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历险记

连载: 屠龙历险记

分类：玄幻奇幻作者：木椿熙字数：3万字标签：屠龙历险记,木椿熙更新：2024-02-24 17:5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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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做灰鸟，再过七十七天就到我的生日了，那将是我的第三十一个生日。自十九岁开始，我就觉得每过一年生日我就会老一岁，而且大部分的生日我都自己一个人过，因此每一年的生日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件看起来有点残忍的事。

我一个人坐在阳台那里发呆，周围一片晴朗，合欢树一般颜色的太阳就洒在旁边的空地以及房子的屋顶处，不远处有一座棚屋，金属屋顶反射着阳光而不停的闪耀，两只乌鸦就站在棚屋那里叽里呱啦的叫，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流浪狗正窝在阳光撒到的空地那里暖和的晒着太阳。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我穿着一件厚厚的灰白色衣服，那被烟熏黄的手指显得有点僵硬，食指的指甲盖里面长出了一枚黑痣，阳光照在我的脸庞，这一张粗糙的脸此时显得更加疲惫，我的发梢处也已经长出了白发。

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颓废又孤独的下午。

我又想到了我死去的父亲，他是一个胖胖的有点憨厚的老爷子，多年之前死去。其实我从未和我的父亲真正谈过彼此，等到自己的肚子里已有了满腹的牢骚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悟时，父亲早已离开。

我突然想到了父亲讲述的那些故事，父亲说他年轻的时候被人们称之为斗牛，因为方圆四周就属他的打架最狠，小学的时候他就把周围方圆的恶霸给揍了个顿。父亲每次说到这里总是挥舞着双手，做出一副干架的模样，脸部表情变得夸张，两只眼睛闪闪发光的同时透露着一股高傲的杀气，我可是把附近那些挑战我的孩子揍得鼻青脸肿，没人能够打得过我，人们叫我战神。我当时可是很能揍人的，把周围的那些不服气的家伙都揍得屁滚尿流，方圆二十里的人都称我为一斗牛。”父亲往往说完之后脸蛋就笑得跟花一样，喉咙里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没人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也许在吹嘘，也许是在陈述事实。但我对于父亲的话总是嗤之以鼻——在我看来父亲是一个木讷的人，他中年时就已经发胖，大肚子像塞进一个西瓜那么大，走起路来缓缓慢慢，甚至有人笑话他走路时产生了动静就好像是一台大坦克压过田地。父亲早早的就快秃了头，裸露出出大片像天地那么宽广的额头，顶上和旁边的头发稀疏了就好像是西伯利亚大草原的荒地，只有浅浅有薄薄的一层头发还在顽强的抵抗着岁月的侵蚀，他一半的头发几乎都已经白。父亲眼睛不大，但似乎总是木讷，嘴唇很厚，发紫，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絮絮叨叨的抱怨这抱怨那，他早早的因为高血压等肥胖疾病就无法劳动，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无聊的不能再无聊的父亲了。

“他剩下的只有编故事。”我想。

父亲是在我二十八多岁的时候死的，他死的时候很痛苦，头发几乎掉光了，瘦成了皮包骨头，以至于令我觉得光是看父亲一眼就已经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父亲在生病那一段时间看起来反倒像是一个温柔而又可怜的小孩子，尽管脸上满是疲惫，但每次看到孩子们以及母亲的到来，父亲的脸上都会露出如同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他的眼角乐开了，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顿时也像被雨水冲洗一般而显露出光泽。父亲笑眯眯的看着前来探望他的每一个人，并且向人们讲述他当初历险的故事——他一个人把涉涉千山万水前往了一个被他称之为仙境的地方，不过后来他因为回忆模糊已经为忘记那个地方在哪，但他说只要一直往西边走，就好像是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一样一直往西边走就会走到一个叫做极乐天堂的地方，那个地方山清水秀，云雾飘扬，人们幸福的生活着。他还说他看到美人鱼就在湖边自由的欢声唱歌，居住在湖边屋子里的一个美丽少女在采摘蓝莓，他当时上前去帮助，后来还在那个美丽少女的家里吃一顿蓝莓派，他还在那里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许许多多条大鱼就游荡在海里。

