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1 / 2)

位于白溪芬丝一处云杉树林旁的、弥漫着早春清晨薄雾的小院内,老怪正在筹备今天的宴席,他来到南滨已有三十余载,此前他是一名牡丹国北方的教师,临近而立之年,他抛下工作和家庭,登上了追寻自由的大船,出于一些黑色的原因,他并没有如愿到达繁华的五月花国,蛇头将他抛弃在南滨岛,今天,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日子,三十年前的船舶上曾象征着勇气与自由的海风,又一次吹拂到了老怪的面庞上。

五花肥瘦相间,看起来刚刚好、新鲜的排骨和猪肘子还有里脊肉,食材是老怪精挑细选出来的,今天是儿子大婚的日子,小伙子很幸运,娶了个洋媳妇回家,做父亲的要好好准备才行。

更何况,足足有二十年,老怪才拿到合法身份,接这个对自己尚有莫大意见的孩子来到这座岛屿上,能否胶合父子间的关系,这顿婚宴无疑起着关键作用,还好,这对在登龙当了三十来年红案厨师的老怪来说简直太过轻松了。

也是在这个雾气渐渐散去的正午,参加婚宴的客人们准备动身了。

一辆浅蓝色轿车行驶在郊外的公路上,这辆车很聒噪,它的发动机无时无刻在炫耀自己的身份:“听!我是一辆汽车!我今年20周岁了!”,祝裕和黄大河一直试图让它安静一点儿,但大都徒劳无功,于是二人只能尽可能地闲聊,让注意力集中在其他的声音上。

“老哥,你再跟我讲一下,那个炒饭的本儿上,记着的事儿,和咱们要报道的祝领事遇害案,有什么联系?”,黄大河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他身穿一件白色针织外套,自从进了郊区,他的长腿就没有从副驾台上放下来。

“人家叫杨周作礼,炒饭哈哈哈…,他的笔记上写得,妻女仇已报,所得之物无一可治疗手痒,已和吾弟照影售出一些,这就说明他在杀害妻女的仇人那里找到了一些东西,祝庭满死了的时间和他妻女死的时间差不太多,再加上炒饭哈哈说祝庭满是个祸精,所以他们死亡可能是同一人干得,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那个照影是谁,但他们卖出去的东西是来源于凶手的,本子上之后只写了两个地名,一个是去“扶乩的”不懂什么意思,所以只能去找另一个地方——小筐村9宅去碰碰运气喽!”,祝裕流利地分析说,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因为方向盘有点漂移,这让他在每次转弯时都咬着牙,紧张兮兮的,好在一路上并无事故发生。

“哇!老哥脑瓜够用,选题也厉害,牡丹国领事遇害事件真相,杂志在登龙肯定能卖疯了!换我来,我大概会编几个恐怖故事就给老万了事,反正他也这么干!”,黄大河对祝裕竖起大拇指。

“什么样的故事?”,祝裕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哦”一声向左打死了方向盘。

“那种离奇的故事呗,大家都爱看,招魂怎么样?我想想…招戴安娜的魂吧!”,黄大河捏着两只爪子,比划出一个吓人的动作。

“好主意,美丽的王妃,请您光临我们的汽车,接受我们的采访。”,祝裕调笑道。

带苹果片的甜口红烧肉,肥而不腻、冰糖肘子,一筷子就能扒拉下来皮、糖醋排骨上粘满了番茄酱、滋滋冒着油的煎猪排被切成片状,入口便化作海盐味道的油汁,还有儿子最爱的炸丸子薯条,老怪可没忘了这道菜,泛着浓郁坚果味的土豆削皮切成粗丝,沾上鸡蛋液和淀粉,和揉搓而成的红色肉丸子同时下入宽油锅,接下来就是看谁先浮上来了。

贴着红色“囍”字的大门被敲响,老怪放下手中的活计,前去迎宾,门外是两个小伙子,一个眼睛清澈得反光,另一个长得很漂亮,像儿子二十多岁的样子。

“你好,我们是享福堂的工作人员,之前您购买了我们的产品,我们忘了给您算折扣,所以现在我们来…呃,来退一部分款给您。”,祝裕向老怪介绍自己和黄大河,听得老怪和黄大河都瞪起了眼睛。

“优惠?你们…这还能优惠吗?”,老怪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情绪中夹杂了点愤怒。

“当然,是杨周炒…杨周作礼店长和照影经理定下的新规定,我们这些员工只是跑腿的。”,黄大河在一旁补充说明。

死人的名字很管用,最不济老怪让他们进入了院子,尽管老怪转身就去捞出锅的炸物了。

“那先生,请问您都买了些什么?我们来对一下…”,黄大河边说,边对着一盘炸薯条咽了咽口水。

“等婚礼结束再说什么优惠。”,老怪扫了黄大河一眼,语气斩钉截铁。

“好的,那祝新婚快乐。”,黄大河顺手接过老怪新捞出来的一盘薯条,老怪摇了摇头,比划了一个“去吧”的手势。

静候在白色塑料桌子旁的祝裕露出了一个苦笑,先是那辆宝贝汽车,又是边上两个喋喋不休的肥胖家伙,让他在养神时不得不频频睁眼,那两个家伙自称是芙蓉裔的,年轻的那个只顾着吃,吧唧吧唧的,尤其是吃脆的食物时,更叫人无法忍受,另一个年长的,一直在高谈阔论,最后,祝裕选择去观察老怪怎么炸丸子。

“真的,这种事情,我都没有听说过!我爷爷曾经在牡丹国待过好几年的时间,就是你们还在留辫子的时候,我估计他也没有见过这种事情……”,老芙蓉裔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拉着黄大河聊天,大河笑呵呵地,接过小芙蓉裔递来的一瓶“罗蕾莱”牌的啤酒,边拿筷子夹薯条,边陪那老芙蓉裔东拉西扯。

临近傍晚,菜上齐了,挂满彩灯的小院子来了最后一位客人,他一身黑色衣物,斜背一个挎包,讶异地和祝裕碰了碰拳,这人是祝裕购买手枪时结识的林霑,老怪让“享福堂二人组”和林霑帮他一起将停放在后院的大红花轿抬到前院,以备待会儿举行婚礼。

包里又在哗啦啦地响,祝裕掏出那串铃铛,跳动的小金球上雕着一副眉眼欲哭、嘴巴大张、头下露出一小截短骨头的面孔,底部有“血盡”二字,他回头望去,黄大河又披上了那件白衣,和两个芙蓉裔埋头吃喝,老怪和林霑时不时对望一眼,像是在用意念交流什么事情,但注意重心也在饭菜上,于是祝裕便躲在轿子后面,拨弄起那颗跳动的铃铛。

“你他妈在干什么?”,老怪提起啤酒瓶走向花轿,他的动作蛮大,板凳都随之倒在了地上,林霑和黄大河同时起身,跟在老怪后面,藏在花轿后的祝裕现身,他像跳华尔兹一样,一只手藏在后腰,走来时还踮起一只脚转了一圈,他扶住老怪的酒瓶,夺了过来,落座前,亦朝向三人优雅地鞠了一躬。

除黄大河笑了几声外,另外两人都皱着眉眼,但也没再表现什么行为,回去继续享用美食。

“吉时到!”,因醉酒脸红的老怪抬了抬手,林霑同老怪进入宅内,抱出来四只手最多可以拎得动黑色大塑料袋,两个芙蓉裔来了兴致,老芙蓉裔拿出一个肮脏的相机,吹了吹镜头上面的灰尘,两只肥胳膊举起来,小芙蓉裔弓着腰,像肚子痛一样,他张大眼睛,在包里摸来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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