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秋风苍凉(1 / 1)

游完泰山回到济南后陶红时刻都在想着三牛,她觉得他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黑都黑得美丽动人。走起路来都比别的男人神气正当。说起话来铜钟般响亮而坚定。特别到了夜晚,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大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着泰山顶上如归宾馆的那甜蜜的一幕。三牛那结实的臂膀,乌黑的分头,帅气的眼神,都令她神往而陶醉。她多么地盼望着夜夜能躺在他结实的臂弯里,倾听他心脏的咚嗒声,盼望他结实粗糙的大手轻揉她丰腴的肌肤。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自语着,我热恋了,我彻底地爱上三牛了。从认识三牛,熟知三牛到和三牛发生肌肤之亲,也足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一直是被动的,可她在这么坚定直爽的男人面前愿意被动,女人吗!就是被动的,被动了的女人温柔,男人觉得有味、可爱,女人更觉得愉悦幸福,自古就是“温柔富贵乡”吗!三牛的主动,强悍、热烈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更令她心悦诚服,相亲相爱。

从泰山回来的几天里,他想三牛想得热烈,想得心慌,想得头脑发胀。她企盼着晚上三牛猛然闯进她这闺房里,钻进她捂热了的被窝里疯狂地吻她、爱她。可三牛却一点儿也不理解她陶红的心,从末踏进她闺房半步不说。更可甚的是这几日竟人影不见,如同消失了般。下了班,她也不管秋风多么苍凉无奈,总是打开后窗依在那里出神地望着三牛的办公室,希望能在那里看到她心爱的人,那怕是他的影子她也感到欣慰和高兴,连着几日却连影子都没看到。只见灰眉土眼的水电工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就是没见她的那份子。她有点耐不住了,她要主动一回,她想专门请上天假,专门请三牛再登大明湖得月楼吃菱藕海鲜,欣赏大明湖秋色。晚上邀他住进她的闺房,通通快快的、尽情尽意地爱他一回。

这日他到护士长办公室请好假,梳洗打扮了一番,正准备朝外走,母亲笑盈盈地推门进来了。娘!一声呼喊,扑进娘的怀抱低声地哭了。娘扶住她,掏出手娟给她擦着眼泪疼爱地说:“多大的闺女了,见了娘还哭鼻子,孩子见了娘无事哭一场是不差,你都二十三岁了,都该找婆家了呢!却还像个小孩子。”陶红娇滴滴地说:“娘!人想你呢!”“娘深情地说:闺女想娘,娘想闺女,这是人之常情。不过人可不能被这儿女情长捆住了手脚,影响工作和自己的光辉前程。”娘的话一语双关,陶红心如明镜。

上个月她回沂蒙老家,向娘如实汇报了他和田家庄田三牛的恋爱关系,娘对田三牛作了全面细致的审查。娘将审查的结果用笔写在纸上摊在她的眼前,让她看明白,想清楚,并果断表明自已的观点,坚决不同意她和三牛的恋爱关系。爹爹也粗暴地责令她立即终止这种恋爱关系。爹爹还向她陈述了三牛的破烂家底和自已的感受。他说:“你爹在咱这蒙山县也算是有头有眼出地来进地去的人物。人家要是知道我的女儿嫁到了臭名昭著的四条光棍的家庭,我这局长还当不当,我这脸面上哪儿放。咱不望盼高,其码得找个门当户对吧!爹爹的话,向来就是板上钉钉,在家庭里又是一言九鼎,没有反驳的余地。面对爹爹冷漠的面孔和娘的良言相劝,她只得点头表示默认了,她也考虑再三拒绝三牛,不再和他来往,可是她怎么也下不上狠心。她觉得三牛太可怜了,从小失去母亲,又失去父亲,自已创荡社会,吃了千般苦,受了万般的磨难。自己创出了一条路子。当她接受了他的痴心的爱意之后,他是如此的感激和兴奋。她确实不忍心毁灭他的兴奋之火,感激之情。况且一想到他的憨厚朴实,吃苦耐劳,勤奋上进的美好品行,她觉得他又是那么的可爱,因此上她一直非常珍惜她和他的爱情,也一直没向三牛透露父母亲的态度。在泰山顶上的宾馆里,当她听到三牛发自内心地说:“你真美丽,我真的离不开你。”的时候,她心里想,父母亲还不同意他俩的关系,事情还说不定怎么着呢!他就那么痴心地爱着。她又想到梁祝的悲剧,自己这种情况和梁祝还有什么不同呢?内心一阵发酸,泪水也就流下来了。

