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如蜜(2 / 2)

时光荏苒,杨周作礼虽然不像师父那样本领神通,但谋生也是够用的了,他和妻子在登龙城区买了房子,又要了一个孩子,那年杨采萍十岁,看过一场由芙蓉裔乐队演奏的交响乐后,她迷上了钢琴,每天晚上都会去老师那里赖上半个小时练琴,风雨无阻,从不懈怠,尽管老师说这女孩错过了黄金年龄,望着和她外公如出一辙的痴样子,杨周作礼还是选择了支持她。

都说隔辈亲,但杨辕成并不太待见这个外孙女,杨采萍缠着外公带她见识葬礼、见识做法、见识那些杨周作礼从不让她接触的事情,杨辕成把她丢在一片牡丹裔的坟地里一夜,唬得她发了一个星期的烧。

“这孩子比你有天赋。”,探望杨采萍时,杨辕成破天荒地对杨周作礼说了话,于是杨采萍便得以随意出入父亲的店铺,满足她的好奇心,尽管杨周作礼最多只让她叠几朵纸花,那几年,享福堂到钢琴教室是杨采萍最熟悉的路线,也许这小姑娘在盘算着要用钢琴代替唢呐。

又过了几年,二女儿杨采薇也快满十岁了,彼时的杨采萍正于西壬音乐学院进修,她的压力很大,在那里她见识到了真正的天赋,那些人手指力道自然,像是能与琴合一,成为手的一部分,她不再对享福堂感兴趣了,她没能如愿进入乐团,她混迹在酒吧、迪斯科,在身体被欣赏之余,亦能演奏一曲助兴,理所当然地与父母闹僵后,她的妹妹成为了唯一可以慰藉她的亲人。

渐渐地,杨采萍已快至三十岁,她身上的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东西随着时间愈发深邃,酒精和短暂的爱填满了她的生活,命运让她醒酒的方式很残酷,尽管多年未见,但她还是在母亲和妹妹的遗体前流露出来最真实的无助,那几天,她不再是那个及时行乐的拽姐了。

SCPD一无所获,父亲不知所踪,外公把她侮辱一通,赶她出门,她在主持葬礼时短暂地回到了童年,她还没有忘记,那些白色纸花是如何折叠而成的。葬礼那天来了许多从前的玩伴,她举起麦克风,像举着一柄剑,她沉默不语,玩伴们适时地递来了酒,她握着装满激昂的杯子,从低度数的果汁啤酒再到伏特加,她说了很多,滔滔不绝,她成了一位登上大雅之堂的演奏家,也当上了为母亲报仇的侦探,抑或是一位出身于魔法世家的女巫,但这些故事的结局都是在一位男人的床上醒来,然后捂着脑袋呕吐。

办完了母亲和妹妹的身后事,她亟需去一个地方,可以获得一丝安慰,或者说,可以让她这些年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唐事儿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需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这里可是南滨,只需驾车去小棕榈和莲花座那里即可。

在那个地方,有嬉皮士、流浪汉、摇滚乐还有最虔诚的苦行僧,他们追求刺激、追求身体的爱,没有人比这些家伙更懂得如何过好今天了,杨采萍与一群莲裔厮混在一起,他们懂得很多,也能说出来很多,但行为上却极其愚笨、毫无灵性,借着杨辕成的优良基因,杨采萍很快就理解了瑜伽和《爱经》的真正涵义,成为了薜荔多尊者席下的半部经书,得益于互相滋补,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健康,在莲裔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就像是上天故意让她不得清闲,她有一天了解到,这里的新伙伴们就是杀害母亲妹妹的元凶,但彼时她想放下仇恨,重新生活,况且她刚刚诞下一子,身子虚弱,直到有一天,她的儿子也被那群家伙杀死,那群东西敲碎了她宝贝儿的脑袋,把儿子身体的骨灰还给她,这是薜荔多尊者的主意,他在骨灰上施了魔法,可以让那婴儿的魂灵一直缠着她不放,直至骨灰完整安葬,婴灵才得解脱,这是薜荔多尊者控制经书的手段。

她强忍着在精神失常前与其开战,她很聪明,她在夜晚放火烧死了莲裔的男性经书,而薜荔多尊者身已年迈,如果他很想让《爱经》留存于世,那么他必须确保杨采萍四肢健全地活着,一直到她培养出来下一部经书,但这种事情杨采萍怎么可能同意,在一个阴霾的上午,她溜回了登龙,她跪在外公面前,祈求他的帮助,杨辕成不胜其烦,给她出了几个不治本的办法,但仍可解一时之需。

也许是上天的一种补偿,回到登龙后,她的钢琴演奏水准一下子上升了不少,之前将她拒之门外的交响乐团,现在主动邀请她的加入,但还未到时候,她眼下若想寻得内心的平静,则必须战胜过去脆弱的自己,向仇人们宣战,杀掉他们,抑或是死在他们的手中,归于宁静的尘土。

所以,她才会加入到祝裕和黄大河的队伍中,她认得这两个人所寻觅的死者祝庭满,与自己四位亲人的离世,皆是出自于同一双黑手,现在莲裔的薜荔多已横死,还剩下一位棕榈树裔的巫师,在杨采萍的记忆中,这巫师是伏都教的,擅以雨林植物、毒虫制蛊,寻常踪迹十分神秘,要想在小棕榈找到他并非易事,但凡事总会有办法。

夕阳下山,在溪水中映着这个血红色的故事,黄大河说他的共情能力很强大,所以认真听完这个故事,要耗费不少精力,他渐渐打起了呼噜,贴心地为两位同病相怜的情人留下了相处时间。

“接下来真的要和我们一起行动吗?”,祝裕的声音中不乏担忧。

“你凭什么那么跟我说话?上次要不是因为我,你早就被那几个莲裔给…”,杨采萍低头不忍心说下去,也有可能是想起祝裕为什么会差点被一群莲裔杀死。

“对了,那个棕榈树裔巫师,你说他是养虫子的,我在你家见到过一只,是个鸟儿那么大的蚊子。”,祝裕说回关心的问题,方才杨采萍讲到已故的薜荔多尊者是杀掉祝庭满的人时,祝裕眼睛一下子就变亮了。

“找只大公鸡咯!什么虫子都怕大公鸡,我小时候看我爸爸用过这招,特别灵,只不过我们最好提前准备一下!”,杨采萍神秘兮兮得,挺胸学着公鸡的动作。

一只松鼠跳到黄大河的脑袋边,揪他的头发,为自己白天被晃的眼睛复仇,祝裕乐呵呵地盯着黄大河“哎哟哎哟”地梦呓。

“小朋友,你的签证还有多久哇?事成之后…咱们?”,杨采萍试探性地问祝裕,语气充满了期待。

如果祝裕望着的那颗星星有名字,那么它大概会叫“赵千叶”,但眼前贴着自己鼻尖儿的女人名字,是真真切切的,她叫杨采萍。

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两条红色鲤鱼摆着尾巴,看起来只恨自己游不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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