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7.森林17（1 / 2）

三人在卫兵的目送下离开了墓碑镇，继续向北边的黑山进发。

过了墓碑镇，紧接着就是一片阴森森的密林，原始的松树林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将潮湿的土壤和生长在上面的小型灌木丛尽数笼罩在幽暗的树影之中。

自打他们一头扎进密林，周边的空气就骤然变冷，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湿气。

密林深处十分安静，偶尔还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我一直不喜欢森林。”走在最前面的佩里突然开口道，“太安静了，安静得渗人。”

“六十多年的经历告诉我，如果不是活腻了，最好远离这种人烟稀少的森林。”跟在佩里后面的老柯林特回应道。

佩里的话突然勾起了他讲故事的兴趣，于是他开口继续说道：“我记得那是我们一家人刚刚搬来这里没多久的时候，那时候我才……八九岁的样子，我跟着我哥哥，维吉尔，还有两个人横穿农场，去探索那个时候农场的边界。那个时候农场最东面的边界大概就是现如今家族墓地的位置，再往北走可以见到大片的原始森林，虽然我父亲总是告诫我们要离那儿远点儿，但是我们谁都没听……”

“结果就是我们在森林里迷了路，遭遇了那只要命的黑熊……”柯林特吐出一口烟圈，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之中的他笑着摇摇头，“天哪，那只熊有我体型的好几倍大，直直地朝我们冲了过来。好在是那天维吉尔随身带了一把霰弹枪，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枪套里抽出枪，然后对着该死的黑熊扣动扳机，我们很走运，两枪下去，黑熊倒在了地上，死了，不过不幸的是，维吉尔的下半身被那只熊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底下，我发誓，我费了老半天的劲儿才把他弄出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先生？”佩里回过头来问道。

想都不用想，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肯定搬不动一头熊，也不可能把它肥胖的身躯推开。

“我用绳索套住那只熊的身体，另一端绑在马上，接着给了马屁股一巴掌。然后我在另一边挽住维吉尔的腋下，使了吃奶的力气把他往外拽——幸运的是，他成功脱险了。这一点毫无疑问，如果我当时弄不出来他，他就死定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损失了一双鞋子，那双鞋子很贵，他很舍不得，但奈何它们被黑熊死死的压在身下弄不出来，最后只好放弃。”

“您从小就很聪明，先生。”佩里恭维柯林特道。

但柯林特不吃这一套：“佩里，我只是讲个故事，没让你恭维我……”

话虽如此，可佩里总是会无条件地配合柯林特，就算这个老掉牙的故事柯林特已经讲过无数遍了，他还是会认真倾听，然后在关键时刻抛出问题接住话茬，好让柯林特的讲述得以持续下去。

——打工人和老板之间的差距可以从生活的方方面面中体现出来。

“马修小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我记得他和托马斯出去钓鱼，结果遇到了黑熊——我说的对吗马修？”

柯林特的提问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于是他叼着手工卷烟回过头来，发现落在队伍最后的马修正在愣神发呆。

“服了，他竟然睁着眼睛睡着了，我的孩子们各个都是这样……”柯林特用手指夹住香烟，回头吼了一句，“马修！！”

马修被吓了一激灵，条件反射般地从枪套里抽出左轮对准柯林特。

“你他妈在干嘛？你要谋杀亲爹吗？”

“没，我只是……妈的。”马修将左轮手枪插回枪套，“我只是在想事情。”

“——你该不会还在想那个女孩儿吧，叫什么来着？”这个问题是抛给佩里的。

而佩里也很配合地答道：“克洛伊·弗里德里希。”

“对，克洛伊——马修，我承认她的确很漂亮，但如果你现在就对一个女人魂不守舍，那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踏进我家的门廊的，我不能接受德莱尼家族中出现第二个托马斯！”

这句话一次性损了两个人，分别是马修和托马斯，怎么损马修地不难理解，至于托马斯……当初他求着老柯林特娶了玛丽，结果从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变成了一个谨小慎微又婆婆妈妈的男人婆，柯林特可不允许马修步他的后尘。

——德莱尼家族的男人应该都是汉子才行！

“和克洛伊没关系，我只是在想刚才在墓碑镇的事情。”马修解释道。

这是实话，他的确没有在想克洛伊，而是在想那个统领亨里斯游骑兵的南方佬。

“墓碑镇的什么事？”

“那个写了‘进化论’的南方佬，”马修顿了顿，“是个十足的狠人。”

“那是肯定的。”佩里认同道。

“战争可以从内而外的毁掉一个人，儿子。”作为沙场老兵的柯林特有权说出这番话，“所有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士兵，最终要么疯了，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要么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一旦人的野性本能被唤醒，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挽回了。”

对于柯林特，他显然变成了后者。

“和这种人谈生意就像是在和恶魔握手，父亲，希望你没有真的考虑和他合作。”

“马修，我承认自己已经不怎么年轻了，因为换做是几年前我还能从疾驰的马上跳下来，平平稳稳地落在地上，可现在我要是这么做，你明天就能在家族墓地里见到我了——但是我还不蠢，我很清楚那个南方佬有多危险，我可以从他的双眼里看到贪婪，更不要提他之前还在邦联军卖命，南方佬一个都不可信……我宁可和吉普赛人做邻居也不会和他谈生意。”

柯林特当时会这么说只是权宜之计，因为达尔文当成给他演了一出“剁人手”的好戏，把柯林特架到了高处，让他没办法轻易开口拒绝，驳他的面子。

更何况他们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优先处理，柯林特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个混蛋。

——一次解决一件事。

这是柯林特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之一。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不出差错。

“我们最好让农场上的小伙子们多加留意东边的动静，毕竟这个混蛋的小镇距离农场东面的围栏只有六英里，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就是我们的邻居。”佩里提出自己的建议，“永远不能对邻居放松警惕，尤其是邻居还是个狠人。”

“不错的提议。”柯林特点了点头，“不过管理那些牛仔是你的工作，佩里，你看着来。”

“明白了，先生。”佩里点了点头。

“还有，马修，我们现在正在危机四伏的户外，我需要你专注，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南方佬的事情，等我们今天晚上回家之后再谈。我们眼前有且只有一项任务，在黑山找出康瑟尔帮的藏身处，确定康瑟尔是不是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