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满传 连载

钟满传

分类:历史军事 作者:叶峯 字数:8万字 标签:钟满传,叶峯 更新:2024-02-27 02:46:56

钟满本欲借大夏宣东使身份衣锦还乡,哪料在出使途中遇海上风暴与船队失散。劫后余生的钟满漂泊至陌生大陆,磨难中结交奇人异士,收服妖怪、灵兽,并得传秘术。历经千辛万苦后钟满终率部踏上大夏土地,不料曾如日中天 ...

昆仑深处的结界内,一张造型朴拙的棋盘也不知在此安放了几十万年,两端无棋手,棋子却自己运转着,棋局演化至缓,却变幻莫测。

有童男童女在旁,童男在拾帚清扫落叶,童女在照看香炉。

“仙人此番下山,怕有千年了吧?”童男问道。

“算上今日,已有九百九十九年零九十七天。”童女头也不回答道。

“也不知我俩何时才有机会也去那尘世间瞧瞧。”童男停下手中活,抱帚向山下眺望,眼中透着向往。

“尘世即棋局,你守着棋盘,又何须再入世?”童女言道。

“你我明明年岁一样,作甚非要如仙人般讲话?”童男忿忿,捉弄心起,拣起一粒石子向童女抛去,准头却偏了,石子落入香炉中,香灰溅了童女一脸。

“你发什么疯!”童女大怒,举拳来打童男。

童男哪肯甘心挨打,嘻笑着闪避,二人绕着棋盘追逐。

打闹间,童男手中笤帚扫翻棋篓,篓中棋子噼啪落入棋盘中。二人大惊,赶忙扶起棋篓一瞧,倒有大半棋子已入局中。再看那棋盘上,异变突起,棋子运转速度比平日快了数倍,本四平八稳的局面刹那间风起云涌。

童男面如土色。

童女嘴一咧哇地大哭起来,“都怪你,都怪你!扫地扫得好好的,偏要来招惹我!”

童男也没了主意,耷拉着脑袋,任童女如何责备一言不回。

“仙人回来该如何交代?”童女叉腰质问。

童男被激得性起,一梗脖子赌气道:“事情因我而起,我去了结便是!”说罢化作一枚棋子,投入棋局中。

童女目瞪口呆,半晌,跺脚道:“你就这么走了,留我一人受仙人责罚么?罢了罢了,我便陪你去走一遭罢!”也跃上棋盘化作一枚棋子。

不入局,焉能解局?

钟满下半身瘫倒在甲板上,双手紧紧抱着跟前凸起的半截木桩,眼见船老大在不远处对着自己嘴巴像鱼似的一张一合不知在喊什么,耳内如有万马齐奔。

一个巨浪拍上船舷,钟满被冰凉刺骨的海水兜头浇了个透,上下牙关刚碰两下,船老大已连滚带爬抢到身前,想扳他抱住木桩十指紧扣的双手却扳不开,抬手一个耳光抽得钟满眼冒金星,也终于让他恢复了神志。

“不要命了!快回船舱去!”船老大的咆哮声在耳边响起。

话音未落,船艏猛地抬了起来,直插漆黑一片的天空,漫天豪雨如千万条线般射向眼帘,整条船似乎被抛了起来,下一刻又重重砸回海面。

眼前凶神恶煞的船老大已不见踪影。

“老大落海啦!老大落海啦!”水手们一阵发喊,旋即又有人喊:“桅杆要倒啦!桅杆要倒啦!”

钟满正满地打滚想重新找个东西抱住,突然听见身后爆起噼啪一阵响,像极了少年时在老家山林里伐木听见的声音,忽地四肢离地,被拎起人甩到一旁。紧接着只见粗壮的桅杆砸碎船帮栏杆落入大海。

“大人,进里面,别添乱!”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不由分说把钟满塞进船舱,紧接着对群龙无首的水手们喝道:“快把定锁斩断!别他娘的把整条船给拖沉了!”

