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行 连载

比肩行

分类:灵异悬疑 作者:小小小唯 字数:5万字 标签:比肩行,小小小唯 更新:2023-10-11 12:15:08

沈昭悠幼失怙恃,为寻失踪的同胞兄长行遍整个大乾,好容易寻到兄长后却阴差阳错嫁给面部毁容的定王林平璟。定王林平璟,皇五子,十三从军,杀伐果断,带着狠戾乖张的邪气与战场上的杀气血光,让人闻风丧胆,背负克妻 ...

崇德二十年腊月二十五,岁暮天寒。

昨夜飘飘洒洒下了一阵小雪,此时雪虽停了,道旁路边铺了浅浅一层冰霜,天气阴沉黑云遮蔽,官道上一个行人也无,只听得一阵踢踢踏踏蹚在泥水与石子上的蹄声,蹄声渐近,一辆骡车缓缓驶来。

驾车人头戴毡帽,身着青色粗布短打,短打上四五个补丁,倒也整齐干净,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余下一双眼睛,让人分不清身形长相。那人身后的板车上层层叠叠摞着木柴,竟是比驾车人还要高上半个身子。

因着天凉地滑,骡车慢悠悠往前行去,忽然,驾车人吁停骡车,斜了斜帽子露出耳朵侧耳细听,寒冷空气中隐约传来刀剑相击声,叮叮当当,听起来似是十分激烈。他不禁双眼放光,脸上带笑,自语道:“这是又遇着山匪路霸了?”声音低沉暗哑中带着三分清脆,回荡在寂静的官道上。

骡车便又缓慢前行,刀剑声愈发清脆,官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名黑衣人,面覆黑巾,身上带伤,也不知是死是活,另有四名黑衣人,手持刀剑围攻一名女子,那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一身红衣,一杆银枪使得寒光点点,水泼不进,只身上带伤,脸色发白,身形渐拙,早已是强弩之末。

骡子不敢靠前,原地踏了几步停下,驾车人干脆从骡车上跳下来,细细打量双方招式动作,小声低语道:“虽然稍显稚嫩,看起来没怎么见过血,动作倒是有模有样。”只是或许女子对敌经验不多,浪费许多一击击杀的机会,反倒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驾车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要等两方人马分出胜负再借过,或是干脆视而不见绕路而行,只若是要绕路而行,只能走小道,先不说骡车能不能过,道路泥泞,又刚下了雪,走小道凭添许多麻烦,可若是在这里等,万一被人误伤,快过年了,他不想动手。

叹息一声,驾车人似是打定主意,坐上车辕准备驾车离去,便见那女子在险象环生中突地回身一刺,只力道与技巧都不足,人没伤着却险些将手中长枪脱手,被黑衣人寻隙划了一刀,顿时鲜血淋漓狼狈万状。

驾车人惊讶地咿了一声:“回马枪?”

回马枪属于马上技能,驾车人曾在北方苦寒之地的边关见过一位老将军使出,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意十足,红衣女子身上带伤脸上有血,看不十分清楚,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何关系。

他也曾偷偷学了两回,只差点没闪了腰,只得作罢。驾车人想起老将军救下匪寇屠刀下民众时的殷切关怀,得胜时的抚髯大笑,以及边关军民对他的喜爱与赞扬,不禁啧了一声:“麻烦!”

他最是讨厌麻烦了。

程瑾宁既冷且痛,久战之下手臂酸胀发麻,浑身早已没了力气,只麻木生硬地举枪迎敌,只听“锵”的一声,手中长枪已然被击落,眼见一柄青钢剑直刺过来,她竟无力回击,只能尽力往旁边滚去,躲开了眼前的青钢剑,却躲不开其他,她瞳孔紧缩,似乎能感受到青钢剑上的嗜血寒芒,眼见要丧命于此,近在眼前的剑身却被一根马鞭缠住,一个散漫的声音带着笑:“这么俊俏的小娘子,你们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许是力竭,或是流血过多,程瑾宁的头逐渐昏沉,视线也愈加模糊,昏头昏脑之间,竟是就这么昏倒过去。

