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别人质疑，你没谈过恋爱？你为什么没谈过恋爱？你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诸如此类的问题，你会怎么回答？
“我没放你鸽子。我在加班。”
成年人不像孩子一样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也很难让别人相信自己说的话，随时需要有图有证据来佐证说的话。
端木春晓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办公桌照片，打上了一堆马赛克，但在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她迟疑了。
办公桌是打工人的身份证，透露很多信息。端木春晓跟他只是相亲关系，永远也只是相亲关系，她认为没必要透露太多个人信息。
她抬起头，四处张望，搜寻新目标，窗外烟雨蒙蒙。
桥州的冬天自带叛逆属性，冬天很吝啬下雪，倒是三天两头下雨下得勤快。今天也是如此。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停歇。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少天才肯罢休？
端木春晓记得地理课本上每次介绍桥州时，都会用到一个成语——“四季分明”。这四个字甚至成了考试拿分的点，只要写了这四个字，两分到手。
为了让同学们重视这知识点，地理老师使出绝招，“别瞧不起这2分。高考考场上，但凡你比别人多考一分，就能打倒成千上万人。何况还是2分呢，有了这2分，说不定你就是高考状元，你就能上清华北大。”
端木春晓自知自己这辈子与清华北大无缘，她记住“四季分明”纯粹是希望高考之后来一场旅行，桥州是其中的一个城市。那时正值盛夏，没有下雨，她便深信课本内容是正确的，桥州是四季分明。
北方的孩子贪恋江南水乡，因此，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在分数不高的情况下，她还是鼓足勇气填了桥州的几个学校，最终踩线进入桥州师范。
也许是书本更新换代的速度没有跟上气候变化的速度，等到端木春晓来桥州上学后，并没有感受到四季分明。
记得在桥州上学的第一年，本地同学让她赶紧趁着国庆放假回家，把冬天穿的衣服都带过来。
端木春晓没当回事，桥州，南方，冬天能有多冷呢，再冷还能冷过咱大华北吗？北方的冬天我都不怕，还会畏惧南方的冬天？可笑！
现实的教训是深刻的，是惨烈的。
一场大雨后，桥州直接从夏天过渡到冬天。昨天，女同学们穿着碎花裙，今天好多人已经把毛衣穿在身上。
她习惯了北方冬天的暖气，桥州没有集体供暖，冬天除了湿冷还是湿冷。从那往后，她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南方的冷，是湿冷，是真冷。
桥州长期被湿冷湿冷的天气笼罩着，犹如一口大锅盖在城市的上空。在见不到阳光的日子里，端木春晓每一天都在苦熬着。
多年过去，桥州的冬天秉性不改，始终坚持下雨。这也是她最不喜欢桥州的地方。
今天这天气，再次触发了她糟糕的情绪。可是，这是公司，她心情烦躁，也不能随便发火，硬是压抑着。偏偏又遇到上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太烦了。
她在拍照片的时候，手机弹跳出一条信息。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原本我今晚也要加班，但是为了跟你相亲，我向领导请假出来见你。”
端木春晓自知理亏，把新拍的照片发过去，回复一句话，“抱歉，是我的问题。”
“没关系的，你继续加班吧。”
端木春晓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何要费心费力地让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相信自己的确在加班呢。
为了尽快结束糟糕的情绪，她拿起水杯，往茶水间走去，换个环境透透气。
王甜甜看到她满脸疲惫，询问道，“还是那男的？”
端木春晓在本周二晚上已经跟他说了两人不合适。
“你以后是留在桥州还是回老家？”
对方含糊不清，没有给一个很肯定的说法。
这是端木春晓接受不了的。她不喜欢男人不明不白地活着。她以“最近工作忙，加班比较多”为由拒绝与对方见面了。
“你没跟他说清楚吗？”
“说清楚了，我说我们不合适。他问原因，我说性格不合。他认为没见过面就说不合适，对他不公平，非要见一面。我拗不过，只好答应了。今天没去见他，情况你是知道，上午通知今晚加班开例会，下午又突然取消了，我忘了跟他讲。”
王甜甜递过来一杯咖啡给她。
“我不喝咖啡，你忘了？”
“喝吧，咖啡能稀释你心里的苦。”
端木春晓睡眠不怎么好，很少喝咖啡，只抿了一小口。
王甜甜，本地拆迁户，用她的话来说，“本人没别的本事，就是会投胎，自带拆迁基因。”
她父母都不是独生子女，但是她舅舅、她姨妈和她伯父全部移居国外，放弃国内房子继承权。
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家以及她家都经历过拆迁。通过拆迁，家族资产随着桥州楼市十年井喷而实现了爆发式增长，至于增加多少套房子，端木春晓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她家的房子比人多。
