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风包下的老猫 连载

望风包下的老猫

分类:其他类型 作者:花瑞清 字数:5万字 标签:望风包下的老猫,花瑞清 更新:2024-03-14 20:41:27

世界很大,选择很多,老猫和好梅,老猫大而好梅小,他们似乎都不可能存在于彼此的未来里,可他们偏偏相爱了………

老猫大名叫王金宝,不过基本上没有人这样叫他,所有的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老猫,村中人也只是知道他姓王,大多都不知道他的大名,只几个要好的朋友,如温老三、沙包肚等几人才知道他的大名。

那天老猫记得是个赶集天,他到集上去将八千六百元钱存到了银行去,那是他卖牛的钱。自机耕普遍以来,牛耕便基本上退出了生产劳作,养牛也不再是农家生产劳作的必要,村里各户近年来也已卖去了好多。

老猫家的牛是一头老水牛,有十六七岁了,要卖时老猫心里还有些不舍。在那无数个晴朗的清晨,好梅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牵着老牛从门口出去,一人一牛慢慢的走过门前的水田,去到房后的小山包上,将牛儿拴在山包上的一根铁柱子上,这便是望风包。

养了十几年的牛儿,垦荒耕地,着实也帮老猫干了不少的活,功劳苦劳都是有的,卖牛自然不是小事。那买牛的老板也反复来了好多次,老猫下不了决心,但卖牛似乎也是大势所趋,一来机耕普及,胜过牛耕,二来养牛费工费力,不是专职大规模养殖并不划算,左右盘算,老猫还是想卖,于是打电话给好梅:“小梅,我想把牛卖了。”电话那边好梅却不说话,老猫又问道:“你说怎么样?”许久后好梅才回道:“你要卖就卖吧。”老猫喃喃又不知该说什么,电话里好梅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问道:“能卖多少钱呢?”“老板说给八千六百块,你看能卖吗?”好梅说:“也差不多罢,你卖吧,那我……挂了。”老猫道:“拜拜,”好梅那边也说道:“嗯拜拜。”

挂了电话,老猫高兴得快要飞起来,就这样第二天就把牛儿给卖了。

老猫存了钱,又在街上闲逛了半日,买了些寻常家用物品,用橡皮捆在他那二十多年的古董摩托车上,一道回到村里时已是傍晚。他在村口看人闲聚打牌,与村人闲聊,接到一电话,是好刚大哥。电话中好刚说道:“我们在镇上都看到你了,却又转眼找不到。今天你嫂子看到街上有鲜新的头水毛菇,便买了几斤,拿了一些排骨一起煮。你一个人在家,又难得做饭,正好过来我们弟兄两个喝两杯。”“好的。”老猫挂了电话,便又骑上摩托在乡间的道路上行驶,穿过那一棚棚连绵的竹林,在巷道口停了车,下车穿过村巷,一直走进好刚家的院子里去。这是一个老旧的小院,四面的瓦房破旧且歪斜,石阶和墙角上也长了青苔。小院中有一棵大的酸角树,是一棵很老的树了,好梅曾对老猫说过这酸角树已有百年之久,是祖上人栽下的。那树干甚大,却不甚高,因为每隔几年总要修砍它一回。

这时好刚已在酸角树下摆上了桌子,老猫便在桌前坐下来与好刚抽着烟,只见厨下转出一人来,端菜上桌,满脸堆笑。老猫见了打招呼道:“原来好丽也回来了。”好丽道:“老猫哥。”又不免问起好梅。老猫道:“她还在城里面上班呢。”好丽又招呼侄子平儿厨下帮忙,说笑间又下厨去。老猫与好刚抽烟闲聊,到开饭时天已黑了,开了灯,一家人在院中吃饭说话。

这桌上有好刚和好刚嫂及侄子平儿一家三口,和好丽老猫他们共五个人。他们的关系是这样的,好刚和好丽是亲兄妹,老猫的老婆好梅和他们则是堂兄妹关系。好梅是独生女,她爸爸妈妈去世时她还尚小,那时她自然还没有嫁给老猫,同爷爷生活在一起,好刚家这边她伯伯一家自然也是照顾如亲生一般,所以好刚好丽同好梅也一直如亲生兄妹一样。

好刚皮肤黝黑,中等身材,头发已白了不少,黑白相杂,就如同望风包上秋季里长的白茅草花一样。好刚嫂子则很瘦,也已然是一脸的皱纹。他夫妻二人老实本分,一生勤勤恳恳,如今平儿在乡上政府里工作,也算出人头地了。老猫依着好梅管好刚叫大哥,其实他还要长着好刚几岁。