昏昏沉沉中,鼻尖闻到一阵扑鼻诱人的食物香气,人还未醒,肚子却咕噜咕噜叫了几声,随即感觉到浑身酸胀难忍,伤口处火烧火燎的疼,她是习武之人,这点疼痛倒还能忍,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嚯”的一下坐起身,一件蓑衣从身上滑落,借着篝火的光,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片干草之上,伤口简单处理上了药,血腥味里带着些许药香,但衣裳还算整齐,银枪好好地放在旁边,在火光下闪着银色光芒。

此时她正处于一片小树林之中,眼前篝火烧得旺盛,呼啦啦偶尔发出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一旁的骡子嚼着干草,踢踏着脚步打个响鼻,装满木柴的车架卸在一边,篝火旁坐着一位青年。那青年二十来岁,面容普通身材瘦小,看穿着打扮只是寻常的农户,正捧了一个烧饼毫无仪态地啃着,瞥见程瑾宁醒了也不吭声,兀自吃得正香。

程瑾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青年,见他没有敌意,心里先松下一口气来,强忍着疼痛站起身行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的祖父安远侯,凭军功让先帝心甘情愿功封,虽然出生武将之家,但她从小在京城长大,大家闺秀的礼仪教养一样不落,说话行事很是大方得体。

青年看了她一眼,递过来一个烧饼,那烧饼杂着粗粮,表面黑黄粗粝,看起来就让人不太有食欲。

程瑾宁谢过后接过来,想着若是青年要对她不利,在昏迷时尽可能动手,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迟疑后还是往嘴巴里送,闻着倒是挺香的,吃到嘴里才发现实在太过粗劣,嚼着无味,往下吞时划拉着嗓子眼让人难以下咽。

她吃了一口便想要吐掉,也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怎么着,紧皱着眉头强行将大半个烧饼吞吃下去,最后喉咙实在干噎着难受,才将余下的烧饼放下。

“敢问公子……”

“珰”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青年扔过来几把剑,嬉笑着道:“我方才看过了,这剑上没有任何标记,剑刃倒是锋利,算上工艺,一柄怎么着也得要七八两银子,这里一共有六把,按低价来算是四十二两,我给你算四十两,烧饼算送你的,如何?”

程瑾宁习的是长枪,剑法虽会一二,但这青钢剑并不是什么名器,她要用也断然不会选择这种,况且又怎么能用得着这么多,思索之下并不接口,只问道:“那些黑衣人怎么样了?”

青年见她并不接话,有些失望,挽了剑花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打晕放那儿了,也是些穷抠搜的,一群男人身上硬是没搜出几两银子,也就这些废铁值点钱,哎我说,你真不打算买回去?”青年犹自不死心,劝说道,“这可是杀人灭口打家劫舍的好东西。”

程瑾宁蹲身翻看那几柄青铜剑,同青年说的一样,除了剑身锋利外,竟是找不出任何的标记,剑柄普通,亦没有剑穗等装饰,剑身轻薄,看得出来工艺不俗,万不是青年所说的“废铁”。

她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从其中拿出几张银票,也不看面值,就这么递过去,青年在身上擦擦手,接过后趁着火光仔细查看,末了依依不舍还了几张过来:“多了。”

程瑾宁见他眼珠子都要落到银票上,心里稍有些看低,面上只露出一个含蓄的笑来,道:“这便是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公子还有其他……”

青年生怕她反悔一样,快速将银票全塞进衣衫里,拍着放银票的地方嘻笑道:“给钱就行,有钱一切好商量!”

程瑾宁心中不喜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却也觉得松快许多,能用钱将救命之恩揭过,总好比日后纠缠不清来得干脆,这人看起来老实巴交,但能从那些人手上救下她且全身而退,想必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就此了结不留后患便好。复又想起那些黑衣人,皱着眉头道:“你没有杀那些人?”

