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4.墓碑镇（上）（1 / 2）
离开阿米什人的定居点后再往北行进六英里，就到了佩里之前说的“科奇斯镇”，又名“墓碑镇”，比起前面那个名字，后面的名字更加为人所熟知。
距离镇子几百米开外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立满了密密麻麻的墓碑，有些墓碑已经伫立在这个地方很长时间了，碑上的文字都被风磨得模糊不清。而在墓碑群的右手侧长着一棵巨大的西部红雪松，因为佩里提了一嘴“传说中这棵红雪松以人为食”，于是对此感到好奇的马修便凑了上去仔细观察。
“啊……”眼前的一幕令马修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
刚才离得远，他还没有感受到这棵参天大树带给人的压迫感，一靠近，他才明白为什么佩里会说这棵大树“以人为食”。
首先，这棵雪松高大而粗壮，树高大约一百六十英尺，接近树根部分的树围将近二十米，一个成年人是绝对抱不住的，至少也得三到四个成年人围成圈，伸长双臂手拉手才有可能将它围绕起来。
皇冠农场里也有森林，但没有一棵树的体型能赶上马修面前的这棵树。
其次，这棵树生的十分丑陋，马修能清楚的看到巨大的树瘤长在粗壮的树干上，一个个堆积重叠，耸立到几十米的高处，之后又分裂出数不清的粗细不均的枝条，枝条上面又长满了青绿色的针叶，凹凸嶙峋，神鬼莫测，给人一种“群魔乱舞”的冲击感。
不仅是红雪松的树干看上去吓人，地面上的情况更是令人头皮发麻：这棵红雪松有不少根须都暴露在土地之外，乍一看还以为地上有数不清的毒蛇正在翻滚蠕动——方圆数英尺之内的土地到处都长满如血管一般复杂的根须，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枯萎的低矮灌木，就好像是被雪松吸干了营养似的耷拉着脑袋，这幅场景很难不让人心生厌恶。
最后的最后，这棵大树的枝干上还吊着很多死人，有些尸体还很新鲜，像是刚挂上去不久的，有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向外飘散着极其难闻的恶臭气味，还有蛆虫时不时地坠落在地，有些尸体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副风干的骨架，像风铃一样随着绳子摇摇晃晃，但就是没有散架。
“额……”
虽说马修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是眼前的这番景象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他多少有些担心逗留在这棵古树附近会被它吞入腹中，于是调转马头，退到了“安全区域”，望树兴叹道：“这破树可真邪门儿……”
马修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低沉而又苍老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它喝了那么多人的鲜血，长成这个样儿一点儿都不奇怪……”
循声望去，马修见到有一个衣着褴褛瘦骨嶙峋的老头儿扛着铁锹从墓碑群的北边朝他们走来，等走近了，马修又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胸口和脖子上都长满了难看的芥藓……
“这个地方没有治安官，没有法警，没有负责审判的治安委员会，只有一群自称‘亨里斯游骑兵’的混蛋，他们自己充当了治安官、法官以及陪审团，把一切罪恶都吊在了这棵树上，吊不上去的就深埋在这棵树下。自从我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在这棵树上丢掉了性命。”
马修看了一眼老柯林特，可老柯林特好像对此并不感冒，而佩里也是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于是他只能自己开口问道：“你住在镇子上？”
“没错。”扛铁锹的老头儿突然在墓碑群的边缘停下脚步，然后开始弯腰挖土。
“你这是在做什么？”
“挖坟。”老头儿头也不抬的回答，“镇子上有人死了。”
“你的亲戚？”
“和我没半点儿血缘关系。”老头儿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挖坟？”马修继续追问。
“因为我干不了别的。”老头儿回答，“况且亨里斯游骑兵付给我钱让我帮他们挖坟，这里有一半的坟墓是我挖的。”说完，老头儿佝偻着背，抬起头来，睁开松弛的眼皮瞧了瞧马上的三个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们是从西边的农场来的。”
马修大为不解：“你怎么知道。”
老头颤颤巍巍的伸出枯木般的手，指了指正在马上吞云吐雾的老柯林特：“他是柯林特·德莱尼，活着的传奇。我们之前打过照面……”
说完，老头儿扯开他胸前的破烂衬衫，露出左侧胸口。在能清楚看到肋骨形状的干瘦皮肤之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伤疤，呈现出近似圆形的弹孔状：“这是他留下来的。”
柯林特朝着老头儿吐出浑浊的烟雾：“——你想复仇吗？”
“不想。”老头儿低下头，继续用铁锹铲土，“复仇是奢侈品，我负担不起。”
柯林特勾了一下嘴角，也没有回应。
见老头儿没有什么敌意，佩里将手从枪套上移开，俯身问道：“镇子现在欢迎外人吗？”
老头干笑了几声：“墓碑镇从来不欢迎外人，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进去。”
接着他又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马上的三人：“但是我估计你们不会听劝……”
“我们不会在镇子上久留，只是想要过路，我们想去赫布根镇办事。”
老头儿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才不是要去赫布根，如果你们要去那儿，会从刚才那个路口往东拐去西黄石，然后再北上。”
“这么走会绕很大一圈的远路。”佩里回答，“我们没时间绕远。”
“总比丢掉性命要好。”老头儿一下接着一下的将土铲开，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小坑已经初具规模，“如果你们执意要过路也不是不行，亨里斯游骑兵的老大名叫加尔文·麦考伊，他会向你征收一笔‘过路费’，如果你们还有命回来，那就是两笔钱，你给他钱，他就不会找你麻烦，还会把你当做本地的常驻居民，你们在此期间会接受他们的保护。”
“我不觉得我们需要额外保护，”马修问道，“如果我们不给钱的话呢？”
老头儿没回话，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些被吊在树上的倒霉蛋们。
意思不言而喻，不给钱就等同于犯罪，会被他们吊死在树上。
“真是一群混蛋……”马修嘟囔着，“真不知道我们的治安官会对此作何感想，这里应该也算是弗里蒙特郡吧？”
“算是。”身旁的佩里点了点头，“但是至今没有人承认，也没有治安官自讨没趣的来管辖这里。”
“哼，我想也是。”
对于此地的情况，治安官们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绥靖政策，但是这片河谷可不会因为治安官的绥靖变得越来越好——那些正在树上随风飘荡的尸体告诉马修，这个地方的情况正在持续恶化。
“那么，怎么办？”马修扭头望向身边的柯林特，“是绕个远路，还是进镇？”
“如果绕远路的话，今天晚上肯定回不了农场了，甚至有可能在野外过夜，同样也很危险，”佩里说到，“或许我们应该先进镇子看看，如果能过就过去，不能过就和那个家伙谈判，或许他们也不想和我们发生冲突，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是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