地喝着酒，“别没事儿找事儿。”
“操！这地方傻逼可真多！”骂完，牛仔将杯中的威士忌饮尽。
趁牛仔不注意，马修终于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
就一眼，马修就确定了：没错，这个屌毛就是他在等的人。
牛仔也用自己的余光瞥了马修一眼，还是觉得这个青年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到底……”
说时迟那时快，马修突然发难，以雷霆般的速度把牛仔的头往吧台上一按，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牛仔的额头重重地撞在吧台上，整个人仰面躺倒在地，晕厥过去，手中的玻璃杯也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马修将最后一杯威士忌仰头饮尽，然后摸出零钱放在吧台上，对酒保说道：“替我跟‘珍珠夫人’说句抱歉，我给她添麻烦了。”
冲突发生后，酒馆中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每个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发生，其中有好事的牛仔想要介入，但却被朋友拦住，摇摇头——“那小子是老柯林特的儿子，最好离他远点儿。”
于是，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马修揪着牛仔的头发，将他活活拖出了酒馆。
马修的马匹就拴在酒馆门口，他从马鞍包中取出一捆绳索，结结实实地套在牛仔身上，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草你妈的！”刚才陷入晕厥的牛仔苏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套索牢牢捆住，“你他妈要干什么？”
“你问我想干什么？呵。”马修将最后的绳结系紧，又用力拽了拽，这才摘下帽子，“还没认出我？你个婊子养的混蛋？”
牛仔原本就觉得马修很眼熟，他一摘帽子，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
“——你是……”
没等牛仔说完话，马修就点了点头：“没错。你和你的同伙偷了我家的牛，别想着这件事情能轻松过去，混账东西！”
前一阵子，有一伙儿偷牛贼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偷走了德莱尼家的一群牛，给他家农场带来了不小的损失。经过后续调查，这伙人便是臭名昭著的“康瑟尔帮”。
该匪帮的头目是心狠手辣的林奇·康瑟尔，他曾数次从绞刑架上逃脱，杀了很多人，手上沾满了鲜血，但凡有人敢挡住他发财的路，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拔枪射击，就连路过的狗都要被他踹上一脚，更有传言说他甚至亲手杀害了自己年事已高的父母，还美其名曰是给他们一个“解脱”……
毫无疑问，在爱达荷，林奇·康瑟尔是个家喻户晓的传奇混蛋。
而德莱尼家族正打算把自己的损失从这个传奇混蛋那里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可问题是林奇自从偷了德莱尼家的牛后就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藏在哪里，但是他绝对没有离开爱达荷，因为他总是叫他手底下的马仔在这附近“办事”。
现在马修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从林奇的马仔口中逼问出林奇的藏身地。
“草你妈的！放了我！”被牢牢绑住的牛仔试图挣脱身上的绳索，但这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因为马修不想让他逃走，他就走不了，“——我他妈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全家！草你妈！”
牛仔骂出来的话可谓相当难听，可从小在西部长大的马修早就免疫了牛仔们的污言秽语，事实上他自己还骂过比这更难听的话，所以他不仅没有被激怒，反而显得十分冷静：“祝你好运，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说完，马修解开拴在木桩上的缰绳，踩着马镫骑上马匹。
牛仔终于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他瞧见骑在马上的马修正拽着捆在他身上的绳索。
“等一下——你要干嘛？你他妈要干嘛？”
“带你去散散心，顺便饭后消食。”
马修勒着缰绳，驱使着胯下的骏马走上大道，然后一夹马肚子，让骏马飞驰起来，倒霉的牛仔则是被绳索拖在后面，后背不断摩擦地面，一路扬起烟尘。
“啊啊啊啊啊啊啊！”
牛仔的惨叫声惊扰了独属于西部的宁静夜晚。
马修拖着牛仔出了镇子，接着便向着东边的碎石滩纵马奔驰。
前方是马修和他那疾驰的骏马，不远处则是被马匹拖行的牛仔。牛仔的后背在碎石上摊上撞来撞去，坚硬的石子儿硌得他后背疼痛不已。
他止不住地嚎叫，就好像叫喊能让疼痛减退似的。
然而并不能，他这样做反而只会让前面的马修更加兴奋：他现在正坐在马上咧着嘴笑呢。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敌人的惨叫更加悦耳的声音了。
就在此时，他无意间瞅见了不远处的一块儿大石头，于是控制马匹冲了上去，随后只听咔嚓一声响，牛仔的右侧肩膀不偏不倚地撞到了石头上，整条胳膊基本可以宣告报废，短时间内也别想着再用这只手拿枪害人了。
“啊啊啊——”牛仔的惨叫声变得虚弱起来，仿佛身体散架一般的疼痛让他连叫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得到满足的马修将绳索的末端丢下去，翻身下马，走到牛仔的身边：“林奇叫你出来办事？”
“我、我不认识什么林奇！”
这不是马修想要听到的答复。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飞起一脚踹在牛仔的脸上：“再问你一遍，是不是林奇叫你出来办事？”
“……对。”吃到苦头的牛仔终于松了嘴。
“什么事？”
“他，他想知道你们是不是还在找他。”
“所以你是来替他打探消息的？”
牛仔连连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他现在藏在哪儿。”
“我不能说。”躺在地上的牛仔摇摇头，“他会杀了我的。”
