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一束束烟花冲上望风包上的天空,在夜空里绽放,爆竹声响传遍小小的村庄。绽放的烟花,照亮了望风包下的山箐、小石桥,照亮了竹林、柳梢,照亮了路边的麦田和田野里的菜花。老猫回看那天空散落的烟花,知是好梅家里放的烟花。烟花在继续冲天绽放,一定有好梅点燃放射的罢。那烟花光彩夺目,四散飞舞,却并不关他什么事,只让他感到失落,继续他回家的路。那烟花照亮了他脚下的路,他却那么的孤独,莫名的感到悲伤和难过起来,因为这是大年夜,家家户户都是团聚的日子,他却终究是一个人。

老猫回到家里,默默的躺在床上,仍然感受着他的孤独,甚至痛苦。老猫来说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痛苦,但前一刻他还在好梅的家里面,她家里那么的热闹,他还能看到好梅,那么可爱的好梅,可这一切确实都跟他没有关系,他这一刻回到家里,面对沉寂的四壁,却再也看不到好梅,和她那如深空里星星一样的眼睛,不禁心里头百感交集,怅然若失。

在这一刻老猫忽然很想念黑子,往年过年时弟兄两个都在家里相聚,一起过年虽不说有多热闹,但至少不似这么冷清。往年过年,兄弟两个总在村里买来鸡,买些鸡蛋,买个火腿。大年初一,在房子后面地里,他们父母的坟前去祭拜。他兄弟两平时都没有空在家,清明里,十月间,常不在家中,过年时才回到家里来,便依风俗去拜一拜坟。

且说老猫躺在床上,小院外面的竹林在夜风中响动。老猫又想到了刚才好梅唱歌的模样,她的声音那么动听,她的目光那么温柔。《明天会更好》,好梅在大年三十唱这首歌,希望明天明年会更好,也许吧,这寓意很好,不过世事往往事与愿违。

还说老猫这里,思念伴随着心跳如炙烤一样的煎熬着,虽然仅仅是刚刚才分别,但思潮涌来,心里已感受到绵绵不绝的痛苦,他确定是爱上好梅这个小丫头了。在昨天以前的分别是还能再见到,还能再相聚的短暂分别,所以心里并不会感到痛苦,但今日一别,却大抵是后会无期了,是遥遥无期的无期,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呢?什么时候还能再相聚呢?他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在他想来,也许永远不会再见到,也不会再相聚。“她爱我吗?”那个穿着白色衬衣,外面穿绿色毛衣马甲,冬天的清晨喘着气雾的小姑娘。“我爱他吗?”老猫自己也说不清楚了,自己明明不该对这个小丫头有这种喜欢的感情,但心里梦里已经全都是她,这就是爱吗?算不算爱?也许她爱他,但她的爱,爱在眼前,就算他爱她,只是他的爱爱得更长远,就算他们的爱相同,他们的爱一样的浓,现在心里头一样都很苦痛。老猫的痛苦是,他只能隐藏起来他的爱,不能向谁表露。好梅的痛苦是老猫总是在逃避她的一片柔情,使她一次次的自卑迷茫。

老猫从枕头下面找出了那封情书,拆开封一遍遍的读了起来。他审视着他自己的深情,忽然觉得很可笑,很幼稚,百感交集,将信揉成了一团,掏出火柴来,划燃火柴,却迟迟不肯下手点燃它。在火柴棍上的火焰燃到尾端,最后一刻几乎烧到手时,他才靠近点燃了那封信。忽然老猫觉得心好痛,像失去了最最宝贵的东西,但他分明什么也没有得到,心中难受,仿佛那火焰燃在了他的心上,那跳动的火焰中他仿佛看到好梅忽远忽近,忽明忽暗的身影,他已忍不住泪眼朦胧,但他强忍着,他不能没有骨气的流下泪来。直到那信团火焰飘灭,信也已化作灰烬,他的心也如那信一样化作了灰烬。直到这一刻,他在心底和好梅作了痛苦的绝别,和那患得患失教人辗转反侧感受,一直折磨着他的所谓爱情作绝别,是坦然释怀,也是无奈接受,不然在这孤独死寂的大年夜里,他不坦然不接受,现实又能如何呢?

