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上高中时，苏寒成绩优异，只是生性冷淡，总爱独来独往。沈怀衷，成绩差而人缘极好。开学他们是死对头，后来是离不得，两人从各自的家庭中坚定地向对方一步步走去，而后紧紧相拥。一朝变故，两人不欢而散。一别七年 ...
再一次踏上熟悉的街道，苏寒真切地体会到了何为近乡情怯。
道路两旁的树木比往年茂盛了许多，周遭有很多新开的店铺，记忆中坑坑洼洼的路面也变成了新铺的柏油马路。
苏寒身着一身月白色连衣裙，衬得乌发白肤，她白皙的皮肤如瓷器般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像是小县城里晕开了一片水墨，引得行人频频回头张望。
路过通往高中的小巷子时，她驻足。苏寒看到记忆中的许多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只剩下那家最爱的馅饼店还开着。
那时候，沈怀衷总是会给她带那家最爱吃的馅饼，少年人鼓囊囊的书包里面，专门隔了一个夹层放着热乎馅饼。
少年人张扬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他撑在桌面上弯腰认真看着苏寒，空气中散落着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气息，是很好闻的味道。
他笑着问：“嘿，吃照烧鸡腿还是别的口味？”
高中的苏寒停笔后抬头和他对视，笑着回应：“都行。”
那年的盛夏，阳光仿佛一刻不停歇，在记忆中最为炽热。
苏寒心想，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真是怀念啊。
忽然，苏寒看到远处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跳在这一瞬间漏了半拍，铺天盖地的紧张感让她无所适从。
那人一身黑色休闲套装，脸上挂着对于万事万物都不屑一顾，看似游刃有余的表情，而在看到苏寒时像是冰层裂开了一条缝隙，脚步都显得有些慌乱。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僵在原地。
谁都没有继续往前走，在匆忙路过的人群剪影里心照不宣地静成了默片。
这一场哑剧，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
苏寒怕这只是自己的又一场梦境，如同镜花水月，只要自己再往前迈一步，那人就会在梦境里分崩离析，找寻不见。
时隔七年，苏寒冰封已久的心再次剧烈跳动，如少女时期热恋时炸开的一朵烟花，于多年之后的此时此刻直击心头。
苏寒鼓起勇气，向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走去，一步比一步坚定。
沈怀衷此刻也不平静，他定定地望着向自己走来的苏寒，眼角湿润却不敢主动上前一步。
这人从小到大，被人欺负没哭，他知道自己能打回去；生病了没哭，他知道哭了也没用；家里人对他不管不顾也没哭，他知道自己还有苏寒。
可偏偏他唯一几次掉眼泪，都是因为苏寒。
“呲拉——”
一辆失控的汽车忽然冲开路边的防护栏，朝着沈怀衷的方向飞速冲了过去。
这一刻沈怀衷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到眼前闪过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下一秒苏寒就把自己推开了。
沈怀衷倒在了路边的台阶上，他忍着后背的剧痛坐起身来，飞速地往那一边张望着。
“砰——”
车头已经严重变形，从他这个角度看不见苏寒的踪影，只有车子边缘不断渗出来的血在渐渐蔓延。
所有事情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他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可苏寒硬是凭着身体的本能，下意识地推开了他。
七年前苏寒在昏暗的教室里紧紧地抱着他，湿润后显得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说：“我对你的爱已经是刻在脑子里的潜意识了。”
她做到了。
身边人常说，苏寒这双眼睛属实是很美，看谁都好似含情脉脉，但只有沈怀衷见过她真正深情的样子，每当她盯着自己时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眼神，让他无比沉溺。
这一刻，沈怀衷挣扎着站起身，从头晕目眩里缓了过来，忽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刹那间心如死灰。
“小寒！”
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而后站起身跌跌撞撞往苏寒的方向奔去，理智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四周像是被按下休止符，她们都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祸患吓傻了。
这一路上有很多正在把孩子往辅导班送的路人，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她们发出一阵阵尖叫声，还有人心照不宣地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快，快打急救电话！”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这才把吓得面如土色的行人们喊回了魂儿，人们纷纷动了起来。
有人一边拨打着急救电话，还有人自觉地在道路出口提醒来往的车辆。
沈怀衷跑上前，看到前几秒还好好的苏寒此时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浑身上下还在不停地渗血，原本的月白色裙子被鲜血濡湿成了暗红色。
他把她轻轻地抱在怀里：“小寒？”
苏寒没有回应他，嘴角还在不停地涌着汩汩鲜血，双眼紧闭。
沈怀衷强忍着悲痛说道：“小寒，坚持住，医生很快就到了。”
泪如雨下暴露了他表面平静的外壳，他此时心都碎成了一地渣滓，只剩下一具空壳。
如果可以，他宁可躺在这里的人是自己，对了，本来就该是自己。
“小寒，为什么这么傻……”
沈怀衷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血人一般的宋寒失声痛哭，他失去了这人世间留给他最后的慰藉，也失去了全部生的希望。
苏寒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父亲又一次醉了酒，拳脚如雨点般落到她身上，继母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狠毒的笑。
她躺在碎了一地的玻璃渣上面，哭喊着说：“爸，我走，别打了，我胃疼……好疼。”
苏寒的父亲窝囊了一辈子，所有的脾气都发在自家矮矮的一方天地里，好像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在外卑躬屈膝之后，回家维持他心里扭曲的自尊。
而后她见到了十几年素未谋面的母亲，云燕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说道：“你来干什么？”
苏寒不停地跑着，好像跑得再快一点就能逃离那些痛苦，跑到筋疲力尽也不愿止步。
她跑过剪影的校园，废弃老屋那红瓦青砖，斑驳老街上袅袅的炊烟，血色残阳下蜿蜒的河流，在矮矮的坟头前，见到了自己的爷爷。
“爷爷，我不想跑了，这些年我都没机会停下来缓一缓。”
苏寒靠在爷爷的坟头，身心俱疲，感受着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的频率，身后黄土被炙烤的温度。
她回想着人生中短短二十年，唯一真心待自己的亲人已经在身后归于尘土，要是能这样躺在他身旁，让一切尘埃落定下来就好了。
“对了，我还不能死，沈怀衷……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我走了他该怎么办呢。”
“好想再看他一眼，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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