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蕊:短文随笔 连载

酷蕊:短文随笔

分类:灵异悬疑 作者:作家酷蕊 字数:3万字 标签:酷蕊:短文随笔,作家酷蕊 更新:2024-06-24 11: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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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常听偶尔回村探亲的三叔说“多时不回来看看,心里实在是太想念家乡了!”

每每听到他这样说过后。我就会仰着小脑袋问他“三叔,你都是大人物了,为什么还要想咱这个穷山沟呢?”

“你不懂啊,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三叔慈爱着抚摸着我枯黄的头发说。

三叔是如何走出家乡的呢?记忆中常听二老姑奶奶说“那时的三叔就爱念书,家里当时也是太穷了,穷到连三叔上学时每个星期的三斤口粮都常常交不起,每每拖欠口粮后三叔就每天只吃一个黑面馍,饿了就喝水,常常因营养不良那时的三叔又黑又瘦。”

三斤口粮有多少?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清楚,只是在心里想那一定是很多很多吧!

二老姑奶奶每说到这件事总是会低下头嘤嘤哭泣。旧社会家里三个半大的毛头小子就够费粮食了,再加上还有年迈公婆,几个未出嫁的小姑子,乌泱泱一大家子人十几口,全靠二老爷子一个人在黑煤窑里没日没夜的讨几个大子,就是家里最大的收入了。

好在二老姑奶奶是个勤劳的人,每天带着小姑子们织布,纺线,闲时种着家里的几亩薄田日子勉强还能过得去。

偏偏三叔是个爱念书的,这样每个月的羊毫笔,黑墨锭子,还有三个子一张的大麻纸都需要添置,二老姑奶奶经常劝三叔,放下手里的笔吧!就这能叫出名的三样东西就能消耗家里不少开支呢!还不算那些逢年过节需要打理给夫子的银钱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三叔站在窗台下面默不作声,只是将头低得低低的,双手不停着搓着衣角,任眼泪一滴滴掉在脚背上。二老爷子此时正蹲在街畔的石床边上不停着抽着老旱烟,看着三叔不停掉落的泪珠子,心里也是十分焦急,一方面他希望三叔能答应以后不再上学了,这样他就可以轻松一些;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三叔可以剧理力争,大声对着他们老两口说自己是想上学的,这样他就有动力再下到黑煤窑里继续讨着那碎银几两了。

那活计真特娘的太累了,二老爷子想起煤窑下面黑色的羊肠小道就不由得爆个粗口,每到下窑的时候队伍排了老长,一个个年纪稍微大些的迈着麻木的双腿一步一寸向前挪,挂在耳边的煤油灯将脸照的惨白,年纪稍小些的脸上虽然少了些人气,但眼神里充满了对贫穷生活的无奈,看着周围一个个如上刑台般灰白的脸,他也有些生无可恋,有时实在是太累了,就想着这趟下去永远不要上来就好了。

但每次看到升井时渐行渐近的上方露出那一方小小的天空时,他竟有些后悔不该在下窑时有那种念头,这才迫切着想长长呼口气,将憋了一天的闷气吐得干干净净,才觉得有种新生的快感。才能感觉到空气里那一丝甜甜的味道,舒展开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感受着这种重生的喜悦。

挥去心里不安的坏情绪他会站起身,用旱烟锅子将屁股后面的裤子用力拍几下子,其实裤子上并没有多少尘土,二老姑奶奶是个爱干净的,小石床上每天总会一尘不染得。拍完了裤子,将手里的旱烟袋子连着烟锅在脖子后面熟练着转个弯稳稳着挂在胸前,对着三叔说:“想念书就去念吧!这日子左不过就得有个奔头!”

此时三叔才会抬起头像是得到了特赦,脸上前一秒还阴雨密布,立马就会雨过天晴了,忙用手胡乱擦巴几下子脸,此时还有些回不过味来,声线里哽咽着试了几次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只是能从脸上看出此时三叔是高兴的,快乐的。只是家里那几个不懂事的小的又会私下里抱怨几句,家里的老大到底年长几岁看到三叔高兴的样子,也跑过来拉着他的手交待着他一定要把书读好,家里的活他都包了。

我渐渐长大后,有次村口来了一辆全新的212小骄车,这可是村里的大新闻,当时大家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老年人直接叫大盒子,我们还好些必竟书本上有这样的图片,还能叫出它的名字叫汽车。

当时正是放学时分,看到村口的汽车,我们果断围了上去,将它围在中间,有胆大的用手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十分好奇这个铁疙瘩是如何能在路上飞奔得呢?

