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2 / 2)

荀翊丝毫不愠,也装得一本正经道:“那可不,你啊,就是书读得太多,见识太少了!”

杜元凯调侃道:“瞧瞧,这媳妇还没过门呢就护起来了,万幸你娶的是玲珑剔透的姐姐,若是胆大愚蠢的妹妹,日子可就太糟心了喔。”

“承蒙佛祖庇佑,那我可得烧高香了。”荀翊气笑道:“你且当心呢,没准这糟心落到你头上。”

“上天有好生之德。”杜元凯两手一摊,仰天叹道:“我虽不是乐善好施之人,但也不是为非作歹之徒啊,必然不会如此惩罚我的。”

荀翊无奈摇头道:“你啊你,往后可怎么了得?”

杜元凯学着荀翊的样子摇头道:“你啊你,往后可怎么得了。”

两人面面相顾,哄然一笑,少年意气,风华正茂。

笑着笑着,杜元凯神色渐敛,肃然叹道:“不瞒翊兄,最近确实有件糟心的事。”

荀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沉声道:“可跟曹大将军有关?”

杜元凯点了点头,眉宇间流露出忧心:“我父亲素与朝中权臣不睦,之前因为参奏曹璠而得罪曹家,便称病请休隐居宜阳,如今被曹大将军安排去出任幽州刺史,恐怕不是好事。”

荀翊目光灼灼,浩气凛然道:“正因为杜叔父为人忠义正直,祖父当年才向魏文帝同时举荐了杜叔父和司马世伯,若他曹大将军敢动杜家,那荀家和司马家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司马世伯已多年因病不朝了,如今曹戚专政,禁军又完全掌握在了曹大将军手中。”杜元凯眉头微蹙,目露忧色,沉声道:“三家联合也未必能抗衡,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荀翊炯炯双眸,看着杜元凯,沉声道:“洛阳,恐怕难逃一场大风雨了。”

“咚”,“咚”……幽静的寺庙里响起恢弘、悠扬的敲钟声,铿锵又低沉,随风回荡在郁林青山间,仿佛在向山下的洛阳都城呼喊着什么。

荀翊、杜元凯二人伫立在无畏塔前,如玉树临风,似磐石无移,望着天边那压城欲催的乌云滚滚而来,静默无语,心绪难明。

寺门前,司马玥正挽着司马晓,伴着肃穆的钟声,缓缓步下一百九十九级台阶。

司马晓顿感心清意净,不禁驻足回头望向庙门,聆听这华鲸之音。

司马玥看着司马晓不同寻常的神色,不禁好奇道:“阿姐今天求了什么愿啊?”

司马晓回过头来,坦然道:“父兄安泰,族亲兴盛。”

司马玥愕然道:“就这?”

司马晓不解道:“怎么?”

“阿姐也不给自己求个姻缘运势啥的。”

“姻缘都定了还有什么可求的。”

司马玥呵呵一笑:“也是,那就这,你都恨不得一步磕一个了,菩萨还以为来个了多难干的活呢。”

司马晓皱了皱鼻子,嗔怪道:“佛门净地不得妄语。”

司马玥连忙捂住了嘴,含糊道“我是说,菩萨见阿姐如此虔诚,阿姐许什么愿都灵验!”

司马晓无可奈何地笑了,拉过妹妹的手缓缓向山脚走去。

山脚下马车、侍女早已候着,司马晓和司马玥一行人分上两车,急忙赶车回府去了。

广化寺中,神水亭外的高台上,在钟声恢弘的余音中,嵇叔夜一双玉手轻抚着琴弦,目光流连。

向子期好奇问道:“那位姑娘给你的书信里就是这曲《广陵止息》吗?”

“非也。”叔夜轻声答道,手若游龙旁若无人地弹奏了起来。

悠悠琴声幻化出朗朗境意,听闻的人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美景:乾坤清气,雪天清晓,雪霰齐飞,山河一色,日丽中天,鹰飞草长,风鼓琼林,江山如画,雪消崖谷,万壑回春。

曲罢连王濬冲也不禁好奇地问道:“那这首是什么?”

向子期寻思着困惑道:“跟竹林遇刺那日你弹的那曲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相比之下这曲愈发情景秀丽变幻万千。”

嵇叔夜抚琴收声,垂眸呢喃,微微一笑道:“就叫《长清》吧”

长清。长青。

年年山河长清好,岁岁佳人鬓长青。

嵇叔夜带着司马晓送的琴回了城,第二天便拜访尚书令,豪掷东阳旧业换得了一块春秋传世河轮宝玉,之后又寻来洛阳城最盛名的工匠,花了许多时日打磨,截取薄片作为琴徽镶嵌在琴面上,琴囊则用玉帘巾帛、金蝉缩丝制成,沉海松香侍奉,玄鸟绒羽轻拭。

一夜之间,洛阳城内四处都在传言:嵇叔夜有一把宝琴价值连城,举世无双。

穆王府内金堂玉案,洛阳颇具盛名的长乐亭主花容月貌,云髻峨峨,延颈秀项,皓质芳泽,披罗衣之璀璨,珥瑶碧之华琚。

不愧是穆王最宠爱的孙女。

却不知哪个不识抬举的惹了亭主心烦,只见她清雅的眉目间流露出淡淡的忧思,美目盼兮,望着堂下的青衣客柔声道:“听闻叔夜有把宝琴,近来广陵散弹奏得出神入化,还作了首新曲子很是醒心,可我三番四次派人送函邀请他来弹奏都被推拒了,你能帮我请到他?”

这青衣客不是别人,正是向子期。

“亭主,无意冒犯,但叔夜向来不喜与权贵私交。”向子期微微摇了摇头,含笑答道:“很多倾慕他的世族小姐也曾投函邀请过他,连回应都没有收到,叔夜能回复亭主已是不易了。”

“那怎么办。”长乐亭主的语气里有了些沮丧:“难道要我登门拜访不成?”

“怎能让亭主纡尊降贵。”向子期的声音温润如玉,不慌不忙地献策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亭主如愿以偿。”

听完向子期的计策,长乐亭主明艳的面庞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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