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0(2 / 2)

骑兵之后,是一列由八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只见这些四轮马车由八匹清一色的白马拉动。车厢也不是普通贵族乘坐的那种纯粹用木头制成的,而是在木头车厢外还镶有一层铁皮。车厢的窗帷全都放了下来,看不清里面的明细。每辆马车周边,各有十名骑着黑马,身穿黑色铠甲,腰挎弯刀,肩背弓箭的侍卫守护。

弥尔顿殿下和一名年轻的侍卫走在这支车队的队首。二人的表情全然不像其他侍卫的那样紧绷,目光自然地平视前方,不时互相谈笑几声,或是回头与马车里的人交流几句。

那是维吉尔第一次见到弥尔顿殿下本人。尽管知道直接与之对视有失礼节,可他就是无法自制,竟然高昂着头,呆呆地看向黑马上尊贵的总督大人。

这时,维吉尔感觉到,弥尔顿殿下身旁,一道锐利的目光刷地朝他直射过来。

他心中一凛,目光慌忙从公爵大人脸上移开,向注视着他的那名骑在黑马上的年轻侍卫看去。二人四目相接,他心中连呼糟糕,忐忑的心情随着飘忽的目光,软塌塌地传递出去。

可是,那名年轻的侍卫长在看了他几眼之后,非但没有责怪,反冲他微微一笑,徐徐颔首。

这一瞬间,维吉尔便记住了他的模样,记住了那张理解和宽容的笑脸。

这种印象如此之深刻,以致于他全然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

这队人走后,临时被拉来当班的城门护卫们,全都没有回去的打算,窝在门洞里兴奋地谈论。他独自抱着长矛,坐在门洞的角落,回忆着被理解和被尊重的滋味。

“小石城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百利城来嘛,真是。”

重温被维吉尔硬拉着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马克,打着哈欠,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维吉尔眼睛一瞪,不知道是恼于回忆被打断,还是因为马克的那句话。

“我是说……呃,你说的熟人,不会是那个侍卫吧?”

“是侍卫长。”

“哦,哦,侍卫长。我记得,叫莫顿·耶索斯,对吧?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松廷庄园。”

“松廷庄园?他怎么会被打发到这种地方来呢?那,最少也得是个典狱长吧。别说,那名侍卫长混得还不如你。啧啧,真是可惜。”马克自顾自说完后才发现,维吉尔的表情并不是那种与感恩的对象重逢的喜悦。非但不是这样,似乎还多了种感伤和不忍的味道。

“是苦刑犯。”

“苦刑犯?”马克惊呼一声,蹭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揪起头发的维吉尔,“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他可是公爵大人的侍卫长。平叛之后,怎么也得是个像伯恩那样的军团长,或者弄个城主当当才对。”

“坐下孩子,坐下。你要相信,见到他的时候,我的震惊不比你更少。听我慢慢说。”

马克一口将碗里的酒喝干,给维吉尔和自己碗里分别倒满后,乖乖坐了下来,听维吉尔说起他是如何在无意中发现了沦为苦刑犯的莫顿的。

大约十几天前,城主大人遣人送来七名囚犯。罪名是勾结叛军,刺杀城主,杀害城防军士兵。除了这几个人是在城主府被城主大人亲自擒获,颇有些耐人寻味之外,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松廷庄园里的二千一百余名囚犯,一半以上与这几项罪名相关。维吉尔丝毫没有将多出的几个人放在心上。

令他开始对几人产生兴趣的,是护卫们闲暇时设下的一个赌局。

赌局正是围绕着那七名囚犯展开的,确切地说,是围绕着几人当中,长得极其美丽的女孩展开的。

相对于庄园里成天苦着脸的男性囚犯,女子,尤其是美丽的女子这种天然的风景线,总是更容易成为护卫们关注的焦点。无论是平时的闲谈,还是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发起的赌局,也多与她们相关。

最常见的赌局是猜测她们被抓进监牢的原因,以及是否已婚等等。不过,这些常见的赌局,很快便不能刺激压抑已久的护卫们的神经,更荒唐、更离奇的赌局被他们发明出来。比如,护卫们会根据女人们走路的姿势,猜测对方是否还是处女。一些坏小子们为了赢得赌局,常常会做出一些不那么友好的行为。再比如,护卫们会根据女人们的表现,猜测她们更怕哪一种小动物。同样的,这种类型的赌局,验证的过程往往比结果更加吸引人。

