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的工厂快倒闭了，因为接不到定单，导致工厂难以维持下去。工厂里的工人见厂里没多少活儿，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更要命的是，他老婆王梅，见工厂已经那个样子，还欠了不少钱，背着他把房子卖了，等到他跑业务回来， ...
刘元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半瓶还没喝完的二锅头，此时他脑袋空空的。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尸体，除了呼吸，就连心跳似乎也感受不到了。
“我为什么不去死呢？”这话是他最近两个月常常对自己说的，神奇的是，他说了两个月，他依然还在。
不知道躺了多久，感觉身体已经开始往下滑落，他的上半身在沙发上，屁股以下的下半身却在了冰冷的地上。
又喝了一口酒，刘元忽然笑了，他笑得好勉强，笑得好悲惨。
“这酒是个好东西呀？”一只手撑着地，把屁股挪到沙发上，然后又拿起酒瓶，就着窗外斜射进来的一缕阳光，睁着已经哭肿的眼睛，努力地看那酒瓶上的字。
他想看看这酒是什么酒，等到看清楚了后，他笑了。二锅头，这酒以前他从来都没正眼瞧过，现在却用它来浇愁了。
他嘴角向上翘了起来，他对自己断断续续地说，似乎是在鼓励自己。
“加油了，那么……难的时……候都过来了…有什…”
可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他的嘴角突然往下一撇，眼泪又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刘元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是他又哭了。
已经三十七岁的人了，怎么现在动不动就哭了呢？
可是他也不想哭呀，而且谁想哭呢？
他记得自己哭得最伤心的是，前年他妈过世的时候，后来就没哭过了，可是最近又哭了，而且还哭得不少。
“啊……”刘元突然大叫一声，声音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的响亮。
“那么难都过来了，我以为……”
“以为会好起来，为什么越来越难了……”
“妈，我怎么办呀？”
“妈…妈…”
“我好难啦，我太难了。”刘元大声地哭喊，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他心如刀绞，想起从创业初期的艰难到后面的小有成就，再到现在即将破产，他不甘心。
他以为自己会越走越远，越来越强大，可是现在却又回到原点。
重头来过，只是安慰，可这世间，想要重头再来，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呀？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的眼睛都肿成了一道缝了，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一开始没听到，后来响的时间一长，他听到了。
刘元以为是其他厂打电话来，赶紧坐起来，整理了情绪，拿起电话，一看是厂长打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
“老张……”刘元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沙哑，他担心对方听出他刚哭过，还紧张了一下，也有些不好意思。
无论再难，刘元从来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过，他正准备解释说自己感冒了，但对方的话让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之前有些紧张的心情就被失落给代替了。
“没什么，厂子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必要把拖着你……没事儿，你去吧…我理解…工资呀，你放心，等我把厂里的机器卖了就马上把钱给你打过去……没关系的，这要是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好，那祝你在新厂工作愉快……”
刘元挂断电话，瘫坐到沙发上，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不远处的办公桌。
“难过什么呢？”他伸手去掏裤兜的烟，却发现裤子包里没烟，于是他起来找。但因为光线太暗，明明烟就在前面茶几上，他却怎么也看不到。
“人家也是有家庭的，他也要吃，也要养家小的……”刘元替老张解释，也是在安慰自己。
找了半天，他去把灯打开，看着这个死气沉沉的办公室，他愣了，不过愣的时间不长，可能只有几秒钟，随后就想起自己是在找烟。
“原来在茶几上，”他走回沙发，从茶几上把烟拿到手里，从里面抽出一根，随后就去摸打火机。
“打火机呢？”打火机也没在口袋里，上衣口袋里也没有，裤子口袋里也没有，那在哪里呢？
茶几上没有打火机，然后他就开始找打火机。从沙发上，从旁边的置物架上，再到办公桌上，抽屉里，然后窗台上…就连盆栽里他也找过了。
整个办公室，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但就是没看到打火机在哪里？
“在哪里呢？”刘元叼着没点燃的香烟，站在办公室的中间想了想。办公桌背后的是一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用来装门面的装饰书。
“哈哈哈哈……”看到那一书架的假书，刘元都笑了，他也忘记了自己是要找打火机。他一笑，烟从嘴巴里掉出来了，但他不管了，不过是一支烟而已，掉了就掉了。
整个厂都没有了，还在乎一根烟？
他看着被他整齐地码在书架上的书，这些书，明明里面什么都没有，明明就只是空壳子，没想到摆在书架上，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没用的玩意儿。”嘲弄了一句，就是这一句，他不仅是嘲笑这些空有其表的空壳书，也在嘲笑自己。
他转过办公桌，将这些没有内容的书全部从书架上扒下来，发疯似地扔得到处都是。但他还不解气，扔了后还要踩上几脚，没扔的也要撕碎了，再踩上几脚。
就像他那些好兄弟，不要他了，就来踩上一脚一样。他现在也不要这些书了，他也要踩上几脚了。