“哈！这个理由还真是有趣。”马修乐了，“事实上，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死定了。唯一值得商榷的是你打算怎么死？是被林奇活活扒掉皮，还是被我吊死在树上，我觉得后者更体面一些，选择权在你。”
牛仔连连摇头：“我不想死……求你。”
马修在牛仔的身边蹲下，用右手死死地抓住他的下巴：“嘿！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在乎你的死活，如果你想在死前多遭些罪，我也没意见，如果不想，就告诉我林奇藏在哪儿、你们帮派的落脚点在哪儿，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否则……”
马修将左手伸进牛仔的嘴里，使劲晃动他已经松脱的门牙。
牛仔疼的扭来扭去，马修直接用膝盖压住了牛仔的胸口：“这该死的牙可真难拔啊！难怪东部城市的牙医赚钱……”
话音刚落，马修猛的一用力，终于将牛仔的一颗门牙拔了下来：“你可还有不少牙呢，而我恰好也有不少时间，你是想继续受罪，还是老实交代？”
“我……”刚才被一脚闷在脸上的牛仔满嘴是血，说话的声音也含糊不清。
“看来你想再来一颗，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我很有做牙医的天赋，”马修的脸上闪过一抹狠色，右手重新抓住牛仔的下巴，“张嘴！混蛋！”
“我说……”不想继续经历刺骨疼痛的牛仔喊道，“我说！”
“我在听。”
“林奇，林奇藏在我们的帮派据点。”
“这不是废话吗，位置。”
“亨、亨利斯湖北面……蒙、蒙大拿州边境……黑山……该死！疼死我了！”
“林奇藏在黑山？你确定？”马修扬起眉毛，确认道。
“我确定！”牛仔连连点头，“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
“没人想死。”马修咧嘴一笑，“可我们生活在西部，混蛋，赢者通吃，选择权可不在你。”
说完，马修站起身，寻找这附近有没有适合“上吊”的树。
“等一下，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钱，我可以为你工作，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办不干净的事情，你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吧！求求你，放我一马！”
躺在地上的牛仔不断求饶，可马修压根儿不搭理他。
——男人定下的目标岂能轻易改变？
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只见一根粗大的枝干横向长出，简直像是在呼唤那些心灰意冷的人在那里上吊。
——天赐之地。
马修心想。
于是，他拽住绳子，将牛仔拖拽到歪脖子树下，然后用力将绳索的末端荡了过去。
眼见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牛仔的反应也愈发慌乱：“——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无视牛仔的求饶，马修将牛仔的身体翻转过来，把他的脸按在土里，解开套在他身上的绳索，牛仔察觉到套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有些许松动，于是奋力挣扎，想从马修的身下逃出生天。
马修岂会让他如愿？
他立刻用绳索套住了牛仔的脖子，又在他的脖子后面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准备好了吗？”马修用力拍了拍牛仔受伤的肩膀，结果就像是触发了什么该死的开关一样听到了牛仔的哭声。
“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有家人，我还有孩子……求求你！”
“我觉得你的孩子没了你更好。”马修走到树枝的另一边，捡起绳子的末端，一点一点地回收绳子，趴在地上的牛仔不停的扭动，想要反抗那已经注定的结局。
挣扎终究是无望的。
马修那边的绳子越来越长，牛仔离大树的枝干也越来越近。
很快，他就被迫站了起来，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踮起脚尖。
“——求求你！求求你！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偷你们家的牛！我可以赔偿，求你！饶我一命！”死到临头，牛仔做起了最后的反抗——他觉得如果自己能礼貌一点儿的话，如果自己能让身后的马修动了恻隐之心的话，如果自己能触动他的良知的话，说不定他就能放过自己。
他哭诉着，求饶着，祈求马修能够给他一条生路。
“只是几头牛而已！”牛仔嘶吼道，“我可是活生生的人！”
“哈哈哈！”没想到马修笑的更开心了，“说实在的，十个你也没有一头牛贵。如果你非要要纠结于平等，那我得杀你十次——这还只是一头牛的价值，你们可是偷了一整个牛群，我得杀你几百次吧，可问题是显然你被杀第一次就会死，我也不想在你这种烂人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不如你拿出点儿骨气来，别他妈哭哭唧唧的了。”
“我真的错了……”牛仔泣不成声，豆大的眼泪划过脸颊噼里啪啦地往地下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求你放我一马。”
闻言，马修突然停止回收绳子，偏起头道：“说起来，我手头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做。”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牛仔猛地睁开眼睛，连忙道：“什么事！？我一定办到！一定办到！哪怕是让我杀了林奇也好！”
“我们会亲手杀了林奇，不劳你费心，我只是需要你给林奇传递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我一定传达到位！！”牛仔连忙回应。
“——别惹德莱尼家的人！”
话音刚落，马修猛地一拽绳子，将牛仔活活吊起。
牛仔在半空中挣扎了好一会儿，两脚一软，垂了下来。
马修将绳索牢牢固定在歪脖子树的树干上，又绕到牛仔面前摘下帽子，抬起头来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
挂在树上的牛仔随风飘荡，死不瞑目。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办完正事儿，马修把牛仔帽往头顶上一扣，骑着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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