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与容克等人的临时营地相隔几座山头的山坡上,一支稀稀拉拉的小队正顺着杂草伏倒的痕迹往上攀行。

队首那名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男子,金黄的头发上沾染了不少杂草落叶,棕色的皮质铠甲上,除了斑驳的草汁外,还有不少的皲裂,腰上的那条两指宽的猪皮腰带同样布满裂纹,唯独挂在腰带右侧的那把两尺来长的腰刀,依旧明晃晃的,格外晃眼。

他奋力挥动着柴刀,劈砍沿途的荆棘,不时蹲下身观察杂草的断痕。

在他身后,十名身着褐色粗麻武装衣的士兵缓缓蠕动。队尾四名背着造型各异的弓箭的士兵,拄着树枝做成的拐杖,走几步便停顿片刻,不时用羡慕的神情看向前方五名,手持统一长矛的同伴。

走在长矛兵士第一位,留着花白长胡须的老军士,披挂着与金发男子同样的皮甲和腰带。只不过,他的腰刀明显没有金发男子的那么光亮,且刀刃上豁了几个口子。老军士右手拄着木棍,左手握着皮质头盔的尖顶,不时往楝树皮般的脸上扇扇风,趁着嘴巴喘气的间歇,低声发出几声咒骂。咒骂的内容,除了士兵们熟悉的人体器官,还有导致他遭这份罪的一切人和事,偶尔,会将这两者混杂到一起。

走着走着,一名长矛兵软趴趴地栽倒,矛尖戳到前面士兵的屁股上,立刻引来一阵酣畅的责骂。

“嘿,伙计,管好你的家伙。我可不想被你这个变态从后面捅死。”

“韦德,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说的。”

“该死。你走到我前面去。”

老军士朝身后看了看,追上队首的金发男子,气喘吁吁地说,“帕亚,休息一会儿吧,追上那几个杂碎只是时间的问题。”

帕亚停下脚步,四顾连绵的群山,朝那帮可以用狼狈来形容的属下软绵绵地挥挥手。

军士接到指令,咳嗽两声,朝后喊道,“五十码之外警戒。韦德、杰瑞尔,夹紧你们不值钱的屁股去找点水,其他人原地休息。”

这一队人立即恢复了活力,哈哈大笑着四散开来。

军士挨着帕亚坐下,捶着后腰,“哎呦,真是老啦。要换做十年前,就这种小山,我能一口气跑十个来回。”

帕亚笑笑,没有接话。

“该死的杂碎,跑什么跑,留在苦刑庄园又不会死。现在倒好,越监,还杀了几个护卫,想活都活不成。”

帕亚从腰间抓过水囊,浅浅地抿了一口,交给军士。

军士灌下一大口,恨恨说道,“军团那帮杂种,一个铜板的赏金都不给。要是换作之前,三个叛军,能换三十里亚尔呢。等抓住他们,哼……”

“还有兄弟在他们手上。”

“反正交给军团也是死,不如……”

帕亚摆手打断他后面的话,“那是他们之间的事,跟我们无关。我们只负责抓人。”

“嗨,我就是随便说说。”

帕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随手扯断几根开着粉红色小花的根茎,摘下几片嫩叶扔进嘴里大嚼起来。

看到帕亚眯起眼睛,嘶嘶吸气,军士狐疑地从他手上拿起一片,用门牙咬下一小段,脸上立即展现出跟他一样的表情。

“咱们又不是没有干粮。”

“得省着点。这玩意叫酢浆草,酸是酸了点,能吃。”

“再过几年,你也可以做炼金术士了。”军士喝了口水,在嘴里涮了几圈后,咽了下去,将水囊还给帕亚,“小玛吉,还没好?”

“还是那样。”

“我跟你说的那地方也去了?”

“去了,血放掉不少,一点用都没有。”

“那,罗森城呢?”

