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清(2 / 2)

一位是崔公,一位是穆王。

穆王,身为魏武帝的第十个儿子,虽为庶出,没立过什么汗马功劳,但也是曹魏宗室大臣,德隆望重,身份尊贵,就是当今陛下见了也要叫一声曾叔公。

崔公,文江学海,知识渊博,其父亲曾是魏武帝的随身谋士,官拜中尉,还辅佐过魏文帝,明鉴卓识,笃于情义,可惜伴君如伴虎,后来遭遇陷害含冤而死。

虽然崔公的父亲是被穆王的父亲所杀,但崔公和穆王却自幼交好,游离于朝堂之外,且崔公家道中落后常受到穆王帮扶,因此两人感情深厚,不受上一辈恩怨影响。

穆王悄声问道:“怎么样?”

崔公哼笑道:“你这步棋,看似实之,实则虚之,真不咋样。”

“谁问你这个了。”穆王吹胡子瞪眼道:“我是问你那嵇叔夜怎么样?”

崔公定睛一看,恍然道:“噢,你想找孙女婿啊,那你且自己去看看啊。”

穆王拍案道:“嗐呀我那孙女不让我去,说我一去大家就太拘谨了玩不畅快。”

“你这孙女啊就是被你娇惯坏了,但看人的眼光呢却很准。”崔公拂着白须呵呵笑了起来:“嵇氏家门虽不显赫,但叔夜其人朗月清风,志趣超然,才华横溢,诸贤之中最是出众,即便配王侯贵胄也是当得的。”

穆王闻言满意地笑了:“能被你这严苛的老头如此盛赞,看来传言不虚。”

崔公怒把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盒中,哼道:“好你个老狐狸,我说你突然抓着我这把老骨头来办什么琴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穆王呵呵一笑道:“嗐呀,你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计较啥,能为后辈们做点什么,不也是美事一桩?”

崔公拂着胡须无奈地点头道:“好好好,那我便等着喝穆王府的喜酒了。”

说罢,两个老头相视欢笑起来。

这穆王府的喜酒还没安排,舞阳侯府的喜酒已经摆上桌了。

席间觥筹交错,高朋满座,载欢载笑,卑辞厚礼,琳琅满目。

侍女家丁步履匆匆,忙得不可开交。

此刻司马玥正在司马晓房中帮着打点,司马安世抱着一个号啕大哭的两三岁小孩走了进来,求助道:“姑姑,姑姑,我母亲呢?”

司马安世怀抱的孩子正是嫡亲弟弟,司马二公子的次子,司马桃符。

小桃符虽已过继给了司马大公子,但由于大公子现在的正妻羊徽瑜是继室,虽聪慧贤德,但尚且年轻又无所出,对于抚养孩子没什么经验,而小桃符还年幼便偶尔要找生母王元姬。

“二嫂在后院招呼来宾女眷呢没空照顾小桃符的。”司马玥从司马安世手中接过司马攸,轻拍着小侄子的后背安抚着。

司马晓轮番拿起胭脂盒、珠钗逗弄小侄子。

司马安世看着弟弟从痛哭流涕变成抽抽泣泣,渐渐平静下来,大概是哭累了,这会儿满脸泪痕地趴在司马玥肩头安然睡去,司马安世如释重负。

“哎哟我的爷呀,你怎么把,符哥儿带这里来了。”奶妈寻了过来,焦急小声念叨着:“你姑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别添乱了!”

奶妈慌忙从司马玥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熟睡的小桃符,催促着司马安世回前院去了。

司马玥和司马晓相顾一笑,继续清点一应物品,查漏补缺,调整顺序。

转眼忙到深夜,没安睡多久,便到了寅时三刻,又要起身梳洗打扮着装准备。

司马玥睡眼朦胧地伏案在旁,看着侍女们围在姐身旁忙前忙后,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司马晓一身锦茜红妆,赤蟒暗花双层广绫大袖衫,袖边滚金木兰石榴图案,胸前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外罩一件品红双雀金缨络绣云霞帔,朱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绛红色留仙裙,尾裙长摆曳地三尺许,裙边寸长金丝缀,镶接东海米珠,一迈步便簌簌有声。

沉香木梳青丝,挽好发髻,依次戴上金花八宝凤钗,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玉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光彩夺目,明艳动人。

司马晓头顶珠钗身披华服,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正想闭目养神会,却听到庭院里侍女奔走相告道:“接亲的队伍来了!”“姑爷来了!”

司马玥醒转过来,看到床边凤冠霞帔端坐着的姐姐,不由惊叹道:“阿姐好美啊!”

司马晓看着妹妹莞尔一笑,想到分别鼻头一酸,伤感油然而生,招手示意妹妹过来。

司马玥连忙过去扶姐姐,却被姐姐紧紧抓住双手,拉着在身旁坐下。

司马晓眼睛微红,柔声叮嘱道:“阿姐之前告诉你的话,你可千万要记着。”

“阿姐放心,玥儿谨记。”司马玥哽咽着,泪雾漫上眼眶。

“咦扇子呢,快快给新娘子拿着别误了吉时。”二嫂王元姬手持一把红绸伞走了进来。

王元姬出身书香门第,祖上承袭兰陵侯,自幼熟读诗经论语,精通礼仪,才情卓越,举止雍容。白皙的鹅蛋脸,一双瑞凤眼,两道弯月眉,头戴金丝攒珠髻,项上盘螭璎珞圈。

司马晓接过妹妹递来的金丝镶玉红锦团扇挡在眼前,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踏着绛红铺毡,步出闺房。

二嫂早在房门口撑开红伞候着,众人欢天喜地地簇拥着新娘子,缓缓向前厅走去。

青明的空中月淡星稀,洛阳城内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而舞阳侯府张灯结彩,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天色渐渐破晓,黎明的大街上,渐渐亮起了灯火,开张了店铺,响起了人声。

长街边一处酒楼的高阁上,嵇叔夜听着楼下街上路过的迎亲队伍传来阵阵欢庆的锣鼓声,一双玉手抚上琴弦。

琴音回转连绵,描绘出天高地阔的景象:琼林风味,满鬓风雪,一蓑江表,冻云残冰,江山雪霁,晴日当空,一壶天地老,遗世而独立,万壑尽归墟。

“我说叔夜啊,到底是个什么曲非值得你天没亮就来我这练?啊?”向子期打着哈欠,泪眼婆娑。

嵇叔夜听着迎亲队伍渐行渐远的锣鼓声,望着阁楼外黎明的曙光点亮淡蓝色的天幕,拂晓的风穿堂而过,目光清郁地沉吟道:“就叫《短清》吧。”

无独有偶,短暂的海晏河清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万岁亭侯府里喜气洋洋,而丰乐亭侯府里却山雨欲来。

“公子!公子!”丰乐亭侯杜恕的贴身随从惊惶失色地跑进书房,差点被门槛绊倒,一个趔趄扶在桌沿,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道:“大事不好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