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1 / 1）
听到声音，蒯缑知道这一定就是追杀巧儿的凶手了。不知师兄能不能对付？就算打不过，若是大声呼救，也许能吸引其他人来？但师兄都打不过的高手，寻常路人过来不就是送死吗？还是不要妄造杀孽了。
“阁下所为何事？”蒯菅转头看来，眼中闪烁着清冷的光，右手已经探向肩头，随时准备抽剑。
来者是个三十多岁的光头糙汉，一身麻布短衫，大片肌肤裸露在外，两道横穿整张脸的疤痕使得他看起来格外狰狞。他扭动了一下脖子，走上前两步。巧儿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含泪，瑟瑟发抖。除了光头大汉本身慑人的气息，恐怕也与之前的追杀留下了心理阴影有关。
“老子是来杀她的。”光头指向瑟缩发抖的巧儿，“今天老子高兴，要是你们能爽快点离去，那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从此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再见也是缘分，说不定还能喝两杯。”
“阁下的杀心着实有些太重了。”蒯菅叹息着摇头，将行囊轻轻放在地上，往前走两步越过了蒯缑和巧儿，挡在他们前面。
师兄要亮剑是必然的，但这个光头大汉显然不是寻常之辈。在大雪天里奔袭这么久却只穿一件单衣，一定是有着不俗的实力足以抵御寒冷。这一点即便是师兄都无法做到。
“等一下打起来你们就先走吧。我会找机会脱身的。”蒯菅的声音很低，在风雪中难以分辨。但师兄说这些话，不就代表着他没有丝毫把握能赢吗？他的视线飘到巧儿身上，后者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瑟缩着没有丝毫动作。
虽然书里常说众生平等，无所谓尊卑贵贱，但若要在师兄和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之间做选择，他不会有丝毫犹豫。只可惜现在做决定的是师兄，相比于他自己，更想要巧儿活下去。
蒯缑叹气，他知道师兄是对的。仁与礼最不可负。剑被称作兵之君子，一名合格的剑客，当然也得是君子。若是坏了剑心，对于一名剑客来说恐怕比死亡更难以接受。
光头没有啰嗦，他知道自己面前的少年已经用动作做出了宣言。剑客就是这样，认准了什么事就会一根筋。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很烦啊……不过……已经多少年没有与剑客交锋了？光头回忆着自己多年的杀伐，露出一丝怀缅。果然啊，这种人就该死绝了才好！
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嘴角，光头拔刀，猛地一踏，裹挟着一股猛烈的杀意直扑蒯菅，眼中闪烁着一丝红光，那是嗜血的味道。刀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细线，刹那间已然临近，横劈向他的面门。
蒯菅眯起双眼缓缓抽剑，并未正面迎击，而是横剑身前，单手指在剑身，向左下轻轻一格，大刀便被略微挡开，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朝着他身侧的位置砍去。光头的身形也被稍稍带偏，重心不稳。借此机会，蒯菅收臂回身，单手提腕，剑尖便如同孤星闪影，带着千钧之势点向光头大汉的肩头。
光头却也并不如预想一般一个趔趄扑倒在地，而是借侧身之际回刀上提，恰恰用刀面顶住了剑尖，旋即单手撑地，一个腾挪便跃起，恢复了平衡。
“少年郎，你虽说有些功夫，却少了几分火候，打不赢洒家，不如早点带着你兄弟离去。”大汉眼神闪烁了一下，再度开口。
蒯菅没有回应，而是左脚前踏，挥剑向前，横劈而去。大汉摇头，眼中凶光一闪，一股磅礴的气息散发出来，可以看到其周身以及大刀上隐隐环绕着透明的气流。
眼看大汉动真火了，蒯缑知道现在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只是在彼此试探，大汉随时可能放弃与师兄交手，转而袭杀过来。但现在双方都动用了真气，气机牵引之下想要抽身而出需要付出比较大的代价。想到这里，他拉住还在发愣的巧儿，转身就走。师兄的行囊里也就是一些衣裳杂物，丢了也就丢了，人先逃命要紧。巧儿被他这么一拽也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交战的两人，似乎是要把他们的身影永远记住。
“快走！我们安全了师兄才没有后顾之忧。”眼看巧儿还在出神，他赶紧拽着她的手，用力一拉，奔跑起来。一边跑，心里盘算着。之前她说此地距离华容府只有十里，若是一路顺畅，按照这个速度只要两刻便能到达。若是运气好一些，华容府城外有人行走，那么安全就更加接近了。
也不知巧儿是不是也有修行，奔跑起来速度丝毫不慢于他，跑了四五里之后甚至没有喘粗气。这个时候的蒯缑却是已经双腿发沉，眼前有金光闪烁了。毕竟是在雪地中狂奔，每一步都需要高抬腿，所消耗的体力自然要更多。再加上他天生体弱，从小也只练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法，并无真气修为，很快便有些体力不支了。
“呼……呼……巧儿姑娘，你……你先走罢！我实在是没力气了！”蒯缑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跑不动，实在是跑不动了。坐在地上之后他才感觉到，双腿完全没有知觉，肺管子也像是被烧红的铁棍捅了一样，每吸一口气都会火辣辣的痛。
记忆里，上次这么累还是在七岁的时候。是时，梁夫子来做客，他见梁夫子面黑髯厚，问了一句“夫唯善者方知之，夫子知之乎？”被师父罚搬桃花桩十七根，直累得他腰疼，三天起不来床。虽说师娘性温和，素来疼爱自己与师兄，师父责罚的时候却也不会劝，只是在责罚之后熬梨膏糖给他们吃。用师娘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你师父的责罚总有道理的，换成是我，我也罚。”不过说来也妙，只要是因为某事受了罚，他便从不再犯了。看来师父教育徒弟的本事果真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