对此,作为护卫长的维吉尔一般不会阻止。被扔进庄园里的囚犯,全部,没错,他可以肯定地说是全部,都是城主大人管辖的区域内,生活最贫苦的那帮人。因此,这种既能让手下们解解乏,又没有什么风险的行为,他大可不必干预。即便某个手下玩得过火了一些,处理起来也没那么麻烦。

维吉尔唯一要关注的,就是那些有几分姿色,而且没有婚配的女孩。比如被护卫们摆在赌盘上的这位。

无论是他,还是庄园里的护卫都非常清楚,那名女孩肯定是被既喜欢美人,又不愿意背上欺压子民的种马城主盯上了,好事不成,才被扔进庄园略施惩罚的。要不然,城主大人怎么会在守卫森严的城主府里,亲手擒获几人,又怎么将她和她的家人,在大半夜时扔进庄园,更不会让莱夫大人嘱咐典狱长,要稍微关照一下那个女孩和她的家人。这样做,无非跟之前的几十名不听话的女孩一样,扔进庄园吓唬一顿,好逼她们乖乖就范。

这样的女孩,维吉尔一定不会让护卫们对她做出太出格的行为。

好在,护卫们这次赌的内容没有那么刺激。

一部分护卫猜测,顶多再过一周,那个女孩一定会哭着求城主将她放出去。

另外一帮护卫则认为未必。他们说这次这个女孩跟以往那些女孩不同,都已经被关了近一周时间了,只有刚进来时哭过一次,其他的时候都安静地靠在那名美丽的妇人身上,将臭哄哄湿漉漉的杂草编成草席。其中反对声最强烈的那名护卫说,前一天晚上他值班的时候,那名女孩还微笑着向他要几根葡萄藤,说是要在草席上编织一些好看的图案。他坚信,种马城主这次的招数不管用,除非将她杀了,要不然,她能把松廷庄园的监牢坐穿。

听到一贯以逗弄女孩为乐的护卫,居然给那名女孩如此高的评价,维吉尔也来了兴趣。

他问那名护卫,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护卫告诉他,女孩好像叫伊琳,伊琳·耶索斯。

他暗暗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并且,告诉护卫们,只要不过分,尽量满足她的一些诸如要几根葡萄藤之类的小要求。

“伊琳·耶索斯……莫顿·耶索斯,唔……”

马克点了点头,问维吉尔,“姓耶索斯的这么多,你凭什么就断定,她跟你说的那位侍卫长有关系?”

“当然不仅仅是这些”,维吉尔喝了口酒润润嗓子,感慨地说道,“有时候啊,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他神秘地问马克,“你知道,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吗?”

马克挠了挠头,忽然露出猥琐的神情,向门外看了一眼后,低声问道,“你该不会是在妓院里碰到她了吧?”

维吉尔一听,抄起坐在屁股下的椅子照着马克就扔了过去。马克连忙闪躲,一溜烟跑到门外,连连求饶。

维吉尔气呼呼地骂了半天,这才心疼地踢了踢摔成几大块的椅子,招呼马克坐到桌旁,继续往下说。

他第二次听到伊琳的名字,是跟帕亚喝酒的时候。

“帕亚叔叔怎么会认识她?难道……”

“你闭嘴。”

见马克的表情又不正经起来,维吉尔一拍桌子,喝断马克后面要说的话。

他告诉马克,帕亚之所以找他喝酒,是因为他做了一件自己觉得很愧疚的事情。接着,他将帕亚倾诉的内容告诉了马克。

“哼,就算帕亚叔叔将那群人交给军团,结果未必比现在更好。”

“是啊,未必更好。”维吉尔颇为赞同马克的说法。

“你是怎么安慰帕亚叔叔的?”

“我还能怎么安慰,无非就是告诉他,我会尽力关照好那些人。”

马克讽刺道,“当初在迪拉湖边的时候,你就应该鼓动诺德,把那些人抢到军团去,至少,他不会像帕亚叔叔那样愧疚。”

“诺德也有他的苦衷。”维吉尔替诺德解释道。

他怎么会听不出马克对一手促成了军团与城主府之间的合作,间接导致他连婚都结不起的诺德的怨恨。

接着,维吉尔又无奈地笑笑,说道,“不管怎么说,诺德曾经算是我的上司,对我们家一直还不错。军团跟城主府合作之后,每次去接俘虏,他也会拉上我。要不然,我们家可能比现在更难熬。从这一点来看,他比阿莫斯大人可是好上不少。”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接着说说那个漂亮的女孩……不是,侍卫长的事吧。”马克不耐烦地说道。

维吉尔也觉得话题扯得有些远,收拾好心神,说起那件极为凑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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