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迫降(1 / 2)

刘戢见三人安静下来,脸色稍和,道:“方今天下初定,人心未安,又有强敌犯境,正是内忧外患之际。贤昆仲与我有郎舅之亲,庞大人又是我的亲家,我正须倚仗诸位和衷共济,鼎力相助,岂可彼此伤了和气?我欲请庞大人写一份檄文,以安各州官民,不知大人肯否代劳?”

庞显昌似已料到刘戢必有此请,爽快地答应道:“庞某愿奉将军差遣,此事我立即去办。”说罢,眼角冷冷地瞥了郭氏兄弟一眼,躬身而退。

庞显昌刚迈出门去,郭继山便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误国之贼,一献城池便带将军来看李辛的后宫嫔妃和府库珍宝,安的什么心?”

刘戢冷笑道:“他这是试探于我,看我是否与李辛一样贪财好色,耽于享乐。此间珍宝,原封不动,待破了北胡,再行赏赐有功将士。至于李辛的嫔妃,便烦二位遣出宫去吧。”脸色一肃,又道:“前日所说之事,不知二位在检视中书省时可有什么发现?”

郭继寿道:“奉将军之命,我二人仔细查阅,除了素与中原交好的楼兰国王玛希利以外,关外诸国首领与朝廷皆少有书信往来。不过辽东新任部酋慕容光最近倒是有书信送来。”

“哦?辽东慕容光?”刘戢双目一亮,饶有兴致地问道:“他信中写的什么?”

郭继寿道:“慕容光在信中写道,辽东、辽西诸部屡受北胡欺凌,有背之而归中原之心。”

刘戢点头道:“拓跋氏兄弟三人骄横跋扈,欺凌邻邦,不仅寇我中原,赫连部、楼兰国等也深受其害。辽东慕容部历来依附北胡,不料也已生出异心。欲灭北胡,仅凭我中原那是孤掌难鸣,此番击退北胡大军之后,还须联合关外诸国、诸部合力灭之,以绝后患。”

郭继寿捋须道:“将军这番计较,不可不谓深远,只是戎狄同出一源,恐怕……”

一语未毕,只见刘戜一边快步走进府库,一边大声喊道:“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看这些劳什子珠宝?王圭璋已带着李辛之子逃走了!”

刘戢一惊,忙问:“已发现王圭璋的踪迹了?”

刘戜气急败坏地道:“校尉曹翌在城南截住了王圭璋和李辛的儿子,却被仪儿放走了!我已传令封锁进出京畿的关隘道路,务要截住王圭璋和李辛之子!”

刘戢眉头紧皱,厉声问道:“刘仪现在何处?”

门外有人应道:“将军,二公子正往太极殿去。”

刘戜脸色微诧,怒道:“大哥已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太极殿,他去那里干什么?”

偌大的太极殿中只有刘仪一人。他洋洋得意地站在大殿中央的龙榻前面,正要坐将下去,忽见父亲、叔父和两位舅父走入殿中,心里一慌,急忙站起身来。

刘戢怒色满面,指着那具金漆龙榻,喝道:“你要干什么?那是你该坐的地方吗?”

刘仪趋步近前,躬身道:“孩儿不敢,只是见这龙榻做得精巧坚固,多看了几眼。”

刘戢冷冷道:“这龙榻是李辛命人以五金合炼之法铸造而成,乃天下至坚固之物,寓意皇权永固。只是皇权永固与否,可不是看龙榻用什么做的,而是看坐上去的人才德是否配其位。怎么,你觉得你的才德配得坐上一坐?”

刘仪急忙跪下道:“孩儿知错,请父亲原谅!”

刘戢冷笑道:“原谅?你可知你今天放走了什么人?闯下了多大的祸?”

刘仪一怔,道:“孩儿就……就放走了一个李氏遗臣……”

刘戢肃起脸色,厉声道:“你放走的是王圭璋!你若仅是放走了李辛的妻儿,倒也罢了,但王圭璋对李辛忠心耿耿,他带走李辛仅存的这点骨血,势必想方设法,扶助幼主东山再起,图谋复辟,天下再无宁日了!”

刘仪不以为然地道:“跑了这许多李氏遗臣,父亲一个也不在意,为何独独如此看重一个王圭璋?世人皆言他无所不能,传得神乎其神,若他果真这么厉害,为何李辛还会兵败枭首,为何还会容庞显昌献城投降?”

“你懂什么!”刘戢见刘仪犟嘴,不禁气往上冲,大声道:“他是身患不治异症,不能理事,李辛不得已才将政事全交给庞显昌。若他在朝,李辛再昏聩,也不致落得如此下场!此人不仅深通韬略,武功绝顶,还擅于机关暗器,医术、毒术、易容术无所不精,就连你司马叔叔都自叹不如!你说你放跑这样一个紧要人物,是不是闯下大祸?”

刘仪嘴里嘟囔着道:“以孩儿看,司马韬也未必就有多高明。”

刘戢脸上遽然变色,指着刘仪大声叱道:“放肆!你司马叔叔竭智尽忠,劳苦功高,你却屡次对他不敬!他看你小辈才不与你计较,但你再敢如此,为父不必轻饶!”

