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2 / 2)

崔公一手轻摆一手捋着胡须,慈笑地示意众人免礼入座。

跟在崔公身后的两人,一个是雍容华贵的长乐亭主,一个是朗逸出尘的嵇叔夜,一前一后走到堂前,分坐在了首席下方两侧。长乐亭主在女子一侧,嵇叔夜在男子一侧,堪称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好一对天仙配的璧人。

嵇叔夜清秀的目光向堂下扫过,一眼看到了司马玥,言笑道:“慕容公子也来了。”

王濬冲和向子期闻声齐刷刷地回头,看到了神色忐忑的司马玥。

众人纷纷侧目,四面八方的注视一下聚焦到这个银衣少年身上,或惊讶或探究或不解,纷纷杂杂喜忧不一。

长乐亭主闻声心下迷茫起来,洛阳城里好像没有慕容家,之前也没送出慕容公子的名帖。

众人中传来一个低昂的声音含笑道:“叔夜先生可是有什么误会,这是舞阳候之孙司马安世。”

多嘴的不是旁人,正是杜元凯。

司马晓和司马玥递帖进府传报的时候,他和荀翊刚好瞧见了。

司马玥余光循声扫了一眼,隐隐看到后排一个玉面书生,明眸含笑,朗朗如日月入怀,却颇为眼生,一时想不到两人如何认识的。

但被他这么一嚷,司马玥只好尴尬得笑了笑,拱手抱歉道:“之前多有误会,未能及时澄清,还请叔夜先生海涵。”

嵇叔夜神色坦然,微微一笑,心下想到司马晓,顿时明白了过来。

王濬冲清绝的凤眸冷笑着瞥了司马玥一眼,向子期则向司马玥报以温和一笑便转过了头去。

司马晓在席座上,闻声透过屏风看到叔夜朦胧的身姿,心中讶然,思潮澎湃。

这短短的三两句交谈间,堂上堂下几个人都是面容上不动声色,心神中风起云涌。

杜元凯的这一句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两指弹出万般音。

荀翊略嗔怪地看向杜元凯,杜元凯却回以一个得逞的笑容。

没错,他就是故意挑明的,为的就是让嵇叔夜看清形势,别对司马玥的姐姐有不该有的想法。

“既是误会,无事就好。”长乐亭主声如银铃悦耳,面向崔公福身恭请道:“有劳崔公为此次琴会开典。”

崔公微微点了点头,和蔼地望着一众风华正茂的小辈,甚感欣慰,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尔等后学,同延炎黄血脉,虽从自百家,如出同室,手足何亲?今同栖于此檐宇之下,缘分所致,志趣所致,愿尔等勤勉博学,明道笃行,固身修心,以成贤德,见进不见止,续太学之令名。”

众学子齐齐朗声答道:“领崔公教诲!”

“经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崔公说着看向嵇叔夜,赞许道:“传统古琴曲,多是意境高远、曲调平和,抒发寄情山水、超然物外之情,唯独这首《广陵止息》,起缘于勇士聂政,抒发的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情怀,如今叔夜得广陵止息之道而传之,众后学得闻先人良风,实善也。叔夜,这便开始吧。”

嵇叔夜面向崔公颔首欠身行了礼,一双纤长玉手抚上琴弦,行云流水的琴声构绘出变幻莫测的浩然景象,合家、失亲、悲绝、入山、出世、刺韩、冲冠、怒发、投剑、陨身。

时而婉约动人,时而深沉雄伟,与那日司马晓弹奏的相比,更加引人入胜。

开指一段从容自由,转而徐缓沉和,渐渐缅怀不安,忽然急促低音扑进,犹如不可遏制的怒火撞击,进而咄咄逼人、惊心动魄,弹指间正声、乱声交织,纷披灿烂,矛戈纵横,慷慨激昂,现刀光剑影,起杀机四伏,如疾风知劲草,似银河落九天,徒生孤臣凌君之意。

一曲毕,众人还沉浸在绕梁余音中,荡气回肠,不可自拔。

长乐亭主美目盼兮,朱唇轻启,一丝娇羞柔声道:“叔夜公子的《广陵止息》果然传神,令人心向往之,可否传授于我等。”

嵇叔夜清朗一笑道:“此曲乃前些日子得洛神入梦传授,我已答应洛神不可私自传授他人,望亭主见谅。”

胡说八道!

堂下司马玥、杜元凯、荀翊,甚至向子期、王濬冲都是心中惊诧,讶然于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嵇叔夜,居然一本正经地信口胡诌。

司马晓听着这离谱的借口,众人竟然啧啧称奇信以为真,甚至还揣度起来那传闻中的宝琴是否也是洛神所赠,不由得掩嘴轻笑。

崔公胸中了然,慈眉含笑道:“叔夜新作的一首《长清》也很是醒心,这首可否传授于众呢?”

嵇叔夜微微一笑,欠身颔首答应道:“承蒙崔公赏识,晚辈却之不恭。”

语毕落座,开始边弹奏边讲解,众学子皆聚精会神,侧耳倾听。

授课结束后,众人恭送了崔公。

长乐亭主在院中组织起投壶比赛,以一把汉代古琴作为奖筹,众人一涌而出大堂,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眼看司马玥也去凑热闹,司马晓来到帷柱旁,隔窗远远观望比赛。

“这就是你要与我断绝的原因吗?”轻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倏忽间一袭白衣飘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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