半个时辰前,钟满还在船舱里吐得昏天暗地。

离上次晕船已过十载。

十一年前,刚及舞勺之年的钟满被母亲牵着手送到宫城门口。在这,他将接受为期一年的语言和礼仪培训,之后随同琉璃使团朝贡大夏,运气好的话,还能一仰大夏皇帝天颜。

琉璃四面环海,多山少田,小国寡民,以渔为生,每八到十二年便会倾全国之力组织一次出使大夏。名为朝贡,实则是穷得过不下去了用本国物产换回些大夏皇帝的赏赐,顺便借机学习大夏的先进文化和生产技术。使团设一遣夏正使,三副使,各领百二十人,分乘四艘长九丈宽三丈的大船。

远隔重洋,风浪无常,每次遣夏四艘船能抵达大夏两艘,返回琉璃一艘已属上天眷顾,百年来不知多少琉璃儿郎葬身鱼腹。若不是家中实在太穷,钟满母亲也舍不得将长子送上遣夏之路,把仅剩的口粮留给年幼的弟弟妹妹。此一别再相见遥遥无期,母亲只求天神保佑钟满能平安回家,最好还能学点谋生的手艺。母子在皇宫门口挥泪作别。

一年后,十四岁的钟满随琉璃遣夏使团登船西渡,第一次远航的钟满还未新奇多久就出现了严重的晕船症状,呕吐不止、头痛欲裂、水米难进,半个月后已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说来是奇迹,这次西渡航行近二十天未遇大的风浪,四条船完好无损,估算着离大陆越来越近,遣夏使细布坚信这是天神庇佑,吩咐好生照料各船病患,要确保全团四百八十人悉数登岸,创下这个史无前例。昏迷中的钟满才逃脱了被水手扔下大海的命运。

大夏运德十二年五月,琉璃第十次遣夏使团在会州登岸。此时的钟满经过一路调理已基本康复,只是大病初愈加之久不见阳光显得面色苍白。细布见他这副模样反倒在一群肤色黝黑的琉璃少年里更显不凡,有几分大夏读书人的气质,便将他编入自己的亲随,随自己进京觐见大夏皇帝,剩下三百余人留在会宁原地修整。钟满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而这只是好运的开始。

在大夏的皇宫里,他被皇帝赐入国子监太学,进入了大夏的国家学府学习。十九岁通过科举入仕后封校书、赐伴读,陪十二岁的皇子周辞读书,后又封东台省左补阙,在大夏一待就是十年。十年间,钟满饱览大夏群书,结交了一众文人雅士,不仅吃上大夏朝廷的俸禄还攀附上大夏皇室,得此际遇堪称琉璃第一人。直至运德二十二年,细布率琉璃第十一次遣夏使团再次抵达大夏京城靖安,钟满见到了十年前的旧主,百感交集,思乡之情难平。细布也借机力劝钟满返桑。钟满向大夏皇帝请辞,皇帝挽留不成,于运德二十三年封其为大夏宣东使,随细布东归。堪称衣锦还乡,如果不是遇上风暴的话。

钟满正抱着舱柱随着狂浪起伏胡思乱想,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将舱内照得如白昼一般。也就在这一刹那间,钟满看到榻下竟伸出条巨大的鱼尾,惊异间,一张血盆大口来到面前,钟满大喊一声,昏死过去。

“大人,大人!”

钟满缓缓睁开双眼。

随从张然右臂挂在胸前,单膝跪在榻前。

钟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快取水来!”张然扭头吩咐道。自有下人奉上清水。

钟满试着起身,只觉浑身酸痛难忍,骨头如散架一般。几名下人忙七手八脚将其扶至半卧,又往腰后塞了一床被子。在张然的服侍下喝完一碗清水,钟满长出一口气,砸吧砸吧嘴,终能说出话来:

“过了多久了?”

张然一时不知钟满问的是已经离岸多久了还是风暴过去多久了,只得回答道:“大人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

“我们的人怎么样?”

“回大人话,风暴中有一人撞破了头,没熬过昨夜,还有三人失踪,想来是落海了,其余人等都是皮肉伤,不碍事。”

“离琉璃还有多远?”

“这……”张然吞吞吐吐:“两根桅杆都折了落入海里,船在海上飘了快两天,这两日刮的都是东北风,想是离琉璃越来越远了……”

钟满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道:“细布大人的船呢?”

“我们前晚便已与船队失去联系,如今……如今还不曾见到其他任何船只……”

钟满闻言低头不语,自己乘的大夏官船比细布所乘琉璃船还要长三丈,宽丈余,自己尚且如此,细布此遭怕是凶险更甚。

呆坐半晌,钟满起身道:“走罢,扶我出去看看。”

海面上波光粼粼,看日头应该是晌午刚过,未时前后。几个船工正光着膀子,露出一身黝黑结实的肌肉,顶着烈日修补船体。

“管苍罗费,见过大人!”

