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糖葫芦(下)(1 / 2)
“咳......”
孙磬背靠着岩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石灰色的地面上留下斑斑血迹,左臂无力的垂在身旁。
“孙磬——...!给我滚开!”
见孙磬再度站起,燕芩芩被猛地揪住的心算是勉强放了下来,迈步便要朝他冲去。
围住燕芩芩的几名土匪似乎是明白不远处的孙磬才是他们唯一的威胁,只要吴林能将孙磬干掉,便再没有人能阻挠他们为所欲为。
土匪们改换策略,不再贸然上前,只是纠缠住燕芩芩,绝不让她去支援孙磬。
“呲!小子,还挺抗揍!下一次保证让你脑袋开花!”
这一下没能将孙磬击杀显然出乎了吴林的意料,他咬牙切齿的举着狼牙棒,大步上前。
“呼——......”
孙磬压低身姿,缓缓吐息。右手摊开成掌竖于身侧,心中默念口诀。
『六道无门,御心残行;以劲化虚,归元于始......』
六道残心。
一阵阴冷之气自周身脉络中缓缓流出,最后汇聚于孙磬掌心,孙磬眼中精光一闪,身形消失在原地。
呼!
竟是孙磬率先发起攻势,他贴身而上,一掌拍向吴林面门,那速度竟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
“——!”
吴林心下一惊,举起狼牙棒狠狠挥下,却砸在了空处,掀起一阵灰尘。
孙磬借机上前,一掌拍在吴林胸膛。
吴林挨了一掌,当下一口鲜血喷出,后退几步,还不等站稳脚跟,胸口一阵剧痛让他脸色一白,忍不住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绝经断脉,正是那噬心掌。
“你小子...到底干了什么?!”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于他,孙磬身影在吴林左侧闪过,掌中内力缓缓凝聚,眼中杀意闪动。
趁他病,要他命!
两人在此刻皆是抱着同样的心思,吴林看准孙磬来势,一棒甩出。
孙磬收掌闪避,紧贴在吴林周身,不让他抡起那狼牙棒。
狼牙棒势大力沉,范围广,可一旦陷入贴身缠斗便成了累赘,动作缓慢,难以命中。
孙磬躲过一棒,再度压身而上。一掌拍出,吴林连忙后退,狼狈的举起狼牙棒抵挡,狼牙棒上传来的劲力震得他手腕一阵发麻。
“该死的,吃我这一招!”
那吴林不顾孙磬再度欺身而上,不管不顾的抡起手中狼牙棒朝着孙磬的脑袋砸去,竟是要硬吃孙磬一掌也要将他彻底击杀。
“哼!”
孙磬脚尖一挑,一道寒芒划过吴林面门,脆弱的晶体伴随滚烫鲜血喷洒而出。被剥夺视线和剧痛让吴林仅剩的半边视线猛地一黑,手上攻势不免因此停顿。
寒芒当啷落地,定睛一看,竟是那早先折断后跌落地面的半截断剑。
孙磬拿定了这帮土匪虽有几分奸诈,却只知蛮干,不知观察环境的弱点。一番打斗之下,竟是又回到他被击飞前的原点,以那断剑作为契机,一举扭转战局。
孙磬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运足功力,一掌轰在吴林胸膛。
骨骼断裂的手感自掌中传来,那吴林被轰得倒飞出去,胸口凹陷,鲜血不断自口鼻间涌出,倒在地上如死狗一般抽搐,眼看是不活了。
孙磬拖着那狼牙棒走上前去,只一棒便将吴林的头颅砸成碎瓜,红的白的溅了一地。这才回身看向仍在与燕芩芩纠缠的土匪们。
“你们谁与他交情好,想为他报仇的,站出来。我一并送下去团聚。”
他丢开手中血迹斑斑的狼牙棒,眼中凶光不减,狼牙棒落地发出的闷响惊得土匪们心头一惊,面面相觑。
他们原本不过是一帮流民,最多不过是些混混流氓,入山为匪后又肆意妄为惯了,净挑些老弱妇孺下手。
就连那两名霜花楼弟子也遭埋伏,战至力竭,折在他们手底下,自以为已经天下无敌,哪见过这等凶神。
光是对付一个小姑娘就折了他们好些人,现在连头目都被人干掉,脑袋让人砸成碎瓜。
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没有一个胆敢上前来。
洞窟中一片死寂,一名土匪忽然膝盖发软,后退半步。
这一退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一众土匪溃不成军,哭爹喊娘、你推我攘的涌向那岩石通道,生怕走晚一步,成了孙磬掌下亡魂。
“...没事吧?”
