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汉尼趴在最爱的小主人脚边,这让他感觉舒服多了。

他的面前有熟悉的同伴,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很多的人,站满了广场。但是,这些熟悉的东西无法令他感到安全,因为那个令他万分恐惧的家伙也站在这里。要不是他最爱的小主人出现,他一定会马上跑回自己的干草堆,躲到里面再不出来。

他在人群里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比自己更早逃跑的同伴。不对,不能老是把它跟自己放到一起对比,现在应该称呼它-背叛小主人的同伴。对了,背叛这个词是自己新学的,含义也是自己猜的,似乎是比害怕弓箭的声音更加严重和可耻的一件事,源于更早前,自己偷听到男主人和那个少了好几颗牙齿的老人的争吵。

说起争吵,他想起更早之前,自己站在坡顶,看到村口那个熟悉的小院,便仿佛看到干草堆在向自己招手。他疯狂地想念着干草堆,以比去时快得多的速度,冲了下去。可他刚靠近小院门口,就听到男主人条石般的声音,成捆地砸在掉了好几颗牙齿的老人身上。他害怕极了,赶紧躲进蒜香藤和杂草间,偷听他们的对话。

二人争论的话题好像跟肉盾有关,又提到了几名小主人的名字,还有什么,叛军啦,城防军啦,搬家啦,之类的。除了肉盾和几名小主人他非常熟悉外,其他的,完全听不懂。他竖起耳朵,着重听了跟前两项相关的内容。

男主人的意思是,肉盾独自跑回来,肯定是几名小主人遇到了麻烦,应该像三年九个月前那样,发动全村的男人去找他们。听到男主人的话,他将头埋了下去,生怕男主人知道自己也已经回来了。他听懂了男主人的意思,原来,作为猎犬,离开小主人独自跑回来,是个不祥的象征。

老人坚决反对。他说当下最应该做的,是让村里人做好赶紧搬迁的准备。他的理由好像还更充分,因为他的话很长,说了很久很久,差点让自己无法理解。

他的理由是,这次和之前那次完全不一样。村子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群人带着猎犬进山,却只有回来一条的情况。而且,这条猎犬也不像之前的那条,敢把村里人带回主人身旁。众人好不容易把这条背叛主人的猎犬赶出家门,它居然往反方向跑。这样的情形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孩子们遇到了足以毁灭村子的大麻烦。并且,那个大麻烦已经在来的途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忍不住想为老人叫两声,还好,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缺了好几颗牙齿的老人,似乎比自己的男主人更了解自己,他仿佛看见了那件可怕事情的发生。

是的,那件事情太可怕了。

当自己的小主人,被那个令自己恐惧的家伙控制着左手,举起那把本来应该送给自己最爱的小主人的小刀,戳进那名可能还没有自己壮实的孩子的肚皮时,他吓坏了,夹起尾巴就往回跑。

老人是了解自己的,他说了“这条”和“那条”。很明显,自己属于“那条”,背叛小主人的才是“这条”。他绝不是“这条”,他回来,就是要做“那条”的事,想把男主人带到小主人身旁的。

作为一条会算账的猎犬,他计算了一下“那条”自己和“这条”大块头之间的差距。“那条”害怕弓箭的声音是一件丢狗的事情,“这条”大块头背叛小主人,是更加丢狗的事情。而且,“这条”背叛了小主人的大块头,还比“那条”自己更早逃跑。这样算下来,“这条”比“那条”多做了一件丢狗的事,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之所以说“比自己更早逃跑”,是因为,他和其他同伴,原以为它早就回村找大人们来帮忙,谁知自己夹着尾巴往回跑的时候,跑着跑着,居然在途中遇到了它。原来,它一直没有跑远,在回村的路上等着自己呢。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那件可怕的事情发生时,它就躲在草丛里偷看,因为,风吹过它肚皮的时候,也传来了尿骚味。没了好几颗牙齿的老人刚刚也证实了这一点,它肯定是害怕极了。

它肯定看见了。而且,跟自己一样,还回过头看了好几眼。它看见了它的小主人就跟在自己家小主人身后,还有另外两名同伴的小主人也排着队,被令他恐惧的家伙押着,挨个在那名没有自己壮实的孩子的身上划了很多刀。

想到这里,汉尼朝它看了一眼。该死,它明明比自己多做了一件丢狗的事,可是,为什么它可以躲在男主人的身后,头颅昂得比自己还高呢。这绝对可以算作第三件丢狗的事情了。他真的不想再跟这样的同伴待在同一个广场。于是,他更加想念自己的干草堆。

要是只有小主人在,他一定会这样做,可现在不行,男主人也在,而且看起来非常严肃,方正的脸颊像极了条石。他从未看见男主人的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这简直比在山上的时候还可怕。

这时,他最爱的小主人的脚动了,往那堆干草堆走去。他高兴坏了,偷偷地看了男主人一眼。见对方没有注意自己,他赶紧一点点地朝广场外蠕动,最终吐出欢快的舌头,颠颠地跟在最爱的小主人身后。

汉尼最爱的小主人只在广场上待了一小会儿,便安静地返回家中。那里乱糟糟的,她能做的并不多。

她从床底下拖出一口桦木做的木箱,环顾四周后,发现可以往里面装的东西也不多。

衣服是黄昏的时候就收回来放到里面的。挂在墙上的马鞭也派不上用场了,算了,带走吧,万一下次能搬到一个又可以放牧的地方呢。

妈妈做的麻布娃娃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扎脸了,虽然上面起了不少绒絮,抱起来还是很舒服的,只是会占用不少空间……唔,她扭头看了看木箱,那里最不缺的就是空间。

她想想还是留了下来,就跟那对小刺猬一起送给布兰妮吧,自己可以拿来送人的纪念品同样不多。

用香樟木做的发簪一定得留着,那是容克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等下一个生日到来时,她应该就可以用了。

剩下的,就只有床底下的松木鞋。那是容克出发之前,轻手轻脚地送进来的。其实,他进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醒了。他屏住呼吸在自己脸颊上亲吻作别时,她同样憋得很辛苦。可最终还是没憋住笑,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唉,真是个可爱又可恨的男孩子呀。

看在他那么有心的份上,再原谅他一次吧。反正,从小到大,他干的蠢事已经够多了。

伊琳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以后,来到木棚前,低头钻了进去。汉尼见自己进来,抬起头,欢快地摇起尾巴。她强打起精神,在他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呵,这家伙的东西更简单。除了一把木剑、几根炭笔,一套缀满补丁的被褥外,什么东西都无法带走。

她没来由地一阵心酸,仅剩的那点迁怒也消失无踪。

她扛着被褥,左手拿起木剑和炭笔,右手拎着汉尼吃饭的破陶盆,破陶盆上挂着汉尼,一起走回小院。

这时,母亲推开篱笆门走了进来,看到女儿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她把伊琳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二人一起,将整间屋子可以带走的东西整理成一个竹篮,两个木箱,两个布包,然后将这些,连同莫顿装猎具和工具的一个大布袋,一起搬上木轮车,拿麻绳捆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母女二人坐到墙角的陶炉旁,生起柴火,准备把家中所有的藜麦和肉干做成熟食,带在路上吃。

伊琳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噗嗤一笑。吉拉见女儿无端发笑,拿木棍拍了拍她的屁股,问她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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