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赏(2 / 2)

司马玥强颜欢笑故作轻松道:“幸好守城门的是二哥,不然我连小命都没了,这点罪不算什么。”

司马二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冷意退散了几分道:“大夫看过可说你伤势如何了?”

“伤总会好的,痛也会淡忘,可是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司马玥说着,眼睛渐渐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他们本不必死的,父亲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无辜?陛下遇刺何等大事,不斩草除根怎么确保回宫途中不再出什么乱子。”司马二公子脸色一沉,冷然道:“你可知在父亲这个位置上,但凡有点差池,就是谋反,多少人想把这个罪名扣在司马家的头上,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司马玥一怔,语气努力平静,弱不可闻地问道:“那曹大将军满门也会被杀吗?”

司马二公子淡淡地答道:“杀不杀得,朝堂自有公论”

司马玥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禁蹙眉道:“父亲可是指洛水起誓,答应过只要曹大将军投降,不伤宗亲的!”

“父亲是答应了,但朝堂又没答应!这么多年来曹家的刀可是一直架在咱们脖子上的!”司马二公子的双眸渐渐阴翳,语气也狠戾起来:“世仇宿怨,你不了解没人会怪你,但这些事你不要再插手过问了。”

见二哥动气了,司马玥顿时不敢再争辩,撇嘴道:“说也说不得,那我好歹救驾有功,连个奖赏都没有,大哥还诓我二哥还凶我。”

司马二公子看着司马玥委屈巴巴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下来:“陛下赏赐的金银珠宝都送到安世那里了,过会清点好入了库就给你送单子过来。”

司马玥不以为然道:“这些身外之物算什么,要说大哥可都封了长平乡侯了,这才是能享一辈子的。”

“那你想封个什么?”司马二公子被气笑了,叹了口气道:“你以安世之名闹腾了这一番,父亲为了保全你的名声,没有上报你的真实身份,连陛下要派御医来都推拒了,所以你要想封个什么,这次是不能够了。”

“哼。”司马玥气鼓鼓地侧过身:“难道还有下一次。”

司马二公子看着司马玥不服气的模样,双眸闪过一丝笑意,低声道:“不过嘛,这能享一辈子的赏赐,倒是在准备中了。”

司马玥好奇又期待地侧过头追问道:“什么?”

“等你伤好了,父亲准备请奏陛下赐婚你和尚书郎杜元凯。”

“什么?!”司马玥惊得站起身来。

前后同样的“什么”,语气却截然不同。

“我才不要。”司马玥恼然道:“父亲喜欢那杜尚书就让陛下赐给他好了。”

“胡说。”司马二公子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父亲给你求的御赐良缘。”

司马玥缓缓抬手捂着肩头,面色痛苦,音带哭腔道:“哎呀,我这伤还挺重,怕是三年五载都好不了了。”

“不急,不过是先订婚,又不是要立马成婚。”

“二哥,我乏了,先回房休息了。”司马玥不悦得侧过身,说罢一溜烟躲回了房中。

司马二公子淡然笑了笑,权当妹妹这是小女子的羞怯,不以为然地转身离去。

司马玥靠在暖阁上,越想越气,她是救人不是杀人,何况救的还是九五之尊,这些人怎么能恩将仇报乱点鸳鸯谱啊,难道这就是过犹不及、泰极否来?要不要哪天也去广化寺拜拜好了?

司马玥沉浸在烦闷中,连司马安世禀告进屋来也没反应。

“姑姑,陛下的赏赐已经帮你搬进库房了。”司马安世看着发呆出神的姑姑,拿着烫金红帖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这单子你看看不?好些珍奇的宝贝呢。”

司马玥回过神来,头都不抬地接过帖子,随手就往桌案上一扔。

司马安世连忙在另一边坐下,手肘撑在桌案上,靠近姑姑小声道:“里面有把匕首我看着不错,要不给我吧?”