此时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身黄色军装笔挺而威严,我只记得帽子上有个红色的五角星特别显眼,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一时间我将小说里所有用来形容好看男子的词都用上了还觉得不够。他就如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全身上下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神情。

“剑娃!不认得我了吗?”他开口了,是纯正的家乡音,一时间我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不知人群里谁认出了他,大声喊了一句:“是三叔!”

我怯生生着抬起头,只看到那颗红色的五角星在我眼里不断变大最后模糊一片,两耳不知那里传进来的杂声,混乱着让人不安。直到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那种不安,惶恐才渐渐安静下来,五角星的样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三叔!”我叫了起来,安静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大家伙随着我的出声,一起叫了起来。

“三叔!三叔!”

三叔笑了,拉着我们的手向村口而去,还没走出几步,得到消息的父亲和大叔带着很多乡亲们敲锣打鼓从远处走来。

三叔忙脱下军帽和外套,低下头让父亲为他批上红绸,和乡亲们一起扭起了陕北秧歌。

第二天的田间地头,三叔穿着粗布衣服,挥着锄头帮助二老姑奶奶将地整好。有些乡亲们调侃他,出门这许多年田里的活干起来还是有模有样呢!

三叔将村子里的很多年轻人都带出了村子当了兵,复员后安排在各行各业里,听说三叔在部队上是大官,但我并没有看出他身上有官的样子,二老姑奶奶身体好的时候三叔经常回村来,每次都会在村口下车一路步行和乡亲们问好,叙几句家长里短。

在我的印象里,每个走出村的人不管身在哪里,第一个不同就是口音的改变,而只有三叔这几十年来依然是一口纯正的家乡口音,并没有夹杂几许他乡之音。

那时的三叔会在饭后来家里与父亲聊天,因着二老姑奶奶的关系我两家走得比较近,父亲看到三叔来时总会学着城里人的样子来招待他,每次三叔都是将忙前忙后的父亲拦住在院子里的石床上坐下来,就开始聊起了家常。

有次他和父亲聊起了我,听到他们提到我的名字,忙起身放下手里的笔,隔着门缝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他们在院子里聊天。那天三叔和父亲喝了点老酒,他的脸有些红对着父亲说:“二哥,再不要重男轻女,三女是个好的,现在外面都提倡男女都一样了,女孩子也能当半边天啊!”

他们聊了很久,我就在门缝边站了很久,三叔起身离去时才看到我,他走过来将我拉到刚才父亲坐过的地方,笑着对我说:“三娃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虽然我不经常回村,但我能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哟!”

我笑了笑开口问他:“三叔,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等你学好知识就会知道外面的世界了!外面只适合闯荡,那是展示能力的地方!而家乡才是安放灵魂的港湾呢!”

这是我第一次从三叔嘴里听到关于能力和灵魂的词语。

二老姑奶奶老两口离世后,大叔和二叔也随着三叔去了大城市,曾经欢声笑语的院落渐渐被荒草掩盖,早不见曾经窗明几净的气派模样,连二老姑奶奶曾经早早挂上红色门帘的天地土神壁龛都落满尘土,那里能想到这曾经是她最是敬仰的神位,家里一旦有个风头脑热,出行,嫁娶就是天地土神显灵的地方了。

红色的门帘从艳如血到尘满面,再到失去一个角在风中凌乱,最后任风吹雨打飘落在野草之中。有次我从野草丛里拾起这方布帛,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布帛就在指间碎成齑粉散落在草色之间。

岁月的车轮在滚滚向前,我们的牛薛沟在城市化的变迁中,早变了模样,在振兴乡村发展里有了全新的面貌,山下那一座座旧时的窑洞像是新时代的奖章,一排排相互依偎,相互勾连,那条纯朴的溪水依然夜以继日着轻抚正在焕发青春的新村,那泥土的芬芳味夹杂着岁月里的青烟飘出淡淡的岁月尘香。

我终于明白三叔口中的乡愁是什么?