别人家安装宽带是按户安装。她家安装宽带，=时，她打电话给移动客服，是按片区确定安装时间，因为房子散落在桥州不同的区。
“你们家那么多房子，有那么多租户，你能记清楚吗？”
“能呀。必须记住，我记这个比记上班时间还准确。”她的确可以张口就来，记得哪个租户是什么时候签合同的，签多久，有没有拖欠房租的习惯。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自带拆迁基因呢。
“我以前不承认我跟你之间有代沟，但是自从我妈让我接管收租之后，我发现你们90后太挑了。”
“联系我看房的时候，你们90后问题太多，价格，室内环境，周围环境，其他租户是男是女，有没有稳定工作，冬天会不会返潮，搞得比买房还隆重。”
“所以你家装修房子就是因为这些？”
王甜甜点点头，“之前，有好几个人嫌弃我们家房子没有做饭的地方。改造后，每个单间都安装了油烟机和灶台。”
端木春晓也有这样的想法，她一直希望能租到一个可以带厨房的房子。她搜了一下网上的租房信息，带厨房的房子价格都太贵了。好在公司有食堂，吃饭不成问题。
“非要小厨房，你说他们会做饭吗？每天上班累死，加完班之后，回去还要做饭，等忙完了，是不是天都要亮了？”
这也是端木春晓放弃租带厨房的房子的一个原因。
“流浪汉不会嫌弃衣服多。”
王甜甜愣住了。
“我经常下班回去也很累，只想赶紧躺下休息。可是，我偶尔也有想做饭的冲动，就在阳台上用一个小电锅将就做饭，满足自己的小心愿。”
其实，有时候想做饭，并不只是想做饭而做饭。
“你俩还有时间闲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龚汉卿突然冒出来喊她俩去开会。
龚汉卿，本地土著，应该是35岁，运营部总监，业务能力好，当过三年分公司老大，明年有望再升级。
“过两天你俩跟我一起去参加一个峰会。”
马上要放假回家过年了，这个时候举办峰会，大概率是主办方想趁着年前再次对客户进行摸底，无论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
端木春晓打开手机，点开龚汉卿发来的H5，大致看了一下，“这种技术性的峰会我就不去了，去了也听不懂。”
“我也不去，还有几个租户的退租手续没有办理。”
龚汉卿诧异问道，“现在退租？”
一般房东都会在年后涨房租，所以，租客们通常不会在年前退租。
“道路扩建，修建机场快速路。靠近主路的那排房子年后都要拆掉了。”
龚汉卿忍不住问，“哪里拆迁？”
“之前跟你说过的呀，老城区的那套房子。”
龚汉卿又问道，“只拆一排？”
王甜甜点点头，“领导，当年我让你买我邻居家的房子，你嫌弃老破小。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酸爽？我们那一排又翻身了。”
端木春晓没经历过拆迁，没办法切身体会拆迁户的心情。
只见职场老油条龚汉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此时生气，犹如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处着力。
“等会儿请我们吃饭。”
“刚刚不是在食堂吃过了吗？”
“恭喜你再次拆迁。”
龚汉卿这个提议好，端木春晓拍手叫好。
龚汉卿很嫌弃地看着端木春晓没心没肺的样子，“你必须去。她是拆迁户，你跟她比？你能比得起吗？”
“自然是比不起。”
说实话，就是比不起。
龚汉卿继续说道，“提交出差申请，三天时间。”
“活动举办一天，我申请三天？你不会还让我做其他的工作吧。”
马上要过年了，端木春晓可不想被工作困住了，必须要跟领导讨价还价，能拖到年后做的工作，绝对不在年前做。
“一天时间，你处理好手头工作，一天时间参加活动，还有一天时间，你收拾收拾回家过年。”
遇到想法周到，时刻考虑下属的领导，端木春晓认为是职场上的一大幸事。
王甜甜听到这样安排，当场改变主意，“我也去。”
“你不收租了？”
“手机联系也行，不用到现场看守。再说了，我爸妈他们也能去处理。”
会议结束后，王甜甜把车钥匙扔给龚汉卿，让他去地库取车。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盖的办公大楼，外表是蓝色的钢化玻璃，看着很现代，走进来，一楼大厅是红色系的展厅，左边有一个候客区，在之后就是电梯，随便走上去一个楼层，你能看到办公室是一间一间的，门窗包边透着浓浓的复古风。
地库设计落后，没有人车分离。地处市中心，寸土寸金，进出大院都在一个方向。在强大的现实面前，人很容易被环境驯化。同事们没有嫌弃建筑设计落后，反而庆幸最起码可以通过摇号免费获取停车位。
与公司隔着一条马路的停车位，一个车位一个小时40元。一天工作时长在12个小时以上的话，等于这一天就是为停车位打工。
现在那些物业不再为个人停车提供包月或者是包年服务了，需要10人以上的组织去谈停车位租用。由此又衍生出了一个新的业务打工人组团租车位。
端木春晓他们公司地库的车位也很紧张，领导们有专属的车位，有为重要访客预留车位，其他员工的车只能停在了升降车库。今天，龚汉卿的车牌号限行，他打车来上班，王甜甜把车停地库，占用了他的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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