司马安世看上的那把匕首,可不是一般的匕首,是魏文帝亲自打造的利器,还赐名扬文。

他看见姑姑这会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便含糊其辞地想要过来。

司马月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喜欢什么拿什么便是。”

司马安世喜出望外,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道:“你还是司马玥吗?该不会被那一箭给射傻了?”

司马玥闻言终于抬头瞪了侄子一眼,却没什么心情跟他贫嘴。

“对了,还有这个,我猜是给你的。”司马安世从袖口拿出一封信:“前天送来的。”

“好字啊。”司马玥接过一看有些吃惊,信封上寥寥几字却笔走龙蛇,光是这几笔便是她练了又练也写不出来的。

只见信封上赫然写着司马安世收,司马玥困惑地打开信一看,字迹遒美,行云流水,却只写着:请转呈慕容公子。

“这是谁写的啊?”司马安世凑过来好奇问道:“为什么要我收了转达?干嘛不直接给你?”

司马玥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给我的。”

司马安世嘴角微扬道:“给我的还用转呈吗。”

司马玥白了侄子一眼,缓缓收起信道:“知道了。”

司马安世追问道:“这是不是约姑姑去哪儿玩啊?什么时候去啊?”

“干嘛。”

“带上我呀?”

“你去干什么。”

“我保护你啊。”

“呵,你?”司马玥好笑地看着司马安世:“你在做梦吧?”

司马安世恼羞成怒道:“哼,不带我去我就告诉祖父。”

“你敢!”

“哎呀姑姑,带我去嘛!”

“再说吧。”

“再说是什么时候。”

“伤好之后啊,不然你能背我翻墙吗?”

“哦,那一言为定,你可别忘了啊。”

“嗯。”司马玥忽然抬眼盯着司马安世看。

司马安世被盯得发毛,讪讪道:“咳咳,姑姑好好休养,我先去做功课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司马玥挑眉扬声道:“等一下。”

司马安世乖巧道:“姑姑还有什么吩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司马玥心中落定,沉声道:“除了这封信还有什么?”

“没有了。”司马安世摇了摇头,看到司马玥眸光一凛站起身来,连忙改口道:“噢,噢,还有……”

司马玥皮笑肉不笑道:“什么?”

司马安世呵呵一笑,后退了一步道:“也没啥,就前天送来了晶采轩的白蓉羊羹,昨天送来了贤聚楼的牡丹燕菜,那会姑姑还没醒呢,我就帮你吃了。”

司马玥闻言一扬手,不待说什么司马安世便飞速转身逃了出去。

“臭小子。”司马玥看着侄子落荒而逃的背影,难得舒心地笑了,转身小心翼翼地在暖阁上躺下,拿起信随手覆在了脸上,想思索点什么,可一闭眼就是血染的洛水,本能地有些逃避。

虽然司马玥从小跟着大哥二哥学了些拳脚,也在外跟贼子交过手,但毕竟没有上过沙场,更没有见识过厉兵秣马的杀伐。

在洛水边,是司马玥有生以来第一次亲历大规模杀戮的残酷,一闭上眼就是那漫天的血雾,令人胆寒,血腥味挥之不去,回想起梦魇都有些害怕入睡了。

司马玥想要理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关系,说服自己去接受所发生一切的合理性,却思绪纷杂,却思绪纷杂,好不容易一阵倦意袭来有了些昏昏欲睡。

“姑娘,该喝药了,”侍女端着汤药进来一看,急切道:“哎呀姑娘,你怎么躺这儿了。”

司马玥不禁叹了口气,信封应声从脸上滑落,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

杜府前堂,庄严肃静,众人颔首齐齐跪地。

宫中派来的内官公公清了清嗓子,朗声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兆杜氏、幽州刺史杜恕,为官清廉,固虽失职,但念其昔日功勋、祖上伟绩,免去死罪,贬为庶人,流放章武郡,无诏不得回京,其子杜元凯,忠肝沥胆,才华卓越,拜尚书郎,钦此——”。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