乡愁是一种思念:梦里常出现儿时玩闹的场景,三个一群群五个一会会,时常变换着阵营;还有那些自制的泥巴玩具,任现在的玩具五花八门,层出不群,但我只钟爱二奶奶给缝的那只布娃娃,如今布娃娃早就变成了记忆里挥之不去缩影;还有家乡的山山峁峁,村桥原树皆不在,但时常还能听到清晨欢闹的鸟叫声,还有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偶尔还能闻到不知名的地方飘来的麻油香味,那些混在玉米饼子里的榆钱儿香,也成了记忆里最香的家乡味。

乡愁是一种牵挂:是母亲天不亮就挑满两大缸的泉水,是村里最早升起的炊烟袅袅,母亲在灶台前凝神环视着手里的酸菜角,还有那放在锅边备用的几颗青绿色的波菜。无意中听到有人提到家乡的名字,心湖里如被注入鸡血般兴奋异常,牛薛沟,诗一样的名字,它就坐落在群山环抱的大山之中,一条欢快的小溪横贯全村将山与水紧密的连在了一起,只有蜿蜒盘旋的石子路紧紧缠绕在群山之间,艰难着伸向村外,这里是村子唯一的出路,被村民们亲切的称为这路是条能出将入相的幸福路。

有人说山是孤独的,也有人说村是落后的,但我要说山并不孤独,村也不落后,因为那里有淳朴的父母每天劳作的印记,还有石碑上依然清晰的名字,他们曾是村子里的骄傲,旧人离去时就有后人替补上来,一代代牛薛沟人民在这里繁衍生息。就连年久失修的龙王庙上也换了新的对联,上联是:数十年云游在外,下联是:看今朝回村显灵。

乡愁是一张泛黄的身份证:记得第一次换身份证的时候,是十八岁时,村队干们来落实信息,举着黑白色的照相机对着我乱糟糟的头发照了很久也不合格,好在最后是成功了,拿到手时我走了十多里的山路,在镇子上的照相馆里拿到属于我的身份证,只是一个小卡片被塑料纸封在其中,上面有我的照片,带着姓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

那张身份证还没用过几次,就又被通知要换取二代身份证了,我又翻越了十多里的山路和几个小姐妹们一起跑到镇上的,此时坐在微机前的女生样子格外的凶,动不动就生气了,不是嫌村民们的头发不合理,就是衣着反光。这是我第一次发现现代化的网络竟然在小镇上漫延开来,四面八方赶来的乡亲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眼看着院子里就要站不下了,只好排起了两队,最后变成了四,五队。叫到名字的人小心着向前移动,在各种叫骂声里好不容易完成办理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也有人笑骂着说:“这比鬼门关还难闯呢!”另外一个人赶紧凑过来说:“可不敢胡说八道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吓得那人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再不敢发出声音。

后来那张身份证早就失去了它的法律效用了,只能静静地趟在抽屉里。因为如今的身份证除了名字是父母给的外,所有的重要信息都换成了夫家的了,这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我才惊觉我早就不是牛薛沟人了!我成了离家的女客。有次我突发奇想着想将身份证的住址再改回牛薛沟村,民警告诉我如果要改,就必须是离婚之后才能改回原户藉!还得回迁当地同意之后。

离婚是不可能了,看来回家的路很漫长了,但我想着总有一天我是能回去的,因为我就出生在那里,那里有我的根。

后来和先生谈起身份证的问题,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说:“想回去啊!可能门都没有!你是我们家的人,死了都得埋进我们的祖坟里!哪有出嫁女子回娘家的道理呢!除非是被休了!”

原来,回家的路早就断了!曾经沾沾自喜的家乡成了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我的家,变成了我的家乡,主人翁也变成了女客。曾几何时我成了客人!我不停着问自己,能回答我的只有那张泛黄的身份证,因为只有它能证明我曾经也属于牛薛沟。

每次回乡,我也会学着三叔的样子站在村口久久不敢抬腿向前走,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啊!心里会五味杂陈,百感交急,酸涩的苦味充满整个大脑。

乡愁是一种情怀,无论走多远,身份如何变化都不敢忘记自己曾是这片土地养育的他乡游子,这里有庄稼人沉重的印记;当你意难平时,只要想到家乡的山水就会豁然开朗起来,这里能让你在迷茫时准确的找到方向;当你游走在权力边缘时,只要想到家乡父母还有那欢声笑语的院落,就能让你瞬间收回伸出的手掌;那里是无论你如何付出都犹觉不足的地方。

乡愁是故乡的明月,乡愁是远方游子的眷恋,乡愁是飘泊的心门,乡愁是雁南飞,东风归,岁月的年轮沉淀下斑驳的印记!这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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