都是踩，只兄弟们踩的时候，他很生气，他很愤怒，他还很伤心。而这些曾经拿来装门面的书，被他踩了，却没有吱声。
是这些假书大肚吗？还是它们本身就没有感情。
办公室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书壳。
等到书架上的装饰书都被他扔出来，都被踩扁，刘元也累了。
他又回到沙发上，结果在沙发上找到了打火机，打火机就在那张单人沙发的缝隙里，奇怪的是，刚才找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他一来，一下子就看到了。
刘元的气色很是憔悴，他也瘦了很多。
之前是一个一百八九十斤的大胖子，只两个月的时间，他就瘦了六十多斤。以前的裤子，衣服，现在穿着都大了许多。
虽然瘦了，但也老了，头发也白了一大半。
现在他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尤其是眼睛的鱼尾纹，都快数不清了。
三十七岁，看着像五十七岁的年纪。
前天在大街上走，还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叫叔叔，他也真是无语了。
生意上失败所带来的打击，比老婆给他戴绿帽子的打击还大。
老婆跑了，如果生意还在，那老婆多得是。
现在是，生意黄了，工厂也要关门了，老婆也黄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对了，他不应该什么都没有。他还有一屁股债呀，怎么能说没有呢？
刘元找到打火机，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支烟点上，长长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来。
“咳咳咳……”可能吸得太急，导致烟直接进了肺部，刘元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先是坐着，后来就捂着脑袋，再后来，他居然捂着胸口还弯了腰地咳嗽。
不知道咳嗽了多久，他感觉整个肺都快咳得散架了，鼻涕、口水都咳了出来。
后来，他不咳了，而是静静地把手里的香烟，一根一根地拿出来，一口一口地吸进去，一口一口地吐出来。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里，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呼……”把倒数第二根烟的最后一口呼出来，伸手去拿最后一根烟，刘元愣了，他没想到这烟抽得这么快。
同时他感觉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抽华子了。
想了想，拿起打火机，把最后一根华子点燃，烟盒扔到一边。
“怎么有点发苦呢？”刘元吸了一口，感觉这华子吸起来有点索然无味，味道发苦，嘴唇还有点发麻。
就在他疑惑这华子怎么抽起来不太好抽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本来他不想看，但又怕是客户打的电话，或者是老家打来的，但拿起手机，却是洋川省的号码打来的。
洋川省，刘元知道，那是一个内地省份，离他所在的江宁省还有四千多公里的路，离老家也有好几千公里。
知道，但并不熟悉，那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更没什么业务，于是就断定是打错了，或者是推销或者是诈骗，于是把电话直接给挂了。
可是刚挂断，这号码又打了过来。
刘元想这电话接二连三打来，肯定是认识自己的人，于是还是接了。
结果对面果然是认识的，还是那熟悉的声音。
“王梅，你去哪里了？”
“那你怎么把房子卖了？你把房子卖了我怎么办？孩子呢？”
“什么？你……”刘元听说，脸色刷地一下，由红变白了，等到王梅挂断电话，他还没从王梅的话里反应过来。
直到意识到对方没说话，看了手机，他又打了过去，结果对方直接挂断了。
为了验证王梅的话，他踉跄着跑到办公桌前，然后打开最里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绿色的文件夹。
打开以后，里面是三份亲子鉴定书。
刘元哆嗦着手，看完了三份鉴定书。
看了后，刘元拿着鉴定书笑了，他笑自己是那么的愚蠢，笑自己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当他一张口，一口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王梅，你好呀你……绿色的袋子，你可真有心呀？”
三个孩子，大的养了九年，老二养了六年，老三养了三年，合着，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全是给别人养的。
“王梅……你真是狠心呀！”本来这事儿她应该不告诉他的，可现在这狗日的，居然告诉了他，说几个孩子都不是他的。
什么叫“落井下石”，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呀。
十年呀，这十年来，为了让他们娘四个过好，他一个人在外面风风雨雨，有苦往肚子里咽，有伤自己舔，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现在好了，她居然说这孩子不是他的。
“你为什么呀？啊啊……”刘元顺着转椅跪倒在地上，手里那份讽刺的亲子鉴定书，彻底地把他击垮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哭得太久，眼睛哭干了，现在他的心虽然像刀割一样，虽然很痛苦，但眼里却是一滴泪也没流出来。
干吼了一阵子，才想起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这贱人怎么能说走就走，走了还把房子给卖了。
刘元恶狠狠地拿起电话，如果能够顺着手机信号过去，他一定要杀了这臭娘们和那三个小杂种。
于是，刘元再打电话过去，但对方却直接把他拉黑。
“王梅，你这是杀人诛心呀，我到底有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我。难道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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