孙磬任凭那些土匪狼狈逃窜,转头看向燕芩芩。
“嗯。还死不了。”
不知何时瘫坐于地的燕芩芩抬头看向孙磬,沾满血迹的脸蛋上勉强支起一阵苦笑,浑身颤抖,眼中惊魂未定。
“...对不起。”
孙磬在她面前蹲下身来,用袖口将她脸上血迹胡乱擦去大半,花了点儿功夫才脱下染血的外衣披在她肩头。
燕芩芩就这样任他摆弄。
“道什么歉呀,又不是你的错...唔,不许看!流氓!”
燕芩芩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衣衫凌乱,粉白的小小丝娟在领口若隐若现,就连裤腿都让人撕去半截,露出一截儿如玉般温润的肌肤。
她当即脸上一阵羞红娇喝道,捏紧了身上宽大外衣。片刻后却又苦笑着摇摇头,将那外衣小心裹在身后那惨遭劫难的霜花楼弟子身上。
“现在怎么办?撤回镇上吗?”
燕芩芩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费了老大劲儿才将那一柄长剑从土匪尸体上拔出来,提在手里。
“不能确定那些家伙还会不会折回来,得先找到被掳来的人,让能动的同我们一起走。还能动吗?”
他从一具土匪的尸首上扯出布条,像是收拾破烂一般,将受伤的手臂随意一捆。
“勉勉强强吧。”
燕芩芩一阵苦笑。
孙磬站起身来,打量着洞窟,最后将目光停在另一处未曾走过的通道上。
“带上她,跟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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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情并不复杂。
他们在另一条通道链接的洞窟中找到了被掳走的镇民,最后在一处布置得额外精细的洞窟中找到了发现了被捆住手脚的另一名霜花楼弟子。
他们带着一行人下山,在镇外遇上匆匆赶来的师长们与众弟子。
接下来便是忙活着安置伤患,处理伤口,阐述经过。
当然,孙磬和燕芩芩两人免不得在医阁师长愤怒的咆哮声中被按在镇上临时借来的医馆内,进行了一顿事无巨细的检查。
待逃入山中的土匪被一一抓获,从土匪窝中救出的伤患在医馆内被暂时安置下来,已经临近第二天巳时。
......
医馆外。
孙磬左臂上裹着夹板绷带,依靠在医馆墙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行人来来往往。
医阁弟子们正在身后医馆内忙碌奔走,为伤患们处理伤口、研磨药材、煎煮汤药。作为一介伤员,孙磬被以碍事占地儿为由赶出了医馆,只好发呆打发时光。
掳人一事是山贼所为以及被掳走的镇民已经被尽数救回的事情似乎很快就在镇上传开了。
同样被传开的还有两名伤痕累累的辰青宗弟子带着被掳走的镇民杀出重围一事,并且就他听到的情况来看已经出现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孙磬并不因此感到高兴。
如果自己能够将那六道残心的法门熟练掌握,一掌便将那土匪头子拍死,根本不会有之后那么多事情,更不会让同伴身陷险境。
这次的胜利夹杂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假如那土匪头子没有轻敌,假如那断剑没能击中,假如那些土匪没有逃走而是一拥而上,假如自己没能救下燕芩芩......
他还是太弱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暗暗握拳。
“...?”
他松开手,望向医馆旁小巷,似乎有视线从那儿投来。
孙磬回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医馆大门,迈步走向那小巷。
“哎哟!”
走近巷口,忽然从那小巷阴影中蹿出一人,险些与孙磬撞一满怀。
“抱歉——啊,孙师弟......”
那人影正是先前从那马头山中逃跑的王小荣。
“师兄。”
孙磬朝他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
王小荣低下头,沉默良久,最后朝孙磬猛地一鞠躬。
“对不起!!”
他喊道。所幸这小巷无人,没有因此招来路上行人的目光。
“对不起...师弟,对不起......”
王小荣的声音颤抖着,维持着鞠躬的姿势。
“我都听其他师兄弟们说了,师弟你和燕师妹与那些土匪英勇搏斗,甚至为此负伤,也不曾丢下一人...而我却,我却丢下你们,从那里逃走了...!”
每吐出一个字,他都如同万针穿心一般难耐,如果早知道会面临这样的时刻,他或许更愿意留在那洞窟里跟土匪拼死一战。
王小荣心想。
“...师傅们都说我没有习武的天分...我从小没有见过杀人,更没有杀过人!对不起,我当时一看到刀光剑影的,慌了神,就,就......”
“...你们才是真正的侠客,我,我不过是一个满口空话只想引人瞩目的卑鄙小人!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燕师妹,我,我——...!”
但是不说不行,必须要好好说完,这是他能做的唯一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