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那块皮要是完整的，最少能换八比索。休伊这个狗杂种。”

“闭嘴吧白痴，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四遍了。”

靠半袋皮思科酒建立起来的友谊，似乎因共同挨揍的经历变得更加牢固。听到乔西和凯伦又为此事拌起了嘴，容克微微一笑，决定往这段尚且脆弱的关系里再添加点树胶。

“乔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准备让全村的伙伴们记恨休伊的第十个理由。”

“才这么一点吗？真是该死。凯伦，快帮我再想几个。”

凯伦没有理睬他。三人掩埋陷阱里的血迹，还原陷坑，设置标识，一直忙活到午夜过后。他又困又累，身上挂着的三副猎具简直像是三座大山。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更多气力。

休伊离开不久。乔西找来几捆干草，点燃之后扔下陷阱。不多时，野蜂纷纷逃离。三人合力，将那头已经被休伊剁成几块的野猪拖了上来。

“那八比索，就当作休伊帮我们分割猎物的报酬吧。”

容克费劲地将装有肉块的布袋挪到左肩，赶紧接上冷掉的话题。他可以想象，这样困顿的夜晚，要是再不发出一点声响，穿梭于林间，该是多么难熬的一件事。乔西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将自己罗列出的，休伊所犯的十宗罪，从头到尾再次复述了一遍，而且，往每一宗罪里又添加了一些不同的佐料，好让自己，也让三人，从中咀嚼出不一样的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临时营地，雾气正浓，夜色正稠。

容克让快要累瘫掉的二人留在营地，自己举起火把，带着汉尼，不安地靠近那个没有燃起篝火的豪华营地。

他将休伊的背囊放到地上，轻声喊着休伊的名字，帐篷里没有任何回应。他伸手摸了摸火堆，灰烬早已凉透。他又将火把伸进帐篷，里面空无一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和由此带来的罪恶感从他的脑海里涌现，迅速抵到嗓子眼。他努力地将那股感觉压下，绕着帐篷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野兽在此活动的痕迹。

“汉尼……算了。”

他否定掉自己的想法，摸摸汉尼的脑袋，走回三人的营地，将自己的发现和计划告诉了二人。

乔西打着哈欠，往四周看了看，脑袋耷拉下来。

“现在去找，显然是不明智的。”

乔西眼睛一亮，往凯伦身旁挪了挪，连连点头。

“如果不见的那个人换作……”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容克。”凯伦提高声调，揉着脑袋的两侧，“你根本没有必要作这种假设。”

“我心里会不安。”

凯伦站起身来，矮小的身躯逼近容克，幽蓝而深邃的双眸凝视着他，“你现在是三个人的头领，做出决定的依据，绝不是个人是否心安。”

“你才更像你的莫顿大叔。”容克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好吧。那么，你的建议是？”

“睡个好觉，容克，会有用的。相信我。”

容克清楚，这个时候如果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光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谊会出现裂痕，自己的不安和罪恶感或许还会再增多两份。

“你是对的，凯伦。”他站了起来，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走到小披屋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来放哨，熬不住的时候再喊你们。”

二人在他肩上拍拍，走进披屋。

容克直到天明时分才靠着树干沉沉睡去。被摇醒时，他感觉自己才刚刚闭眼。

他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便看向豪华营地，那里依旧空空荡荡。他赶紧闭上眼睛，决定重新醒一次，好确认之前一直都在做梦。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将他完全唤醒的凯伦，告诉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个好消息。

他说，灰背发现有人正在向营地靠近。

第二句远没有第一句美好，他说，那群人绝对不是村里的人，否则，灰背的反应不会那样强烈。

容克极力从混沌中提炼出四个讯息：有人，一群人，不是村里的人，正在靠近营地。将这组讯息串联起来后，村长大人的警示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响。他一骨碌爬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依然保持着镇定的凯伦。

凯伦告诉他，乔西已经跟着灰背一起出发了，二人现在要做的是远离营地，到预先设置好的观察哨上，查看来人是敌是友。

容克快速擦了把脸，捡起自己的装备，与凯伦分开，带着汉尼和黑妞，朝自己的观察哨-一棵杉树跑去。

不一会儿，他看见南边的丛林里，一人一犬两道身影朝自己的方向快速接近，离得近些后才看清，是灰背和乔西。灰背在前狂奔，跑在后面的乔西，隔着老远就开始连连比划，让二人赶紧继续往后撤。