钟满回身,见行礼之人正是那日推自己入舱的高大汉子。

大夏官船上,船长,也就是俗称的船老大,谓之坐南,坐南的副手称之为管苍,水手称作苍头,再往下便是船工。有些官船上还配有水兵,水兵的长官称作都僚,都僚名义上受坐南节制,其实分属两套系统。

管苍罗费即是船上的二把手,在一把手坐南落海生死不明后,罗费便成为了实质上的船老大,指挥全船苍头和船工。

“罗管苍不必多礼。”钟满回礼道:“管苍可知我等现下身处何处?”

“不知。”罗费的回答简单明了。

“那该驶向何方?”钟满续问道。

罗费抬头看看系在船楼上充作风向标的一截布幔,思索片刻,道:“小人观风向,计较水程,若此时驱船工操桨逆风北返,十日内绝无可能抵达陆地,而船上干粮、淡水在前日损失大半,仅将将够五日之用,且船工操劳,损耗又甚,能支撑三日已属不易。若向西南方顺风行舟,运道好的话,或能在五日内寻一小岛补充给养,又可伐木代作桅杆,则北归之数可增五成。还请大人定夺。”

钟满沉默不语。此番东渡,离港三日便遭遇风暴,不仅与细布失联,连现下身在何方都不得而知,可谓出师不利。沧海沉浮,目光所及一片茫茫。自己对航海知之甚少,就算归心似箭,又如何能指挥得动满船苍头、船工?眼前这管苍表面上是请示,想必心中已有计较。罢了,不如就听他的吧!

想及此处,钟满整整衣冠,对罗费微揖,道:“就依罗管苍所言。现下全船性命系于管苍一人,还望管苍劳神费力,将我等平安带回中土。”

罗费忙抱拳施礼道:“小人肝脑涂地,必不负使命!”又道:“大人放宽心,小人曾听闻大夏西南方有陆地,昨日细细询问过上了年纪的苍头和船工,亦得佐证。”

钟满闻之一振,道:“若如罗管苍所言,此番过后,我必为管苍向朝廷请功!”忽想起一事,问道:“遇风暴那夜,可有大鱼被巨浪打到船上?”

罗费茫然道:“未曾听闻,小的正发愁全船人的吃食,若有大鱼被浪打上船倒解了目下难题。”

钟满心道那夜所见怕只是自己迷糊间产生的幻觉,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朝罗费微微颔首以示鼓励,便返身回舱。

细布独坐几前愣神,面前的茗茶一口未动,已无半丝热气。

“大人。”舱外传来叩门声。

“快进来!”来人还在推门,细布便急切地问道:“可是有宣东使的消息?”

侍卫长母及草走入船舱,行礼后垂手立于细布面前,回复道:“派出的快艇向南行出两日,又折向西行出一日,仍未见宣东使所乘船只踪影。”

“东南面呢?可曾搜寻过?”细布仍抱有一丝希望。

“大人,近日刮的都是东北风……”

“那又如何!海上风浪变幻莫测,你怎知宣东使此刻不会在东南面?”细布厉声打断母及草。

母及草低头不语。

细布长叹一声。关心则乱,才会对下人提出如此有悖常理的问题。实因钟满身份太过特殊,且细布此行暗负另一项使命。

琉璃王户江虽处中年,但近年来疾病缠身,日渐虚弱,本在数年前就已立大王子户平为太子,但这两年二王子户野在与邻国高柳的军事冲突中屡立战功,在军中赢得相当的声望,又与细布的对头丞相龙谷等朝臣暗通曲款,隐有取太子而代之之意。作为太子的老师和心腹,细布在此番出使大夏前就已拟定计议,务必要劝返钟满,引为太子奥援。借用其在大夏入仕的官方身份和与大夏皇室的良好关系,争取大夏对琉璃太子的支持——至少要让琉璃朝野觉得大夏支持太子。夏皇命钟满为宣东使,更为其镀上了一层大夏公使的身份,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大夏皇帝,让细布喜出望外。本想过几日离大夏渐远,离琉璃渐近时再慢慢向钟满道出原委,讲明利害,结果突如其来的一场海上风暴让一切努力化作徒劳。