且说桌对面的好丽,她皮肤就白了,像一张白纸一样,不过到底已过了青春,皮肤粗糙,也略有细纹。她头发染得黄红,时髦的波浪卷,老猫看来像淋了雨的卷毛羊,又被火烧得焦枯的形状。她没有好梅那么高,现在也发胖了一些,她比好梅小半岁,虽不是亲姐妹,但倒底有几分血缘关系,神态样貌与好梅倒也有几分相似,总体看来还是挺漂亮的。而老猫再见到好丽,却莫名的觉得自己有一点厌恶她。好丽与好梅性格上最是反差,好梅安静,而好丽则相对毛躁。

本来老猫来说,就算再爱他的好梅,也扯不上性格差异就要厌恶这妻堂妹的小姨子,还是好丽与温老三离婚的原因。温老三是他的铁哥们,一生要好的兄弟,好丽这边虽是亲戚,他情感上却更向着温老三多一些,这边他作为姐夫也不好说什么,心中却恨她嫌贫爱富,抛夫弃子,心中为温老三鸣不平。而好丽似乎也感觉不到这些,仍自有说有笑,让老猫愈发觉得她无知自私又无耻,也不好发作,只与好刚喝酒。

温老三和老猫二人是村人口中说的一对“滚龙”,就是吃喝时常都在一起。在那以前,什么上山打鸟,河中抓鱼,是常有的事,喝酒赌钱二人也是彼此时常相邀约。年幼时有一回两人打了几只鸟,在村头的小桥上烧烤,又在村口的小商店里买了酒,盘着腿坐在地上拼酒唱歌,喝光的酒瓶从小桥上扔下去,大呼小叫嚎到半夜,结果是当场醉到人事不知,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醒过来,各自回家去。

温老三和好丽离婚时曾大闹了一场,那时好丽就常在外打工了,也大概是外面有了相好的,然后回家来闹离婚。闹离婚的两人不免吵架,温老三动手打了好丽,且打得不轻,警察都来了,好丽报的警。她那时就有手机,也是很洋气了,不过后来有说那是她外面的野老公买给她的。那天老猫得知情况赶到时警察都来了,好丽坐在地上,披着一头乱发看不清脸,在那儿只是哭。好刚也在场。警察的意思是让好丽上医院去查看一下,而温老三太嚣张则要带回派出所去。好刚和老猫赶紧出来说和,说小两口的家事,不必闹到派出所去,说自己是好丽家大哥,由自己来做主说和,让温老三送好丽去医院。一面给警察递烟,警察摆手,只说家和万事兴,正是劝和为好,好刚也说是,眼见息事宁人,好丽却不领情,要将事闹大,反过来和好刚大吵起来,口囗声声的说好刚不向着自己人,自家妹子被打了却向着外人云云。好刚不善言辞,只气得牙关咬紧面红眼胀。好丽的儿子小宝,那时七八岁大,跪在地上一直哭泣,摇着妈妈,哭得一抽一抽的。温老三铁青着脸,脖子上的肌肉一条条的绷着,如此的家变让他眼中泪光闪动,指着好丽吼说道:“小丽随便你,要坐牢我去坐就是!”好丽不依不饶,愈发撒泼。这时好刚突然冲上去踢了她一脚,照头又是一巴掌,骂道:“死丫头你再浑!把你哥也抓去坐牢罢。”所有人都懵住了,好丽愣了一愣,站起身来嚎哭着向村外跑去。然后接着小宝去追妈妈,温老三去追小宝,好刚去追好丽,一道烟都跑光了。警察见人都没了踪影,便向一旁村长勾通了几句,驾车离去。

后听村人说,有人看见好丽跑到村口桥头那里,上了一辆小汽车,然后小汽车开出村去,说很明显这是她城里的相好的,不敢进村去,却在桥头那里等她。

温老三和好丽离婚后,老猫就很少在村里面再见到好丽,温老三自不会再提好丽,好刚他两兄妹也好多年不曾往来,好梅这边她姐妹虽常联系,不过老猫心头开始厌恶好丽,关于好丽的事也不多问一句,只是偶尔村中一些人户家中婚丧大事时匆匆能够见到她。原来她好家在村中是大家族,她作为家族中一员,族中人情世故她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难免还是要回村来参加,不过来去匆匆,一般也没什么交聚。

