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9(2 / 2)

其实,最初的时候,它喜欢的是“1”,并且把家里的房子就盖成了一字型。直到有一次,一条无礼又莽撞的水蛇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差点让一名强者葬身蛇腹。

自那之后它就不再喜欢“1”。它尝试将家里的房间改为“2”,改为“3”,一直改到“9”,最终,它觉得“7”最符合它的需要。

其他符号都是歪歪扭扭的,总能让它想起蛇,想起被蛇偷袭的那次不愉快的经历。“7”最合适,既符合它直来直去的性格,又比“1”安全。

于是,它将家最终改成了“7”字型,家里果然再没有进过蛇。

一想到蛇,它浑身毛发炸裂开来。一股不祥的气息从尾巴的尖端产生,迅速传遍全身。

它闻到了冰冷的,充满威胁的气息。它再顾不上新鲜的猎物,品尝第一口鲜血,以及为孩子们演示爸爸的力量,撒开脚丫就往墙壁上窜。它明白,只要爬上墙上,它就不会受到威胁。

然而,一条潜伏在湿漉漉的杂草下,等待它半天的蛇,终结了它对蛇所有的担忧。

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的瞬间,它终于明白,之前败于它口中的猎物,为什么会发出曾被它嘲讽的、凄厉的嘶吼。

“啊。有蛇,有蛇。”

伊琳尖叫着扑到吉拉怀里,双腿乱蹬着,释放出压抑已久的哭喊,“我想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想回家……”

吉拉倚在墙角,将她紧紧搂住,一言不发,边吻着她的发丝,边轻声哭泣。

她们的啼哭声很快被周围凄厉的惨叫和各种哀嚎声淹没,没有溅起一朵小水花。

“嘿,伊琳,那条蛇是来帮我们的。瞧,它抓住了一只坏老鼠。”

容克爬到伊琳脚边,借着昏暗的火光,指着一条嘴里衔着老鼠,从监牢的木栅栏缝隙里缓缓游走的蛇,低声安抚道。

他的安抚起到很好的效果。伊琳将母亲抓得更紧,小手塞进嘴里,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耶索斯先生,这也是你的计划吗?”

伊琳的尖叫声惊醒了蜷缩在另外一个角落里的休伊,他转过身,看向靠着木栅栏的莫顿,嘲讽地说道。

容克的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开口阻止的打算。

莫顿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盯着远处的篝火,眼睛半天才眨一次。

靠在伊琳一侧的乔西朝休伊吼道,“你这个杂种有什么资格说话。”

“该死的白痴,最没资格说话的应该是你。要不是你,城防军能找到里尔村吗?要不是你,我会被扔到这个鬼地方来吗?”

休伊越说越气,先是将乔西痛骂一顿。

接着,他将怒气发泄到容克身上,说他还在里尔村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容克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懦夫,仗着有个除了打架,没有半点本事的爸爸,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还说,桑迪说得对极了,容克就是一只既愚蠢又可耻的小公鸡。一起进山的几个人,在他的带领下,成功地从一个地狱走进另外一个更可怕的地狱。现在,他就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要是他活成容克那个样子,早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他又将矛头对准凯伦,说他就是那只被蛇拖走的该死的老鼠,自认为很聪明,成天缩在别人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到处张望,趁别人不注意就窜上去咬一口。他打赌,凯伦迟早有一天会死在比他更阴冷、更有耐心的毒蛇嘴里。

休伊撒完了火,气哼哼地扭过身子,再不理监牢里无法反驳的众人。

“维吉尔。”

被休伊骂得脸上一阵灼烧一阵冰冷的凯伦,忽然开口说道。

脸色同样难看的容克,诧异地朝他看去。他以为凯伦一定是被休伊的谩骂刺激到了,要不然,怎么会好端端地说起糊话来。

“继续说,凯伦。”

