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话说老猫与爷爷一早别了小芹一家,出了刘家村来。他们沿着公路出村,要经三岔路口,向下到沙厂,到河边,再过桥去,向上走盘山公路,再翻越南山,还是走来时的路,回村里面去。刘老头送给爷爷两捆烟草,这是他们两老头的共同的爱好,两老头都抽烟锅,旁人递给他们烟时,出于礼貌,一般还是接受,但居他们说来,实在是浪费,因为他们抽不惯,也过不了瘾,还得抽他们的烟锅才能过瘾。俩老头在一起晒着太阳,揉着烟袋,抽着他们的烟锅,聊着他们曾经年轻时的那些过往。刘老头和爷爷,在那个火热的年代里,工具机械落后,一切依靠人力,拔山填海的工程建设,是多少人的鲜血和汗水,以及生命所铸就。那个时代人的精神干劲是后代人无法体会理解的。

爷爷背着刘老头送给他的烟草,那是刘老头自己种的,一裹一晒,仔细梳理,精心制作而成。爷爷自说他做不了这精细费心的活,每年都上街,称些来抽,说不抽又戒不掉,虽知抽烟有一大堆不好,却已成了唯一的爱好,人老了,也就不戒了,抽到老死无话可说。爷爷说这抽烟的瘾,也是做民工那会学来的,那时所有人都抽烟,干活累了就抽烟休息,不会抽烟的就一直干活,这一来,不抽烟倒划不来,就学抽烟了,这一学会,就是一生,到如今想起来,似乎只是转瞬的事。

老猫背着的是他们的午饭和水,还是他们来时背饭的那两只瓶子,不过今天背的饭,就要比来那天的美味多了,是小芹一早起来为他们炒的,虽然爷爷老猫都说大早上的不用太麻烦,随便热一下就行,但小芹还是精心的切了火腿肉丁,煮了萝卜丝捞出来和着肉丁做的炒饭,又做了一个素的小白菜汤,又盛了豆豉,让他二人吃。

小芹亲手将多的炒饭盛装到瓶子里,给他们打包好,做路上午餐。小琴心灵手巧,做的饭菜也可口。就这炒饭来说,油不需放太多,火不需太大,她先煮萝卜丝,预热了锅灶,等到炒饭时,锅灶温度也就起来了,掌握中火来炒,用油少也不会糊,萝卜丝里的水分炒到饭里,吃起来油而不腻,带着萝卜丝的甘甜,干湿适中,打包到中午来吃也不会稀化成一坨。这样的用心之作,自然比来时吃爷爷做的“饭鱼蛋菜”烂稀饭可口的多了。老猫左一碗右一碗,吃得饱饱的。

就说他们二人走到三岔路口向下走,这时太阳升起,照着重叠的远近山峦,照着他们的前路,山岚飘渺,山鸟漫飞,极目远眺,看不到要归去的南山山峰,只见前路漫漫,路在脚下。这时爷爷忽然问老猫道:“你觉得小芹这个丫小丫头怎么样啊?”

老猫回说道:“小芹她很好啊。”爷爷说道:“我昨天悄悄问过她了,我问她觉得你怎么样,她小丫头还不好意思。”老猫道:“哦,那她怎么说?”也颇为关切。爷爷道:“小芹说她自己不知道,做不了主,她说她只听她爸爸妈妈的。小丫头还脸红不好意思,说两句话,差点就要哭出来了。”老猫哦了一声,他知道小芹到底是一个姑娘家,自己没有先向她表明态度,她自然是不会先表明的,爷爷这样问她,她既不能断然拒绝,只能不置可否的回答。只听爷爷又说:“小琴她爸爸妈妈态度早就表明了,不阻拦你们来往发展,如今你觉得小芹这小丫头不错的话,她又送给你鞋垫,说明她还是愿意让你再去她家里的,那你们这事就算是成了。”

老猫只是听着,爷爷又说:“你这次回家里去,隔个十天半月又过来一趟,帮忙她家干干活,彼此再熟络一下,等到第三回去,就可以接姑娘到你家里去看一看。人说三回九转,来来往往双方亲人都熟悉了,等过了年就可择选个好日子办酒宴结婚了。”

老猫倒没有想到这样的远,突然说起就要和小芹办酒宴结婚,心里面咯噔一下,他的心还在好梅和小芹之间拉据,无法断然选择,在现实与梦想之间摇摆不定,听爷爷说到要和小芹办酒宴结婚的事,心里面的第一反应是恐惧,他还没准备好,他没想到这样远,他在心里面知道,他爱好梅,但是现在的形势走向,他正在背离他的爱情,走向一个未知的局面。