郭继寿连忙上前劝道:“将军息怒,那几人身份并未查明,也不一定就是王圭璋和李辛之子。二公子年纪尚轻,就算偶有过失,也在情理之中,若深责之,恐堕了年轻人的志气。”

郭继山随声附和道:“正是。二公子聪敏仁孝,降生之时,他母亲又梦见‘凤凰来仪’,此乃……”

“就因一个怪梦,你等便处处维护,事事宠溺!”刘戢打断郭继山的话道:“梦不过虚幻之事,唬唬别人可以,怎么连二位这等学富五车之士也深信不疑?”

郭氏兄弟听他口气甚是不满,俱都不敢再言。

便在此时,司马戎手里拿着一份羽檄,迈着大步走入殿来,脸上甚有惶急之色。

刘戢见他手中羽檄正粘着三根顶端烧焦的羽毛,霎时面色大变,急问道:“司马贤侄,可是有北胡大军的消息?”

司马戎匆匆禀道:“将军,探马急报,拓跋焘亲率十多万大军攻打雁门关,拓跋烈又从幽州遣将分兵偷袭关后,一夜之间取了关口。眼下北胡大军正逼近晋阳!”

众人虽已料到北胡大军迟早攻打雁门关,只是未料到这座巍峨雄关竟然一夕告破,闻之无不大惊失色。

刘戢又问道:“刘信、刘修有消息否?”

司马戎道:“刚刚得报,大公子在上郡伏击拓跋焏,歼敌万余。三公子往贺兰山说动赫连金起兵抄袭拓跋焏后方,大破河套。拓跋焏闻知其巢穴有失,现已狼狈而回。”

刘戢闻知长子、幼子建立奇功,心下甚是欣慰,点头道:“如此,关中无忧矣!”

刘戜对刘仪道:“仪儿,不是叔父偏心,你若能像你大哥和三弟那样……唉!”话只说了半句,却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刘仪俯首于地,恭恭敬敬地道:“叔父教训得是!”语气虽然温顺,但神情之中却流露着深深的不服,只是他面朝地上,无人瞧得见罢了。

刘戢此时也无心情再追究刘仪之过,挥了挥手,对郭继寿、郭继山道:“这孽子最听两位舅父的话,就烦二位领去好生教导教导!”待三人出殿,转身又对司马戎道:“令尊何在?快请他来大殿商议!”

话音未落,只听殿外一个雄浑的声音说道:“不劳将军相请,司马韬已到了!”说话声中,一人龙行虎步,笑着迈入殿来。只见他一身戎装,眉梢上扬,双目神光炯炯,正是刘戢的结义兄弟司马韬。在他身后跟着四个雄姿英发的年轻人,是他的义子蓝翳、王颐、卫涵和穆怀远。

刘戢迎上前道:“此间无外人,你我仍是兄弟相称便了。北胡已攻陷雁门关,想必贤弟已经知晓?”

司马韬道:“我正为此事而来!”

刘戜顿足道:“都怨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若能守住幽州,雁门关也不致这么快便陷于北胡手中!”

司马韬道:“北胡兵强马壮,此番趁我中原内乱,大举来攻,其势汹汹,小辈们抵敌不住,也无可厚非。我虽已让韫弟前往幽州相助,但恐三位公子各执己见,又不肯听他号令,贻误战机。因此欲退拓跋烈,恐怕非二哥亲自领兵前去不可。”

刘戜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拓跋烈若败走,拓跋焘纵然兵多,也不敢孤军深入。”

司马韬道:“二哥既去,我遣王颐与你同往,他思虑周密,你凡事可与他参详而定。大公子、三公子处,我再遣卫涵领兵前去接应。”

刘戢道:“那拓跋焘,便由我与贤弟去会他一会!”

司马韬摇头道:“洛阳新下,中原未定,大哥不可轻动,我留蓝翳跟随大哥左右,镇守洛阳,以备非常。戎儿!怀远!”

司马戎、穆怀远二人上前应道:“父亲有何吩咐?”

司马韬道:“戎儿领兵马五千为先锋,我与怀远率大军随后进发!”

“父亲!”司马韬话音刚落,只见蓝翳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含泪道:“孩儿生身父母俱死于北胡刀下。孩儿蒙父亲恩养,武功有成,恳请父亲遣孩儿上阵杀敌,以报双亲之仇!”

司马韬看着热泪盈眶的蓝翳,脑海中不禁想起自己十余年前出征五原时,在树荫底下、死人堆中捡到的那个蓝衣小童。悲叹一声,道:“好吧!怀远,就由你留下来镇守洛阳,护卫将军。蓝翳率前军先行到中条山下寨,切记不可轻进!”

“多谢父亲成全!”蓝翳恭恭敬敬地朝司马韬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兵马调拨已定,刘戢神色肃然,朗声道:“北胡大举南侵,江山有倒悬之急,百姓有累卵之危。诸位当奉命行事,全力以赴,奋勇杀敌,共保家国!本将军当续发人马,亲督粮草,为诸位后应!”

众人齐声应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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