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镇(1 / 1)

邱波要去的是一座小镇。小的只有一条东西街,一条南北路,一盏红绿灯;而且濒临着湖泊因而镇内河网坑塘密布。

小镇历史悠久,但断断续续,这里的文明被黄淮水患一把又一把地抹平,又一岔接一岔地冒出来这里几乎没有老房子,即使年龄稍微大点的房子也建在运河大堤上,这里的人文也正是靠着大运河一点一点拾缀起来的。

小镇是以当年赫赫有名的王家大院,为核心发展起来的,淮海战役前作为敌产没收时的大院四进,形同两个大小不等的“回”字,同心的叠套在一起。这里最初是解放军的军需粮仓,由于用途的改变,开在东南方向的“坎宅巽门”,高高的门槛被锯掉,两侧的石鼓被翘碎,五层的青石台阶被改造成三十度的斜坡。大门洞里,迎门那道,瓦顶、砖基,四周装饰着砖雕的山水影壁,在一阵号子声中轰然倒地,四处崩裂,影壁的底部,那丛盘根错节的古藤,被连根刨起,经过一口气的改造,这座凝聚数代人的物质和文化财富的院落,该拔的拔了,该拆的拆了,大院开始告别它的往世,在“最后一把米,用来做军粮,......。”的歌谣里,迎来它的新生。

大院,里里外外呈现出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大车、独轮车,在无数条路涌动,微山湖区的大米、滕西平原的包谷、驿城山区的瓜干,从四面八方汇过来,又散出去,门前的路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宽,伸长,路上踏过大大小小的脚,形形色色的鞋,它一头连着大后方,一头连着炮火连天的战场,随着铺展的红旗,穿过了平原、越过了高山、跨过了长江,通向天安门。

路,最终修成了公路。

在门前的小广场上,历尽沧桑的农民用颤抖的手领取了世世代代向往的土地;大门上悬挂了头戴军帽的毛主席头像,大门两边的墙壁粉发一新,白底红字,斗大的宋体红字向两边辐射:“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人万岁”!

1953年公路上来了军绿的“BJ吉普”,大院里住进了苏联的地质专家,大院上空回旋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周围发现了煤田,附近建起了煤矿。王家大院开始在另一意义上,成为一个地方的中心。

某一天,大门的右侧挂出了冯欢革委会的牌子。

大院上空的高音喇叭放大的激情,划破长空,笼盖四野。一个个腰扎皮带身穿军装的青年,脚踩着高音喇叭的节奏,进出出。大门内立起了一个高大的照壁,照壁的两边是三面红旗,中间是伟大领袖毛主席,身穿军装,头戴军帽,左手汉白玉的栏杆,微笑着轻轻的向大家挥动着右手。

一个雨过天晴的日子,几个灰旧的中山装认真拭去了“人民公社”上的灰尘,替下“革委会”的牌子,兴之百年不足的大院,也几经改建。成了“兴之百年不足,毁于一旦有余”现实写照。

改革开放后,已经冒出了一座面南背北的“品”字型镇政府办公楼,楼顶的旗杆上,国旗负雪。办公楼的一楼,是政府部门,二楼是党委部门,“品”字型高出的三楼是镇广播站。蓝灰色水磨石对称的楼体,办公楼的中间部分是四间门厅,门厅是比东西两边上下高出一层,前后宽出一倍的框架结构,几乎没有墙,安装着高大的“雄狮”钢窗,宽敞明亮。占据着门厅的整个北半部的楼梯,左右对称和政府大门在同一条中轴线上,楼梯的俩边是一间接一间的办公室,枣红色的木制玻璃门窗,右左一体,门窗中间公共的框柱上,固定着“T”形的白木牌,牌子上用鲜红的宋体字,标明了各办公室的分工。

楼体的西头顶着公共厕所,东头是茶水房,院子的西边是和餐厅厨房分工不太明确的伙房,伙房连接着职工宿舍,宿舍连接着厕所,院子的东边是50年代建起的砖石土木结构的大瓦房,是人民公社时代的礼堂,礼堂面西,他的南山挂着一个高高抬起的放映阁楼。

政府大院的整体布局庄严而稳健,就像一个人向着敞开的政府大门展臂相拥。大门的两侧紧闭着对称的临街的青砖大瓦房,是人民公社时期的剃头铺,和食品站。

严峻的现实生活之路在他的脚下才刚刚开始。对于十七岁的邱波来说在这里要生活多久,凭他的经验还无法预知,今后的生活还要面临什么样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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