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2 / 2)

“你爷爷传给你的相机?”,黄大河打趣,老芙蓉裔没有理他。

那些黑塑料袋被打开,是一挂鞭炮,噼啪作响,祝愿新人日子红红火火;

是一柄如意,祝新人万事如意;

是一盒金饰,祝新人金玉满堂;

黄大河看了祝裕一会儿,但他老哥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顶花轿,丝毫不好奇为什么金银玉器可以在火中烧成灰烬。

是一间豪宅,祝新人安居幸福;

是一辆跑车,祝新人一路顺利;

是一对仆人,祝新人尊贵平安;

是银钱满箱,祝新人发财大吉!

火越来越大,纸扎品被吞噬,叫出了一种“呜呜”的声音,火焰像一位赤诚朴素的哲学家,它烧光了人寰所有的宝物和美好的祝愿,到头来只落得纸灰飘满园,让祝裕眯起眼睛打了个大喷嚏。

“二位新人入场!”,老怪的声音被等离子体烧得扭曲,他双手捧起一张黑白遗像,照片上的男人三十出头,短发小眼睛,一脸的横肉,一旁的林霑从轿子里抬出来一具身披嫁衣的尸体,她最终被固定在一根棍子上,低垂着脑袋,红盖头的角度可以让每一个人都能产生被她盯着的感觉。

突然,一阵大风过境,红盖头被刮到了火焰中,新娘的妆容让几乎每个人都发出一阵惊呼——她的脑袋只有一半,且还被冰冻得模糊不清,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抠出来蛋黄的鸭蛋,只看脑袋的话,简直与在藤田医疗中心天台被发现的尸体一模一样。

祝裕定是想到了这些,所以他会低声自语念着杨周作礼笔记本上的一句话:“与吾弟照影将此售至扶乩的…,扶乩的、扶乩的,是Fujita(藤田)呀。”。

老芙蓉裔的照相机和他本人一样,吃不够,他还在乱照一通,直到一支霰弹枪杵在他的镜头上。

“朋友,这是什么意思?真的以为我没有准备?”,老芙蓉裔摊开双手,一边的小芙蓉裔跳起来,从包里摸出手枪,对着老怪,林霑也取出了自己的武器,顶在小芙蓉裔的后脑,四个人,刹那间就形成了一股致命的敌对关系,从整个威胁链条上来看,牡丹队是要胜过芙蓉队的。

“我今天要你为我儿子偿命!别以为条子不管你,老子就没有办法了!”,老怪一枪管顶在了老芙蓉裔的额头上,把他的额头砸出了一个圆形的伤口,老芙蓉裔举起双手:“可我付给你钱了!而且那天我喝醉了才撞…”,望着老怪狰狞的表情,就连小芙蓉裔和林霑都开始慢慢远离冲突中心。

一声巨响,弹药出膛,四周的空气开始扭曲,就像电影中的时光穿梭特效一样。也许这一枪真的会带着老怪回到那个离开牡丹国的深夜,让他可以及时意识到那阵象征自由与勇气的海风也许不是想象中那般甜美,让他回到妻儿的床边,这样儿子就不会因为失去父亲而渐渐变得闭塞了,他可能会选择攒一笔钱,让儿子代替自己,名正言顺地来到南滨,不,是更繁华的五月花国,然后一切都会比现在要更好。

老怪的霰弹枪炸膛了,他离老芙蓉裔太近了,虽然老芙蓉裔的脑袋碎了一地,就像自己的儿媳妇一样,但他自己也未能从那一枪中幸免,枪管像改过花刀的炸香肠,辣椒粉洒了出来,扎进了他的脖子,这个在牡丹国、偷渡船、南滨岛上都不怎么受待见的怪人以一种战士的姿态倒下了,但会有人记住他的——毕竟,一个在做菜时喜欢背几句古诗和外语的厨子,可真不多见。

尽管老怪一拳打得很开,但后拳还是来了,小芙蓉裔最先从耳鸣中缓过神来,他举起枪,对准林霑的脑门,在他扣动扳机前,他的头被祝裕用老怪儿子的遗像拍成了冒汁儿的西红柿,祝裕下手真的挺狠的,连自己的手都被碎玻璃扎出血了,其实他素日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是他调皮的铃铛告诉他,这里有个刚刚死去的人,而这么做是亡者强烈的遗愿。

黄大河是个敬业的记者,他抱走了那具穿着嫁衣的尸体,并在此前就拾块红布,为她披上了新盖头,他悄悄告诉祝裕,不用担心SCPD会发现尸体,他的人脉关系里,有法医可以帮助到他们。

林霑用海安话表达对老乡的感谢以及“牡丹”、“伟大”、“互助”一类的话之后先行开车告辞,但祝裕的蓝色轿车又出现了点故障。

挂档时卡住了,祝裕不得不以倒档的形式,驾驶了十分钟。他们可没时间在这这种地方浪费——院子里的火还在烧,里面还有两具尸体和一位正在地上打滚爬行的芙蓉裔年轻人,按黄大河的话来讲,如果解释不清,他们至少会被判无期徒刑的,更何况,他们真的解释不清。

“老哥,你说咱们是不是真把戴安娜的魂儿给招来了?”,当祝裕第二次撞到墙体时,黄大河转头问,他不再躺倒了,因为可能会接触到后座上的新娘,但他的身材太高了,这让他的头一直顶在棚顶上,看上去很滑稽。

祝裕鼓起腮帮,耸了耸肩,也许是死于车祸的王妃幽灵终于离开了,车档的弹簧在开往主路前回弹,两人皆露出了一副安心的表情,黄大河打开收音机,祝裕取出一罐新鲜的氧气,在开阔的道路上吸上一口。

“欢迎收听“南滨之子”爵士电台,我是主持人威廉姆斯,今夜为大家带来“书包嘴”先生的经典曲子《Whatawonderfulworld》…”,黄大河闭上眼睛,摇倒座椅:

“多美好的世界啊!老哥。”。

祝裕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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