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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庄的外公所在的年代太久远了,以至于他身上残留的古老气息,经过岁月不断地发酵,变成一股浓厚的气味。他身上的烟味如同远处烤鸭筒上的灰烬的余味,闻起来就像混杂着煤炭的物质一样。

有个秘密除了老人夫妻俩知道,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样叙述可能不太准确,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除了他们二人,没人再会记起那个秘密。初中辍学的老人早就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读书上面的天赋,他告诉自己的妻子,在入门阶段的小学时光里,他破天荒地读了三个二年级,他的脑子就像没有脑水一样,他笑着说道。好不容易念完小学,面对初中如同天书一样学习内容,自己做了逃兵。那时候的未成年辍学的少年在街上比比皆是,老人一不小心就被套住了自己还未丰满的羽翼。他开始当摸包贼,从事了一个类似于过街老鼠的职业,开始了在城市里的摸爬滚打。他提到这里仍旧不敢抬头,生怕对面的女人会因为接下来自己的叙述而看不起自己。这项过独木桥一般的工作,终于在不久后的一天,让自己跌进了一片怎么也无法摆脱干净的泥沼里。他被关进了少管所,一关就是十年。老妇人对此表示了同情,也觉得他被脱胎换骨后的干净,尤其是那双眼睛,她不自觉地盯入了迷。后来有几次,他从乐山的少管所跑了出来,不敢走国道,公路,只能够翻越一重重的高山,踏上了狭窄的山路。就连老妇人所在的那片山,他都走过。她笑了起来:“怪不得你对我们屋头这边的这些小路都这么熟悉哦!“每当他要到家时,狱警就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他了。直到今日,一旦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的回应始终和常人不同,他会:“到!”地一声回应对方。年轻的老妇人没有因此而嫌弃他,而是更加期待这个家庭的未来。

陈江把儿子送到了傅老师家后,便回了家,倒头就又睡下了。楼底下的摊位仍旧很少有人光顾,不是因为他们的味道变差了,更多则是因为更多的人开始效仿他们的菜品,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四家卤菜店了。除男孩家以外,每家卤菜烧腊店都有自己的店铺,门口摆着一个美观的货柜,里面有几排照明灯,让菜品看上去更加新鲜。陈庄一家则还在用那使用了十几年的货架,上面浓厚的油印子清晰可见,已经擦不掉了。掉漆的挡板就像这两个老人的面容一样,破旧不堪,上面满是伤痕。

远处,老人将最后的一盘卤菜朝摊位端来,远处燃烧的白色火焰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老妇人和自己的女儿在摊位旁边摆放的竹椅上闲聊着。一声巨响伴随着铁盘着地的撞击声在她们背后传来。二人不安地转过了头去,不远处的老人已经站到了农药店门前,有些抽搐地不敢动,刚才手里热气腾腾的肉球滚得到处都是。下一个场景就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细纱,没人会觉得那是真实发生的。只见老人用一只手捂着嘴巴开始不停地抖动,一些鲜红的液体从指缝中滴了下来。女人见状连忙准备走过去扶住父亲,却在起身那一刻看见无数股水柱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染红了坑坑洼洼的地面。老人就这样倒在了众人面前。

男人看见眼前一片红色,大部分都是来自于他们头顶的顶棚,那是半年前他们几个男人合力拉好的。已经破了几个洞,天上的云开始变灰,不断地游走在那些洞口里,就像一场实况电视节目。女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街巷,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坏了。地面上的血以一种极为惊人的速度,已经变干了。老人嘴里发出咕噜的声音,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知觉。他的女儿在他旁边,尖叫一般哭喊着自己的父亲,一旁的男人将她拉了起来,大声对她说,让她不要一直叫她的父亲,老人嘴里的血万一在喉咙发声的时候被呛进了喉管,严重的话会死人的。几人合力将老人抬上了车,老妇人跟随着一起前往了医院,女人则留下来清理这些血红的怪物。

天空没有什么颜色,看上去有些发白,傅老师提议大家今天去外面作画。男孩记起来中午要去吃一个生日席,再加上这样的安排,变得更加兴奋。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满意的地点,在一棵古老的大树底下,男孩准备用黑白线描的方式描绘它。黄色的纸就像一位年岁已高的老人,他有些胆怯地在上面一举一动,渐渐地他觉察到,这张纸已经完全接纳了自己,提笔准备去画叶子时,天空中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周围的孩子都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工具,陈庄看见傅老师走了过来:“陈庄,你妈妈过一会儿就要来这个小区门口接你。”一道巨响在天空响了起来,急促的雨珠很快就打湿了男孩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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