且不说这一夜的老猫如何的伤心难过,也不提他大年初一他在父母坟前,一个人祭拜上坟的心酸场景,只说他过年期间打了几日牌,有输有赢,出入不大,照常与温老三一众喝酒瞎混。转眼过了正月十五,到了二十这天,温老三爸爸又来约他去望风包下好梅家里去做工。老猫答应了,他满心欢喜,激动的快要跳起来,这意味着,他又有机会可以见到好梅了,但他表面平静,并未显露出内心的快乐激动。

这天清晨他穿了干净的衣服,第一个来到了好梅的家里。这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厢房,正房前面的台阶、围墙、小院等等。好梅的房间在西厢边上的那一间,她房间里的床还是老猫帮着搬进去的呢,搬床那天,老猫看着她铺的床。那床放在了对窗的位置,窗前放了写字桌,好让她可以在窗下读书写字。

这天等干活的人陆续到来后,好梅妈妈如之前一样为大家煮面条。却始终不见西厢的房门打开,最后一问才知,原来好梅已经开学,她已上学去了。老猫顿觉失落,心里头顿时空落落的。吃了面照常上工,只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精神,失魂落魄,无精打采的没有了活力。

好梅家再做的这段已是收尾工程,是年前没有做完的一些零散活计,修修补补,十天不到就干完了,然后是完工结账,完工时大家还隆重的吃了一顿完工饭,杀鸡煮鱼不提。

好梅家活计完工后,老猫收拾了行囊,将大门一锁,便出村出外省找黑子去了。他乘班车、坐火车、坐船,爬山涉水,找到了黑子,兄弟俩得以相聚,皆是欢喜。令老猫惊喜的是,他在见到黑子时,黑子当头一句道:“哥,我结婚了。”在这灰扑扑的工地上,所住的是石棉瓦搭成的工棚,黑子朝工棚里喊出一个黄色毛衣的女孩,高跟皮鞋、绿玉手镯,来到面前,脂粉香气也扑面袭来。老猫惊讶,看着黑子,看看那女孩,又看看黑子。这时黑子早已是小老板,一身西装皮鞋,虽然一身的灰土,但气质自比太阳下干苦力的工人强,衬衣别在裤腰里,露出金色的皮带扣。黑子忙介绍道:“哥,她叫罗绢。”又向罗绢道:“这是哥”。罗绢便叫:“哥。”老猫还一愣一愣的,口中只是应着道:“唉,好好!”黑子罗绢便将老猫让进工棚里去。

黑子罗绢平时本和工人们在一起吃大锅饭,但那天开起了小灶,用蜂窝煤的小炉子,在自己的工棚里炒了两个菜,一家三口在工棚里一方小桌上吃饭,算作为老猫接风,也是一家人团聚。老猫坐在对门的位置,算是上座,却坐的是水泥块,是工地上的试压块。黑子坐侧面,坐的是砖块,罗绢坐个小凳,工地条件简陋,没有办法,但小小的一方桌上,一家团聚也甚是温馨。

原来黑子罗绢是在腊月二十八那天结的婚,婚礼在罗绢镇上的家里举行,黑子说有将近一百桌,相当的气派热闹。原来罗绢是黑子老板家的女儿,他们同岁,在早些年就见过认识,不过之后的那些细节,老猫也不便问。

席中罗绢来敬老猫,说道:“哥,我敬你一杯酒,我和王金贵结婚都没有和你商量,我们是闪婚,你却一点也不知道,对不起,哥,请你别怪我们。”老猫笑道:“我为什么怪你们?这是好事,我王家开枝散叶,我做大哥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要谢谢你呢罗娟,你不嫌弃我们家穷,什么也没有。再说,你们结婚也不必和我商量的,只要你们真心喜欢对方,我替你们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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