今日,当她请了假准备主动一次的时刻,娘来了,娘的这话主要是对着她和三牛的关系来的。她低头思考一会,对娘说:“娘!孩儿大了,是非会明辨的,您放心就是。”娘揽着闺女坐在床沿上,语重心常地说:“闺女!娘不是不放心,是你让娘不放心。俺那嘲巴闺女!你叫那么个黑驴蛋似的嘲巴男人哄得转了神经。”陶红睁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娘!你女儿不是嘲吧!神经也很正常,而且头脑还清醒着呢!”娘有点沉不住气了地说:“还不嘲啊!亏里不嘲!嘲的话还得扒心给那么个黑驴蛋吃!隔三岔五地包水饺给吃,还给添钱买了摩托车,星期天带着游山玩水!你光说让娘放心,整天和那么个老光棍子家的光棍子,拌拉上块,娘怎么能放心。今天你又请了假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嘲巴光棍子!告诉你!从今天断了这个念想吧!我的宝贝闺女!他是个合同制的早被单位辞退了。这功夫里早回家种地去了呢!现在,我也工作不干了,在这陪俺闺女。”听了这话陶红一急、一气、一闷,使本来就脆弱的精神一下瘫塌崩溃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昏暗歪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好好的闺女突然这个样子,娘吓出了一头的汗,不知如何是好了,正晕头转向之际,后勤部长翁方格推门过来了,进门就说:“老翁今下午请您娘儿俩吃酒,————”话没说完,陶红的娘就哭着说:“老翁哥!老翁哥!你说闺女这是怎么啦!娘俩正好好地说着话,就突然歪倒在床上。”

老翁走上来把了下脉,又翻一下眼皮看了看说:“没有大碍!你在这照看点!我去请个大夫给输上瓶液也就好了。”翁方格急急地去了。娘攥着女儿冰凉的手,心里又疼、又急、又气、自己的女儿,从小在跟前长大的,什么脾性一清二楚的,随她爹那个拗种,认倒的事别想给她改过来。自己那么漂亮,家庭条件又那么好,怎么就看上了那样的家庭、那样的人呢!怎么看上来的呢!真是中邪了!陶红娘在心里这样自语着。

一会儿,翁方格带着医生苗君、护士长薛白过来了。苗医生把了把脉,用听珍器听了听,也说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所致,就在这里让薛护士长给挂上两瓶盐水,再好好调养两天也就恢复正常了。苗代夫开了处方,薛护士长带药品过来的随即给挂上了一瓶点滴。吊瓶的药水一滴一滴慢慢滴着,陶红娘稍松了一口气,她给他们每人倒了杯水,热情地让他们坐下喝水。三个人坐下眼瞅着吊瓶,端着杯子喝着水啦着呱,当然大家的话题自然说起陶红,说起陶红和三牛的关系。苗医生先是赞扬小陶工作扎实能干,技术精巧熟练。又说田科长是个吃苦能干,任劳任怨,助人为乐大公无私之人。接着又说起那次大热天的帮助他们家修空调,又主动帮助他们科室搬家而不要报酬的那件事。苗医生说着,看了眼陶红的娘,又笑着悄声地说:“听说两个人正谈着恋爱呢!谈成了是一对好夫妻。”护士长薛白说:“小陶今天请了一天的假,说和田科长一道去买东西来呀!小陶病了,田科长还不知道吧!”苗医生接说道:好几天没见他了呢!原先没一天不到我们那儿去的。又问翁部长,你们的田科长哪儿去了。翁部长指指陶红摆了摆手没说话。吊瓶的药液刚输到一半上,陶红就醒过来了,她看了看吊瓶,又看了看大家,两眼热泪滚滚而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陶红她娘一直精神紧张地眼睛盯着女儿,连谁说的什么都没注意听。看女儿醒来了一下松了口气。拿了个毛巾给女儿擦着眼泪安稳说:孩子!苗大夫说了你的病没大碍的,挂两瓶吊针就会好的,放宽心吧!任何事别往心里去!一瓶挂完了,薛白又给换上一瓶,苗医生一看也没什么问题了,嘱咐了几句话就和薛白一块回病房了。

