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琦琦的来信和午夜的街道 12（1 / 2）

太阳升起来之后，屋子里洒满了阳光，浑身暖洋洋的。

早春是最美的季节，光线一下子就比冬天明亮许多，但空气又清爽凛冽，没有夏天那种热浪袭来的灼热，和随之而来的粘腻。

这会让四季想到白山上的云、树林、野蜂巢，漫山遍野的积雪，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深坑，深到膝盖。底下就是松软的松针、橡树叶子、地苔藓铺成的，结实的像地毯一样的叶子层。

在树林间找一块平地，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云，开始转圈，就会觉得周围的树手拉手，在你周围形成一个圆，跟你一起转着圈，一圈、二圈、三圈，最后笑着摔倒在厚厚的雪上。

嘴里、脸上、身上，都是雪，但是身体是热乎乎的。这就是春天，北方的春天，四季最喜欢的季节。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快递员送进来一个信封，上面显示邮寄地址是北原，寄信人琦琦，她迫不及待的撕开了信封。信纸里夹了几片红色的茶花，飘落到地上，带着淡淡的香气。天蓝色的钢笔字迹，每个字都圆圆胖胖，跟琦琦初中时的字体一模一样。

“四季，展信佳。走的时候没有跟你告别，其实心里有太多话想跟你说，而且主要是也说不出口，想想还是索性写信吧，文字比语言更有力量，能将远距离的两个人，瞬间拉近，就像我们都爱的玛格丽特和她的爱人阿尔芒一样。

北原比咱们市大很多，很多东西对我来说都很新鲜，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最先需要适应的就是天气，这里的风从蒙古草原吹来，一刮起来全是灰黄色的沙土，漫天遍野遮天蔽日，人根本不能出门，完全是一番沙漠景象。

虽然早春时分天还很冷，但是一些花已经开始冒嫩芽了，不像咱们这里夏天花才会开。看到喜鹊从眼前肆无忌惮的飞过，布谷鸟在树上发出奇怪的声音，涮肉时肉粘在铜锅上发出嗞嗞的声音。

傍晚橘红色的彩云摊满了整片天空，校园里有人弹着钢琴，旁边地上坐着人在看书，地铁里呼啸而过的风和轰隆的巨响。每一个有趣的瞬间，每一个动人的时刻，我都想如果你在身边，该有多好。说一些傻傻的笑话，然后两个人笑到直不起腰。

我们已经有太久没有说话了，这不代表我已经忘记了你，或者说，已经原谅了你。但是那天在最重要的日子，我一直在人群中寻找你，等待着，你知道我有多么希望，看到你的出现。

离开的这一年里，无法和你分担你所经历的痛苦，我知道你已经把它埋藏的很深。

我仿佛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具行尸走肉，靠着一口气牵着骨头架子，带着完全石化的心，失明已久的双眼，腐烂发臭的内脏，萎缩枯槁的四肢，试图为自己愤怒不安的灵魂寻找归宿。

还记得吗，《茶花女》里说，女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痛苦，另一条是爱情。但你我都知道，它们其实是一条路。

因为女人总是在无法忍受一条路之后，尝试离开去往另一条路期待寻找幸福，来来回回，最终它们交织在一起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出路。

但是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梦想，不会浪费你的天赋，它们才是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而不是仇恨。听说这里的秋天很美，我们一定要相逢在最美校园里的玉兰树下。

我永远都会在这里等你。爱你的琦琦。”

四季把信小心的折起来，起身把它放进了书柜的最底层。

这个深棕色的红木书柜足足有五层，占据了卧室的大半面墙，除了最上面那一层装满了各种奖状和奖杯，其余各层都被书塞得满满当当。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书虫，、散文、漫画、武侠，什么类型的书她都喜欢看，只要随便捡起一本书，就可以趴在地上看上一整天。

四季伸手取出了一本《格林童话》，封皮是蓝色的，王子骑在一匹白马上，公主坐在他后面，书已经旧的破了皮，皱巴巴的，还掉了一个角。她轻轻的抚摸着封面，试图让它平整一些。

“妈妈，再讲一个，就最后一个！”小时候晚上睡觉前，松芦都会坚持给自己讲故事，这本书是她最爱听的。

在这些故事里，没有时间，没有地点，并非因为这不重要，而是这些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可以满足孩子们的全部想象。

那个蓝胡子的故事，四季最喜欢听了，总是让松芦一遍遍的讲给她。每次听的时候，她会害怕的把头扎到松芦的怀里，而松芦会一边咯咯的笑，一边声情并茂的描述蓝胡子生气的样子。

那些神秘的房间，以及妻子们的骷髅残骸、红色的血迹，同时用手轻轻的抚摸四季的头发。每次讲完，四季都会要求再听一个，而每次松芦都会先假装拒绝，然后在四季反复央求下，笑呵呵的再给她讲一个。

当讲完最后一个故事，松芦会跟四季说，“晚安，四季”，四季也会跟松芦说，“晚安，妈妈”，然后关灯钻进被窝里。四季把书贴到脸上，很久很久，直到确定在上面再也感受不到妈妈的味道，才再次把书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