事实上好丽那天晚上也是匆匆的就走了,老猫和好刚酒喝到一半,好丽电话响起,她接了电话后就说接她的车已到巷口,她要赶回城里去,第二天还要上班,须得走了。好刚嫂与平儿忙起身相留,好丽只挥手说要去,一面向好刚和老猫打招呼告辞,转身将要出门又接到电话,电话中说巷口有辆摩托占了地,汽车没法掉头。老猫知道说的是自己那辆摩托,而他却不作声,装醉低着头喃喃的说着:“好丽别走啊,你和好梅是最要好的姐妹,哪天你们在城里见了面,你一定要劝劝她。叫她回来,我在望风包下等着她哩,就像她当年等我一样。”这倒是老猫的真心话,好丽也不知听没听着,举着电话往外走,一面向电话里说:“实在不行倒到外面的场坝掉头罢。”说着出门而去,好刚嫂和平儿送了出去。

好刚和老猫则接着喝酒,那一晚他二人直喝到夜深,平儿因第二天乡里有工作,吃过饭后就回乡里单位宿舍去了,好刚嫂看了会儿电视也就睡了,只他二人兀自在桌前喝酒聊天。热乎的菜早已冰凉了,排骨毛菇汤上凝了一层白色的油皮。

好刚说起好丽,只连连长吁短叹,又无可奈何。只说好丽已不再是当年村里的好丽,她已离开这小小的村子太远,离这里的生活太远。好刚说好丽现今虽看着光鲜利索,以后老了时却不知会是怎样,说她现在跟的那个男的确是在和温老三离婚之前就相好上的,自己早前就知道,只说这是他好家对不起温老三家,自己妹子对不起别人,他自己也羞愧难当,他们闹离婚时自己那天才动手打了好丽,而好丽也因此恨了自己几年。好刚说好丽和温老三的这场婚姻最是前后矛盾,当初他二人要好时,是彼此拼死的要好要跟,说那时温老三顽劣,不务正业,村人口中的二杆子,他二人却偷偷好上了,家里知道后,吵闹,打得不可开交。家里人当时都劝她不要嫁给温老三,好丽却死活都要嫁。好刚说那时他还和温老三打了一架,说最后爸爸用菜刀架在好丽的脖子上,她眼都不眨,只说死了也不悔改。

好刚说好丽今天回来是给小宝买了一些东西,有衣服、手机和一些钱让自己代为转交。说自温老三和好丽离婚后,温老三和好丽就如同生死仇人一样,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而小宝见了好丽竟也如仇人一样,好丽回来看他,说不上几句话娘俩就是争吵,小宝心里怨她,好丽往往气得哭,只说真想打他两巴掌,又怕真打了后小宝更加恨她不理她。

老猫问起好丽现在的那个相好。好刚却直摇头,说道:“我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只知他叫李志清。”好刚说原来那李志清有老婆,当初与好丽好上以后,他两人商量各自回家离婚,再来彼此结婚。结果好丽这边是离掉了,李志清那边他老婆却不离,一直离不掉,拖到现在。说好丽和那李志清也怀过孩子,无奈没有手续,只好做掉了。李志清现在六十了,他有一个儿子,以后他死了,他所有的钱和房子是他那儿子的,好丽到那时一个孤寡老太婆却什么也没有,老无所依时她自己的儿子小宝又会不会养她也未可知,就算养她,温老三倘若不死,又容不容得了她,想来也有得气受。好刚把好丽以后的可能境况说了一通,最后说道:“我们是自家人才和你讲这些话。哎!她竟将她的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又有什么法子。”老猫也觉得好丽以后好可怜,不过他也并不同情,似乎是终于为温老三出了口恶气,心说:“这才是报应啊报应。”

好刚又说温老三自和好丽离婚以后,和自己也生疏起来,虽口上还叫自己大哥,却也不再主动往来了,大概是也恨自己家了。这时好刚叹说他要恨,自己也是无可奈何,好在小宝和自己还亲,一个巷子里倒是时常往来,从小到大,舅侄之间倒也和睦,说到这里念道:“舅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老猫心想当年好丽嫁给温老三是在前,而自己与好梅谈婚在后,当年好梅父母已亡,好梅和爷爷两个人一家,婚事方面大伯和伯妈这边定是如亲生父母一样操持作主的,而好丽嫁温老三时家里面是反对,那好梅嫁给自己时呢,家里面反不反对?好刚的话题勾起了老猫的联想,这时不禁相问。这些结婚以前的家事,老猫确实知道不多,好梅生活中性格虽还平和,但回首之前过往时,她不免要神经衰弱,想到她的爸爸妈妈往往伤心流泪,这样老猫也就不忍提,也自然不知。