“大人,我马上令快艇再往东南方向搜寻。”母及草的声音将细布从懊恼和沮丧中拉回现实。

细布疲惫地摆摆手,“已耽搁不少时日,船队给养无多。派快艇继续搜寻,留一条船在此等候三日,其余船只随我即刻返琉复命。”

钟满身为钦差,在船上身份最为尊贵,因此有单独的住处,分前中后三间,前厅会客,中间是卧房,后面有浴室,面积虽不大,但设计颇为精巧。

夜里躺在榻上,钟满脑海中忽又蹦出那条巨大的鱼尾,隐隐回忆起当时自己仍未昏迷过去,所见不应是幻象。心中一动,秉烛俯身去检查那塌下,果然在贴边的床脚下找到一枚铜钱大小的鳞片。

钟满不禁满腹狐疑。莫非真有条大鱼被巨浪掀上了船?果真如此的话,它又是如何穿堂入室钻进了自己的卧房?想到那张血盆大口,钟满不禁颈后发凉。照常理,已过数天,这条大鱼不是溜回了海中就是已渴死,但万一潜入了舱底隐秘处一时没死透,岂非要伤人?刚想拿着这枚鳞片去找罗费商量,忽听闻后间传来水声。

钟满心中一阵忐忑,想喊张然,又恐虚惊一场遭下人耻笑,如今非常时期,保持自己威望异常重要。考虑再三,摸起床头佩剑,持烛战战兢兢走进后间。

这一瞧,不由全身血脉贲张。

朦胧的烛光下,一个妙龄女子缓缓从浴桶中站起,发梢滴着水,全身上下不着一缕。

钟满艰难地将眼睛从饱满的双峰上移开,看向那张俏脸,尽力用沉着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公子莫怕,我是海妖。”妙龄女子若无其事地答道。

钟满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也忘了喊人,牙关不住上下打架,“你你你……你是那条大鱼?”

“大鱼?”妙龄女子皱眉不解,旋即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晓得了,你说的是这个?”

烛火癫狂地扭动了两下,一个鱼尾兽身的怪物出现在钟满面前,利爪森森,眼如铜铃,獠牙外翻,鼻孔中向外喷着水气。

“欧!”钟满一翻白眼昏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满在榻上缓缓醒来,手边一片温软。那海妖已变回美女模样,侧卧在钟满身旁,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仍是一丝不挂。

“你醒了!”海妖高兴地打招呼。

钟满嗯了一声,看看窗外还未天明,又见这海妖似无甚恶意,于是问道:“你可否实话告诉我,你是吃人的妖怪还是不吃人的妖怪?”

“吃人?”海妖新奇地眨眨眼,打量钟满道:“人好吃吗?”

“不不!”钟满赶忙摆手,“一点儿也不好吃!”

“你怎知不好吃?你吃过人?”海妖问。

“没有没有!”钟满情急间只得信口胡诌,“世间属人食性最杂,就没人不吃的东西,人肉定是又膻又臭!”

海妖低头在钟满耳边嗅嗅,弄得钟满耳窝一阵发痒,瞧她却似无要吃人的意思。

“你为何在我船上?”钟满意图转移开话题。

“我与一条大章鱼从北海打到南海,我法力未成斗它不过反被它所伤,于是趁前夜暴风雨借着海浪跳上船暂避。”海妖一边回答一边曲起腿让钟满看,只见白皙的小腿上有大片勒痕。

一瞥间钟满不经意看到了海妖两腿根部,又是一阵面红心跳。

“你要在船上待到何时?”钟满问。

“我感应到那章鱼仍跟在船附近,因此我暂时还不能下海。”海妖答道:“我看船上数你舱室最大,不易被人察觉,我再借此地修炼数日,待法术大成,便不必再怕那八脚怪!”

看来这海妖一时半会是不打算走了,钟满也不敢催她,正闷头怏怏,忽心中一动,问道:“你可知距此最近的陆地在何处?”

“西南方。”海妖肯定地答道。

钟满大喜,又追问:“距此还有几日水程?”

海妖想了想,说:“若在我受伤前,游到那里也就半日的事,就眼下这条破船而论嘛,要看风向了,四五天也有可能,八九天也有可能。”

至少方向不错,钟满对罗费白天的判断增添了不少信心,接下来就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至于这海妖,夏船出海从不带女人,只要露面定被识破。且船上人员隶属明晰,相互熟识,让她女扮男装也行不通。看这海妖也无害人之心,且先将她藏在舱中养伤罢,只当种善因,盼能结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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