爷爷又说道:“等你第三次去接小芹来到你家里的时候,你记住,你不能杀鸡来招待人家,且第一顿饭一定要吃汤圆,千万记住了。”老猫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爷爷道:“这是一种说法了,说吃鸡容易变卦,你想想这几天,人家是不是也没有杀鸡来招待你呀。”老猫点头说是,这些天净吃腊肉萝卜丝了,到并不曾吃鸡,却原来是有这么一个说法,问爷爷道:“那为什么非吃汤圆?”爷爷说道:“也是一种说法而已,也不是说非要吃汤圆,那汤圆是糯米做的,黏黏的,好把你们两个人沾黏在一起了。”老猫哈哈一笑,道:“没有依据,要这么说,吃浆糊胶水就更好了。”爷爷也哈哈一笑,说道:“这是一方一俗,虽说没有道理依据,但一辈一辈这样子传下来,成了规矩了,你不这样做,让她们家人笑话你不懂事,我教给你呢,你照做就是了。”老猫哦了一声说:“记住了。”

走到中午时分,两人来到了沙厂,沙厂里仍是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那一排石棉瓦的房子都上着锁,情形和来时差不多,只是装载机开走了,静悄悄的沙堆上长满了草,寂静的山谷,一个荒废了的景象。原来这雨季里没有人用沙,而这山村土路尚未硬化,道路泥泞也不好走,沙运不出去,这时节沙厂屯够了沙,便歇业打烊了,所以沙厂里没有人。

两人照旧来在凉棚下休息吃饭,火腿肉丁的炒饭颇为美味,这次老猫吃完了一整罐,也照例去河边摘了几个桃子来两人分吃。老猫用小刀小心的削着皮,爷爷则仍是胡乱在衣袖上擦了两下,便一口烟一口桃的吃了起来,一面起身走出了凉棚去,在沙堆和房子之间四处走动张望。

他们这半日走的都是公路,平坦宽阔,又多是下坡,比较好走,也并不觉得有多累,但再看这下半日的行程,这小河过了桥去就是上坡,盘山公路一直往上,然后由公路岔上山路,在翻山越岭的走很长的山路,才到南山顶,由南山下去才回到村子里,漫长且难走了。

爷爷在沙堆和房子之间来回走动张望,四处打量,老猫知道他大概又在研究他的风水堪地那些名堂了,因为这一路上,每见一山一水,一坟一洼,他都要打量测评一番,这时见到房子,又有河有山,自然要来评测一下了。

老猫坐在凉棚下面,在石桌前,手托着下巴,看着外面路面上升腾的热气,打盹快要睡着了。忽听爷爷在叫他:“快来帮我。”老猫应声前去,只见爷爷在墙根处搬动着一根铁管,见老猫来了,便让老猫帮忙将铁管举起来。那铁管小腿粗,两丈长,爷爷搬挪拖动,并让老猫帮他,一切举动,分明是想将那铁管偷走。老猫惊诧道:“这么远的路,你不会想着把它抬回去罢?”爷爷道:“你别管,你帮我把它举起来,我好抬。你帮我背包。”老猫便只得帮着他把铁管一头高高举升起来,爷爷用肩膀喂进去,找到铁管重心,把铁管一翘,抬起来就跑。

老猫忙不迭的到凉棚下,捡起了包也跟着跑,一面四下张望,脚下并不敢慢,生怕冒出来一个人,发现他们并追上来。一气跑了几百米,过了桥去,盘山公路都上去了一段,转了个弯,看不见沙厂了,才停下脚步喘一喘气。爷爷将铁管靠在路坎上,直接坐在了地上。这时太阳很晒,这一跑,喘得满脸血红,汗水像下雨一样在脸上冒出,擦拭不干,不过他脸上却笑嘻嘻的,仰头打量着这又直又长且厚重的铁管,满眼羡爱之意,简直爱不释手,伸手抚摸着,似乎这是一件他梦寐以求的宝贝终于到手了。

老猫也真佩服爷爷这样的体力,他这样的老人,抬起铁管来没命的奔跑,老猫在后面都几乎快追赶不上他。老猫升举铁管时,都能感觉到铁管的沉重。一个人抬起来都很吃力的,还能奔跑,还是一个老人家,且跑的那么快。老猫虽是空手,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跑,却不自禁呵呵大笑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词“贼有劲”,然后又冒出一个“贼厉害”,似乎这些个词就专是形容爷爷这样的情形举动而来的。

如果用正义来批判他们,爷爷好大宝和老猫王金宝,这一老一少,没有形状,不知检点,路过沙厂,顺手牵羊,偷走人家沙厂里的铁管一根。这种行为是可耻的,是不要脸的,并不提倡,如果被人家发现了,人家还要骂他们,人家还要打他们,他们也会因此而很伤心,他们也会因此而很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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