好刚与老猫共饮了一口酒,咂着嘴,喉中发出啊一声,感受着酒液淌进喉咙深处,回味着那热辣的感觉,好刚将那些曾经过往在脑海中回忆着慢慢的说道出来:“那时好梅和你谈婚,你伯妈也是反对的,是咱爷爷同意。你知道我爹和咱爷爷他父子俩历来不甚和睦,为了你和好梅的事还吵了几回。那时爷爷拄着拐杖,一天又吵起来了,爷爷摸起拐杖来横竖乱砸,人虽没砸到,把一桌子碗盘打得粉碎。”老猫嗬嗬惊笑道:“还有这事?”好刚道:“就在这院里,在这树下,好梅没跟你讲过?”老猫道:“她从没说过,以前的事她从来不讲,有时我问起她,她一回忆起以前的事想到她的爸爸妈妈就哭,我也就不问了。”老猫又问:“那当时好梅呢?她什么态度?”好刚笑道:“你不知道吗?”老猫摇摇头,细节他确实不知,努力回想着往昔道:“那时温老三的爸爸为我作的媒,从第一次进好梅的家里相亲,到后来确定谈婚,大概有半年多,那时我和我兄弟黑子一直在外省打工。”好刚说道:“这就是了。”

好刚又说当年自己父母希望好梅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庄家人踏踏实实的在村里成家过日子。老猫点头,心想这并没有错,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作为伯伯、伯妈也是为了好梅着想。好刚又说起老猫当年一家兄弟两个人,家徒四壁,确实是很贫穷,又不会种庄家,村中人来说就是个浪荡子。老猫笑道:“再晚些时恐怕家徒四壁也没有了。”原来在老猫和好梅结婚,他到望风包下当了上门女婿后的那年雨季,一场大雨后,他村尾的老宅倒塌成了一片平地。好刚哈哈一笑,接着说起过去的事。说好梅爸爸妈妈去世时好梅还小,她的外公外婆早已去世,有个舅舅是赌鬼兼酒鬼,四乡游荡,形踪不定,也没有成家,后来据说游荡去了外省,当时也没有回来。自己家这边爸爸同爷爷商量,说把好梅和爷爷一起接回家里来同住,也有个照应,好梅一个女孩子,以后长大了让她从这个家里面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嫁出去,以后这儿就是她的娘家。但爷爷不同意。好刚说爷爷和他爸爸历来不睦,说不上几句就要吵架,总看不惯彼此似的,总爱吵。那时一家人商量说起这样的打算,爷爷又自苦起来,自说他自己有两个儿子,幺儿死了,但幺儿的门户他要立着,好梅他也要管着,自说自哭一时老泪纵横,又和好刚的爸爸吵起来,说好刚爸爸一心只想着要去盘算霸占好梅爸爸留下来的房子和财产。只气得好刚爸爸连拍桌子踢板凳。

老猫听了好刚的前后细讲才知道自己和好梅最终能走到一起,是多亏了爷爷当年的看中并坚持。老猫记忆中爷爷那时眼晴和腿脚都已不太灵光,行动很缓慢,拄着拐杖走路,每天都去到望风包下转弯的路口,在那里晒着太阳,吹着风,总是仰着面对着天空微笑的一个胖胖的老头儿。他与好梅结婚时爷爷也就只剩下半年的时光了。在老猫的那段记忆中,望风包的晚霞里,好梅牵着爷爷慢慢的走回家里,他爷孙两人说着笑着,笑声回荡在晚风里,路旁是一排排参差不齐的篱笆木桩。爷爷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心早伤透,眼也哭瞎,临终那半年里却每天都笑呵呵的,原来好梅结婚成家一直是他的心愿,为幺儿立门户,为好梅找一个托付终身的人,这是他风烛残年的人生里最后的心愿。老猫的到来,爷爷的心愿也算是完成了,在一个清晨他安祥的去世了,脸上挂着微笑,眼睛却再不张开。那天好梅抚摸着爷爷的脸庞,一瞬间瘫软下去,在地上涰泣到无声,那是血和泪哽在喉咙里面那样的窒息感受,是悲痛刺穿了她心肠后的嘶哑无声。那时好梅如此的无助悲伤,这是老猫第二次所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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