屋里只剩下翁部长、陶红、陶红娘三个人了,屋子里很静,吊瓶的液体一滴滴不紧不慢地滴着。陶红脸色微红,精神基本恢复了过来,她很温和地问翁部长,大爷!田三牛工作干得那么好,怎么正好好地就辞退了呢!请您告诉我!

翁部长和陶红娘交换了一下眼色模棱两可地说:小陶我和你爸是生死之交的结拜兄弟,完全是为你好!田三牛虽说是干了点工作,出了点成绩,良心讲确实是不错的一个青年,但那是他的职责,是应该干的,像他来自农村那样的家庭,又是合同制干部,上边有文件合同制的一律辞退。咱和他是有悬殊的!翁部长还要说什么,陶红摆手制止说:“大爷!什么也别说了,你们好狠心,拉下磨来杀驴吃!省中医搬迁过来,三牛架线、布管、规刬、布局给你出了多少的力,平常日三牛勤修勤检不停劳作又为省中医节药了多少的财力、物力、我一个小小的护士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们却————⋯”

话没有说完,就又说不下去了,泪水也随之流了出来。陶红娘看了心里一阵发酸,流着泪说:“她大爷你说俺和老陶怎么伤了八辈天理拉扒这么个嘲巴闺女,这个社会啦,一切往前(钱)看啦!她却往后看,上来㨄啦,八个水牛都拉不过来。”翁部长看了眼她们娘儿俩泪眼婆娑的样子,坐在那里考虑了半天,也没考虑出一句恰如其分的话来安慰她们,只是沉着面孔坐在那里。两瓶液体快要输完了,陶红眯着眼静静地思考着,泪水不断地从眼角一阵阵地涌流,濡湿了头下的一大片荷花枕巾。翁部长叹了口气站起来说:“一会就打完吊针了,娘俩在这里好好啦句呱,我回后勤部餐厅安排一下,今日我设晚宴请姚老大哥、陶兄弟赴宴,请您娘儿两个作陪,咱们好好地说说话,叙叙旧。”

陶红娘擦了把婆娑的泪眼强作微笑地说:“老陶还在姚大哥那里,不的话今晨我们就一块过来了,林子浩又荣升了,今日上午十二点在花园路银都大厦设酒庆祝,他俩一同去赴宴呢!因此上头午就不过来了,让我打前站先过来和闺女疏通一下,下午他们一块过来上你家呢!唉!想不到俺这闺女————⋯”翁部长笑说道:“儿女婚姻大事有点点坷坷绊绊地是难免的,想得开,放得下,就行了。”他抬腕看了下表又说:“现在都十点了,我十二点也去银都赴宴,我走了!”到了门口他怕娘儿俩记不着,又转回头嘱咐道:“别忘了!下午你们娘俩就一块到后勤部餐厅咱们共进晚餐,共话家长。”说完笑了笑才转身走了。