容克当即跳下，朝后方高大的灌木丛跑去。

三人都钻进灌木丛后，乔西才喘着粗气，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二人。

他说，他和灰背先是发现独自往村子方向跑的肉盾，过了好一阵，才远远看见一个像是休伊的人，背着什么东西，带着三个陌生人，正从对面的山头，朝几人所在的山顶走来。

“该死，该死。”

容克低声怒骂，不停捶打着地面。凯伦的眉头也拧成一股麻绳，下巴枕在双膝上，缓缓揉着脑袋。

“怎么办，容克？”乔西焦急地问道。

容克没有应答。现在情况不明，他也不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只好往最坏的情形去想，思考着对策。他问乔西，能不能确认前面的人就是休伊；休伊像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是不是只有三个陌生人；有没有看清他们的衣着；身上有没有携带狩猎的装具，或是兵器之类的。除了不敢绝对肯定那个人就是休伊，以及无法确认他是否受伤外，其他几个问题，乔西都给予了确切的回答。

“有可能是叛军。”

听完之后，凯伦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容克点点头。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几乎可以肯定，乔西看见的那个人正是休伊。至于他为什么把叛军带到营地，容克完全无法理解。他竭力将这个疑惑，以及随之产生的恶意从脑子里驱赶出去，考虑起万一遇到最坏的情况，三人该采取的措施。可是，最坏的情况必然与那个在脑海里不停游荡的恶意相关，他揪着头发，鼻孔里不时发出几声呻吟。

“会不会是，休伊的，报复？”

冷静下来的乔西，首先捅破了那层人人都能看见的腐烂麻布。

容克很想说点什么来维护仅存的信任，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在前一晚，乔西和凯伦返回披屋睡觉之前，自己想都不会去想的话。

“把他们当成一伙的。”

他肯定地二人脸上扫过。

乔西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而凯伦……容克认为一定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对方那张阴郁的脸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赞许的神情。

接下来，他按照最坏的情况布置起三人的行动。

从乔西反馈的信息来看，对方不会超过五个人，最多只有一套猎具和几根木棍，且没有嗅觉灵敏的猎犬提供帮助。自己这一方虽然只有三个人，可是，有三把弓箭，充足的箭支，还有三条猎犬相助，只要埋伏到暗处，未尝没有与之一搏的可能。最重要的，不管休伊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必须将他抓住，带回里尔村，交给村长大人审判。不光如此，他们还要想办法，将这些叛军引向更深的丛林，远离里尔村。

三人以营地为中心，分别从东南、西、北三个方向将之包围。容克再次爬到那棵杉树上，隐藏进树冠。乔西和凯伦各自躲进西边和北边坡后的灌木丛里。灰背跟在凯伦身边，汉尼和黑妞则趴到乔西身侧，同样紧张地盯着营地的位置。似乎是受到小主人们情绪的影响，猎犬们胸口剧烈起伏，舌头却不敢伸出半分。

容克的疑惑没过多久就解开了。

人群最前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里塞着一团杂草，光着脚，走路摇摇晃晃的休伊，被当成了运输物品的牲畜。他的背上，捆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男人，被缚住双手的绳索末端，还牵着一名上身同样捆牢、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再往后，两名跟乞丐差不多的男子，悠然地散着步。光头男子手中的长矛，偶尔戳一下年轻人的屁股，更多的时间则被当成拐杖。队尾那名比休伊还要高出一截的男人，背着弓箭，不时挥舞起猎刀，砍向伸到面前花草的嫩尖。

“愚蠢的家伙。”

容克暗骂了一句，待五人全部走到营地附近，确认后面没有埋伏后，将弓箭瞄准后方那名看起来最悠闲的男子，同时，学了几声鸦叫，让另外二人做好准备。

谁知，意外再生。

他看到休伊在听到鸦叫后，身形愣了愣，扭过头，朝自己隐藏的大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