莫顿终于扭过头,以鼓励的口气对他说道。

容克更加疑惑,耐心地倾听起来。

“我说这些,跟你刚才那些无聊的咒骂没有一点关系。”凯伦将面前湿漉漉、散发着恶臭的杂草拨到一边,朝休伊慢悠悠地说着,“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凯伦问几人,还记不记得在走到迪拉湖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名叫做维吉尔的庄园护卫。

经他这样的提醒,容克想了起来。他记得,在军团士兵将四名叛军俘虏交给庄园护卫后,的确有两个人跑过来跟帕亚短暂交谈过。其中一个叫诺德,是投靠到军团的典刑参事。另外一名,头发和胡子跟一团棕色的杂草没什么两样的中年人就是维吉尔。而且,维吉尔跟帕亚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分开的时候对他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

想到这些后,容克感觉隐隐摸到点什么。维吉尔是松廷庄园的护卫,他们现在也身处松廷庄园。可对方是庄园的护卫,而自己几人却是以刺杀城主的罪名,被关押在此,等候处理的叛军。他完全找不出两者之间的关联。

好在,凯伦并没有让他等待多久,很快就作出了解释。

他说,维吉尔可能是几人逃出松廷庄园,唯一的机会。

帕亚从城主府出去时,凯伦曾与他对视过一眼,他从对方的眼神里,品出了愧疚的味道。帕亚的愧疚,只能与老迪克和那些城防军士兵期待的赏赐有关。应该说,这个发现与桑迪对他下的结论是一致的。

“这跟你说的维吉尔有什么关系?”

容克向提出这个问题的乔西看了一眼。他发现,作为两次灾难性事件最直接的推动者,那个家伙即使在被休伊通骂了一顿之后,仍没有表现出一名灾难制造者所应有的愧疚。甚至,他从对方的眼睛里,还能读出一丝自豪感来。

如果桑迪给自己的预言是真的,那么,乔西这个家伙一定是鸡窝里最软的那颗蛋。容克摇摇头,暗自叹息道。

凯伦没有理会乔西的问题,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讲述。

他说,他可以笃定,维吉尔一定亲手参与过军团与城主府买卖叛军的交易。如果他是帕亚,一定会约维吉尔这样的熟人喝酒,并且,将几人的事情当成聊天的话题,向他倾诉。

“为什么是找维吉尔?”

“因为帕亚需要找一个熟知内情的人,帮他降低罪恶感。”凯伦向容克解释道。

容克注意到,莫顿微微颔首,显然认同了凯伦的观点。

凯伦告诉几人,只要找到维吉尔,并且确认他的确认识几人,便可以尝试着跟他做笔交易。按照桑迪的说法,城主府会定期放一批叛军回到山林,让军团去积攒军功。对于维吉尔而言,决定放哪些人回山林,应该是比较轻松的事情。他们要做的交易就是,让维吉尔将他们塞进下一批放回山林的叛军名单里。

容克眼睛一亮,忽然觉得他离开城主府那张餐桌后,一直不爱听到的“交易”这个词,也变得动听了起来。接着,他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他问凯伦,“我们拿什么跟维吉尔做交易?”

“用这个。”莫顿适时插进话来。

他将手伸进嘴里,摇晃一阵后,取出两颗黑黄的牙齿。

容克不解地看向莫顿。

莫顿解释说,这是他早年攒下的家当,共十埃斯库多。他用这些金币铸成两颗金牙,装进嘴里,就是为了应急所用。

“哇,一百六十里亚尔,这得拿多少野猪皮换啊。”乔西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惊讶地低呼道。他一把抢过散发出臭味的牙齿,在身上用力擦着。

“也不多,三百二十张野猪皮就可以换到。”容克也颇为惊喜,调侃了一句。

莫顿从乔西手里拿过两颗金牙,感激地看了看凯伦,让几人咬咬牙,再熬几天。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处理。

众人的心头重新燃起希望,齐声答应。就连蜷缩在角落里的休伊,也兴奋地点了点头,面朝监牢睡去。

唯有凯伦还睁着眼睛,一遍一遍地猜测起莫顿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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