“罗森啊。”帕亚抬起头朝东南边看了看,苦笑一声,“家里五个人吃饭呢。”

军士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嗓音,“帕亚,听我一句劝,拿来治病的那些银币,不如趁年轻多买几个女人,生他十个八个,总能活下一两个吧。”

“这……对艾瑟琳不公平。”

“你……”军士吹得胡子乱跳,哼了一声再不理他。

帕亚笑笑,揽过他肩膀,“谢了老兄,我知道你是真心帮我,就当,就当我是个傻子吧。”

见年轻的上司连哄带亲热,军士叹了口气,摇摇头,“跟老帕亚当年一个样。”

他不再说话,随手捡起一片嫩叶,卷了卷含在嘴里,噗噗地试了几次,轻轻地吹了起来。

帕亚同样熟悉这首曲子。这是南奥普雷帝国所有酒馆里的吟游诗人都会传唱的歌谣,描写的是涅别顿三世时期,帝国的七位军团长征战四方,最终征服列国,七人也因此功勋被国王授予公爵爵位,号称“帝国七雄”的故事。

他所在的若昂公国,便是当年被征服的国家之一。

一曲终了,军士感叹,“那三个叛军也算是好汉,五天五夜都没把受伤的队友丢掉。”

没有丢掉队友的三名叛军,与帕亚的小队只隔了两座山头。

山腰上的四个人正低着头,一步步往前挪动。更准确地说,是从帕亚小队里抓来的一名俘虏,背着一名受伤的叛军,被两名叛军押着,低头前进。

两名叛军中,走在后面的男人光着头,脚上套着一双用麻绳、杂草,以及松木鞋的鞋绊临时赶制出的鞋子。另一名手执长矛的男人,脚上的鞋只有鞋底,同样用麻绳捆在脚上。二人的身上各自裹着几片褐色粗麻布,此时,麻布片已经被山上的荆棘撕扯成布条,正随风摇摆着。

被俘虏的士兵光着膀子,赤着双脚,两腿打着颤,一步一喘,布满盐渍和泥土的脸上还残留着稚气未脱的青涩。

又行进几步,年轻的士兵终于再无法迈开步子。他晃悠悠地转过身,哀求道,“休息,休息一下,可以吗?”

手拿长矛的叛军上前一脚,将对方踹翻,用矛尖指着他的眼睛,“想死得痛快点就继续爬。”

受伤的叛军被扔到地上,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年轻的士兵趁着趴在地上的间歇,咽下嘴里的粘痰,大口啃着地上的杂草,快速咀嚼几下咽了下去。他嗬嗬地喘了几口粗气,再次背起受伤的叛军,喘息着上了路。

“桑迪,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的,不如……”光头看向手拿长矛的叛军,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桑迪看着缓缓前行的士兵,又回过头看着来时的方向,良久,鼻孔里呼出一股热浪,“走。”说完,走到年轻的士兵前面,撕下布条,将长矛牢牢固定在胳膊上,挥舞着开路。

突然,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极速接近,桑迪琥珀色的眼珠骤然收缩,青筋暴胀,挥动长矛挡开来袭的箭支。

“是谁偷袭?”他朝前方大喊一声,向身后三人做了个散开的手势。

二人骨碌碌滚到草丛中,大气不喘。

四下只有风声猎猎,桑迪警惕地注视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再次大喊,“我们只是路过,要是不方便,我们这就离开。”说着,慢慢往左边挪动。

刷地一声,一箭射在他左脚侧方。桑迪只好往右边挪动,哪知,对方又往右侧射来一箭。

桑迪解下手中的长矛扔在一旁,举起了双手,脑中快速思考对策。

“看来,好汉不是城防军的人”,顿了顿,他接着试探,“也不是军团的人。”

作为回应,第四箭射在他的正前方。

桑迪紧皱的双眉舒展开来,“我们也是靠山林吃饭的。有缘遇见好汉,不如出来见一见,解开误会,好放我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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