翁方格走了不一会,吊瓶的药液也就输完了,陶红娘起出针,将女儿就像搂婴儿般地搂在怀里,亲亲地说:“我和你爹一生就养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从小娇生惯养,放高处怕旱着,放低处怕涝着,含在口里都怕把你含化了。你上小学、中学,你爹怎么疼、怎么关心你,就不说了,你上了省城济南上二年的卫校,你爹那一个星期日不牺牲休息专程来看望你,就是这二年参加工作了,至少也一个月来一趟。家里就是吃个蚂蚱,你爹也得给你留下条腿,我和你爹实指望你在这省中医干上二年,然后上行政机关一调,找个能呼风唤雨喘气顺畅的主,你也荣耀,我和你爹脸面上也好看,也不枉养了回闺女。可我们俩个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瞎着两只眼睛和那么个下三流都流不上的老光棍子好上了。你没去田家庄打听打听,那还算家人家吧!俺一打听都丢得脸上出火蒙狗皮。相当年一家四条光棍,十二条腿插地商沟里,穷得连老婆都说上,银行贷款从人犯子手里买了个黄毛丫头才十八岁,四条光棍伙着用。还生有一个杂种儿子,现在在学校里上学,小学生都喊他杂种。一窝光棍火并,他爹杀了他儿,天底下没有的事。这些事和你说了不知多少遍了,你非但不听,上周日我和你爹来找不到你了,一打听才知道你叫那么个老光棍子哄着上了泰山看日出去了。孩子!听娘的话吧!断了这个念想!这回你爹来济正赶上咱老乡,你爹的老同学翁部长的女婿林子浩荣升卫生厅副厅长之职,他有个独生儿子刚好二十三岁和你同年同月生人,今年大学毕业就业于省防站。模糊二年还不就上省厅要位上去了,他爹娘看中了你的荣貌和贤淑,亲自张口和你爹说作面亲。那可是探照灯照都照不着的主。你想想!你要是跟了这样的主,你有多少福享,你爹出进的脸上多光彩,游泰山还用你爬十八盘,索道都不希坐,得顾四人小滑杆颤悠着上山。孩子!你爹你娘都是巴望着闺女好啊!有两句老话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两句老话你可要仔细地斟酌。”

说完这些她低头看了看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女儿,女儿眯着眼,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她心里在想:‘人不过百语,鸟不过百声。’这样说说,日子一长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也就好啦!

这样地静了一会儿,陶红睁开泪眼,悲哀地说:“娘啊!女儿虽说在你和爹的怀抱里长大,但你们不是真正地熟悉女儿,了解女儿。女儿虽涉世不深,阅历浅薄,但却生来就看不惯那些纨绔子弟的浮华嘴脸。更看不惯那些躺在老子铺设的温床上得过且过的公子哥们。他们个顶个地是些朝三暮四、朝秦暮楚、骄奢淫逸、弄情尚性之人。在他们面前必须唯命是从,谨小慎微,女儿对他们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女儿和他们不是一道之人,不是一道人,就难进一家门。女儿崇尚的就是田三牛那样的,无天地所靠,凭自已的双手,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去积极创造自己的幸福美好生活的人,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心里踏实而稳妥、安全而可靠、幸福而愉悦、通快而顺畅。且不可忘:‘儿女之婚姻,从低不从高,从高必折腰。’的古训!”

“俺哪嘲巴儿哎!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么一句嘲巴话!自古不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吗!’这才是人生的颠扑不灭的理来。总说来,你还年幼,叫那么个半老头二杆子哄转了神经,什么也别想了,想也无用了,半老头开了。死那股子心吧!我去做饭咱娘俩吃去!”说完把女儿轻轻放床上,盖好被子去做饭去了。

陶红静静地躺着,想想今天请了假,本是和自已心爱的人欢乐在一起的日子,却是这个样子的度过着。特别是田三牛这个无依无靠,少爹缺娘的人,一个好好的工作因她而无声无息地失去了,“可怜啊!可怜!”想到此,内心一阵悲凉心焦,禁不住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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