青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叫道:“杀人犯法,轻则蹲大牢,重则流放砍头丢命,我从不杀人。”他杀的都不是人。

程瑾宁气他斩草不除根,担心那些人又追上来,面上担忧,提起银枪对青年行礼道:“那些人是追杀我而来,与公子毫无瓜葛,此番承公子救命之恩,日后必有重谢……”

青年再一次打断她的话,小指抠着耳朵不耐烦地道:“说话不要那么文绉绉的,听不懂,左一个公子右一个救命之恩的,烦都烦死了!”

见程瑾宁怔愣在场,忍不住噗笑一声,道:“这么冷的天,若是没人相帮,那些人冻都冻死了,哪里还能追得上来,”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程瑾宁,挑眉坏笑道,“你莫不是怕鬼?”说罢哈哈大笑,直弄得人面红耳赤。

程瑾宁素来没遇到过这般人物,咬牙强自定了定心神,道:“你不是说你从不杀人吗?”

“你便这样信了?”青年笑罢喘了口粗气,眉眼里俱是笑意,满不在意道:“我是没杀他们啊,天气太冷他们身体不好冻死了与我何干?既然想要别人的命,自然要有用自己的命来换的自觉呀。”

那些人不是他直接杀死的,却因被他打晕丢弃在官道上活活被冻死,青年却没有半点在意,仿若一切与他无关,眉开眼笑毫不在意那几条人命。

程瑾宁心里不知做何感想,直觉青年不会害他,便倚着枪坐下,青年又递过来一颗大白萝卜,雪白滚圆,萝卜缨子青翠欲滴,看得人口舌生津。

程瑾宁本就失血,刚才吃的烧饼又粗噎难咽,见白萝卜表皮干净,便接过来轻咬一口,酥脆甘甜中带着些微辛辣,正好缓解了口渴。

青年见她啃了小半颗后才幽幽道:“前面村子的地里拔的,没给钱。”

程瑾宁怔愣当场,嚼了一半的萝卜不知道该吐还是该咽下去,安远侯家的嫡亲孙女,从来没有吃东西不给钱的,那跟横行无忌的无赖小偷有什么区别?

青年见她傻乎乎的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顶着程瑾宁羞愤的目光道:“钱呢,你已经给我了,偷呢,是我去偷的,放心,天打五雷轰也轰不到你头上。”

程瑾宁将口中残渣吞下去,道:“理不是这个理,小农小户本就不容易,这日晒雨淋的在地里忙活,为的就是那一口吃的,你怎么能做出不告而偷的事来?”

青年渐渐敛了笑意,清凌凌的眼神看过来,程瑾宁浑身绷紧,不自觉握紧长枪,只听得那人轻笑一声,道:“你倒是知道些人间疾苦。”

程瑾宁低声道:“我母亲在京城外有一处庄子,年年往府里送东西,我便知道一些。”

青年笑了笑,大户人家底下庄子里的人,过得可比寻常农人要好许多,他也不欲与程瑾宁多说,只道:“骗你的,安心吃吧。”

程瑾宁羞愤难当,她出身极好,自幼得祖父母、父母、兄长庇佑怜惜,姊妹爱护敬崇,从未遇到如青年这般让她哭笑不得,只忿忿瞪了人一眼,别开头去不再理他。

火光熊熊,染得人昏昏欲睡,青年虽嘴里戏弄她,程瑾宁却微妙地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加上本就重伤未愈,此时吃饱喝足,睡意便涌上来,双手抱膝,头埋在手臂上就这么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半倚在骡车驭位,骡车行驶在官道上,青年牵着骡子,听到动静后转头看过来,道:“醒了?”一边递过来两颗表皮黑乎乎的东西。

程瑾宁皱着眉头看着对方手里的不明物体,心里暗忖这东西能吃吗好吃吗?看起来就不太想去拿,更不想吃。

青年笑道:“放心,这是从农家手里买来的,付过钱的。”

