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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接过父亲手里的书,红褐色的封面上有几排淡粉红色的标题,封面靠下的位置则是几个内页里折纸的步骤图,看样子应该是随机挑选的几张图放在这里的。这本书有些重,里面的每一页都比男孩平时用的画图本里面的纸张更厚。陈江见男孩有些吃力地举着这本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便上前从男孩手中把书拿了过来,然后告诉他:“明天白天的时候再开始做手工,现在太晚了。”男孩还想说些什么时,他的妈妈丛里屋走了出来,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来试图赞美这个礼物是多么的棒。

男孩的外婆也走了出来,“快点睡了,你明天还要和妈老汉去龙凤卖鸡的嘛。”

“我上次把超市里的零食全部都买完了。”洋洋得意的小脸上印上了金灿灿的光。

“不准再买果冻来吃了哈,你搞忘你上次吃了过后上吐下泻了嗦。”

这时一旁的男人和女人都笑了起来。

“那个果冻书包还要不要呀?”男人打趣地说道。

“里面有二十多个果冻哦,要的话妈妈给你买。”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书包的模样,透明的PVC软皮作为书包的不了红色的拉链和背带,仿佛在嘲笑他一样,发出了刺耳的奸笑声。最后,男孩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就躺下了。

趁着他们聊天的这个空隙,电视已经被男孩的外公换到了其他频道了。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枪击声,那是这个老人家最喜欢看的一类电视剧——谍战剧。他诞生于建国后的第二年,一个充满着幸福与希望的年代。他有幸见证了这个新时代的崛起,自然对曾经的英雄和那一场场壮烈的战争怀揣着无比的尊敬。

发白的画面在屏幕上夸张地扭动着,粗糙的数码颗粒一排排,一列列地堆积在这块会发光的玻璃上。因为信号的问题,他们看的电视总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遮挡物,要很用力地敲击电视机的后背或者把闭路线给拔下来,再重新插上。一般来说,这样的做法一开始是十分有效的,可是到了后面就已经完全征服不了这台电视了。它就像一匹失控的野马,你只能用套马的绳子套住它的一只耳朵,它的奔跑速度会稍微有些变化,但时间久了,你必须换一种新的方法去试着驯服它。但是没人去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还没出现,出现了自然会想到办法的。

屋内刚刚他们的吃饭的桌子上还有这一杯白酒,那是老人的习惯,即便是所有人都下桌了,他也会一直喝这杯酒,知道他喝完为止,才肯离开。在外吃饭也不例外,很多次吃“根据地火锅”的时候,这家人都已经结账走上了回家的马路了,他一个人依旧坐在饭桌上,慢条斯理地抿着杯中的白酒。周围服务员来来往往,遇到一些年轻的服务员可能会催促他:“老辈子,你们这桌的人都走完了你还不走啊?你走了迈,陈庄们好打扫了撒。”这样的催促是徒劳的,老人那时候多半都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任何人都进入不了。不过想到明天还要做生意,他立马就向门口走去了。

那张桌子是可以收起来的,折叠起来后,通常被这家人放置在靠近卷帘门的那面墙上。那个角落空旷旷的,除了有一堆蜂窝煤拥挤在在那。棕黑色的木头沙发在卷帘门的另一侧,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沙发上黑黝黝的反光透露出坚毅的目光。一般人可能坐都不愿坐上去的地方,确是老人每晚的栖息地。从他们第一天来到这所房子里,这把沙发就好像注定了一般,及其自然地当起了老人的床。而一旁新买的床垫则留给自己的老婆和外孙。他用砖头一层一层地垒起四个柱子,然后把床垫放了上去,这就是他们家里的床。由于墙壁常年处于阴冷潮湿的地方,一大片黑斑不断地在上面蔓延着,凶猛的长势有点类似于爬山虎。摸上去时,白色黏糊糊的东西会让人很难受。但这可难不倒老人,他在外面发传单的人的手里拿回了许多的日历海报,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统统往墙壁贴了上去。后来,男孩的母亲觉得那些日历海报上的大尺度性感的写真会教坏小朋友,于是花钱买了两张巨大的拼音字母表和加减乘除法表。新买的两张纸非常默契地覆盖了所有少儿不宜的部分,女人十分满意。

小男孩乖乖地躺了下去,他的外婆没有说什么睡前故事,或者唱什么儿歌童谣,只要他在外婆的身旁,总能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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