程瑾宁瞪他一眼,伸手便抢过来,东西到了手上方才觉得还是暖的,敲开一看,居然是两颗鸡蛋,外面烧得如焦炭一般,剥开后里面黑黄中带白,透着一股焦香,似乎也不难吃。

她吃了一颗觉着有些噎,尚未说话,青年像是后脑长了眼睛,随手扔了个水囊,程瑾宁也不客气,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清澈甘甜,只是冷,她喝了一口便觉得牙齿都快要被冻得没知觉了。

行了一会儿,骡车在一条三岔路停下,青年回首笑道:“该下车咯。”

程瑾宁装傻,道:“下什么车,你不是要回京吗?干脆送我回去,放心,车钱少不了你的。”

青年笑道:“安远侯家的女眷,如此狼狈回京,要是被有心之人看见,我怕是脱不了干系。”

程瑾宁脸色一变,道:“你是何人?想要做甚?”说着就去拿长枪。

青年伸手一指长枪,道:“枪头有字,姓程而使长枪的,我所知道的便只有安远侯,若是猜错,还请姑娘原谅则个。”说完,滑稽地一揖手,行礼行得不伦不类。

程瑾宁思绪万千,情知论身手自己不敌,也不知对方要做什么,既然知道自己是安远侯女眷,或是要败坏程家名节,或是要以此相要挟,心绪杂乱之下,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青年拍着放银票的地方,爽朗一笑,道:“银货两讫,两不相欠,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小娘子莫要担心。”

程瑾宁跳下骡车来,手握长枪抱拳道:“多谢公子,以后公子旦有……”

“行啦行啦,”青年摆摆手,再一次打断她的话,“我可不想牵扯到那些麻烦里去,我这个人啊,最怕麻烦了,咱们不是一路人,没以后,山水有相逢,后会无期。”说罢牵了骡车便走,行了几步,“哐当”扔下几把剑。

程瑾宁忍俊不住,只觉得这人到底有些意思,当即一手拿枪一手拖剑,往另一条道行去。

过不多时便见到一处庄子,庄头是程家世仆,忠心耿耿,看到浑身血迹斑斑的程瑾宁,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去请大夫,又呼喝着让人给京城里报信。

程瑾宁道:“不过是皮肉伤,并不十分打紧,全叔,你派几个人往京城方向寻一辆装了木柴的骡车,动作轻省些,不必惊动赶车人,只跟着,看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在哪里落脚,都一一禀来。”

全叔虽不明所以,但主子吩咐下来,他也不多问,又往京城方向派了几个人。

程瑾宁又道:“你再派人往回京相反方向,路旁应当还有打斗痕迹,若尸体还在,将尸体全拖回来,再在周边村子打探可漏了什么消息。”她此番出京,不过告诉了贴身几人,竟是不知道是哪方人马能将探子安插到自己身边来了!

全叔一一应是。

待程瑾宁上了伤药换好衣裳出来,全叔正欲回禀:“不过是出了庄子四五里地,在官道旁边便见到一辆骡车,车上没人,只木柴散落一地,追上去的人见骡车木柴都是好好的,便带了回来,其余人分开四下去寻,离得最近的城门也派人去盯着。”

程瑾宁出得门来,见那骡子四肢筋腱强韧,倒是一匹好畜生,又见骡车上木柴零零散散只装了半车,问道:“木柴全都在这儿了?”

全叔便看向骡车旁的一名仆从,仆从忙道:“回姑娘的话,小的们怕有遗漏,骡车旁散落的木柴全都捡回来了。”

这数量却差了许多,程瑾宁不知想起什么,轻笑一声,让人将骡车拉到马棚,木柴送去厨房。

又有人回禀,道是官道旁虽有打斗痕迹,路边亦有零星血迹,倒是没见着尸体,天气寒冷,少有人出没,竟是没有人知晓。

而此时的沈昭悠早已改头换面,换了装束改走小道往京城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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