“我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我遇到了马戏团的小丑，他矮矮的，但又十分善良的那个小家伙，原来就是人们口里的小丑。我还遇到了大胖子，他胖的几乎像一头牛那么大，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在不停的颤抖，据说这个家伙可以在冬天的时候不穿衣服的走动，他的脂肪太厚了，以至于那一层层的脂肪就相当于一层又一层严严密密的羽绒服，不过那个家伙居然怕热，一到夏天他就被热得不停的嚎叫！”父亲一边说一边乐呵呵起来，他几乎向每个探望他的人讲述关于他向西探险的故事。

“哈哈哈哈！”每次父亲讲完这种奇奇怪怪的父亲之后总是仰着头大笑，以至于好几次把自己笑得咳个不停。

唯有在母亲到来的时候，父亲才会安安静静起来，他安静的就像是一只乖顺的小猫，任由着我母亲的抚摸和照顾。我的母亲是一个实在娇小的人，她的皮肤因为常年的劳动而被太阳晒得黑乎乎，那个小小的个子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在父亲几乎不能劳动和工作的那几年就是母亲一个人担起了家里的所有事情，她既要赚钱又要做许许多多的家务。父亲讲述那个故事时从不忘夸赞母亲的美丽，他总是像一位诗人在朗诵诗歌一样温柔而又洪亮的说：“我美丽的公主啊，即使在路途中我经历了多多少少的诱惑，面对着那么多美丽女孩的追求，面对着美人鱼的请求以及青蛙公主的追寻，我都从未放弃对你的思念和爱，我一辈子爱过的和真正爱过的只有你！”

医院这个地方既是出生之属，是重生之地，更是充满着死亡的地方，这里既有太阳初生，也有太阳划过乌云重生，更有属于月亮飘荡的凉爽的死亡夜晚。

父亲所呆着的楼层是三楼，一直往左边走然后向右拐就到了。那间屋子里面除了父亲之外还有一个患有白血病的小女孩和一个高高大大的患有肺癌的高个子男人。医院里弥漫出一股酒精的味道，我总觉得这是金属物品散发出的奇异味道，我从来不喜欢这种酒精的消毒味，但我只能忍受。从一楼坐上电梯，走过走廊，拐几个弯之后便到了父亲的病房。我推开门去，常常看到父亲呆呆的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看，他似乎在思索或者回忆什么事情，父亲的那张脸瞬间变得那么苍老，在白色的强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沮丧。

父亲病房最窗边病床上躺这的是一个女孩，女孩头发稀疏，头发泛出营养不良的褐色，一张小小的脸蛋显得十分孤单，两只眼睛已经被疼痛所折磨的失去了光泽，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在呆愣愣的盯着角落看。那个女孩只有在她爸爸到来的时候才会兴奋的一直大叫起来——她估摸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体也很单薄，看起来几乎皮包骨头，两只眼睛深深地往里凹，小小的嘴唇小小的耳朵，她比同龄人要小的多，穿着的也是褪色了的浅粉色或者红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大部分的时间只能躺在床上，接受着各种各样的检查和治疗。但我也见过女孩情况好转时她的父亲便会带着她到公园里逛，出发前女孩子会特意穿上一件白色的裙子，一双浅蓝色的鞋子，不过那件白裙子会令女孩黑色的肌肤显得更黑，也令她原本就瘦弱的身子看起来更加单薄，那副样子看起来很悲哀，也很奇怪。当女孩子和父亲在一起时，她总是乐呵呵的笑。

我倒一次都没有见过女孩子的妈妈。

父亲有时候会和女孩说说笑笑，不过大部分的时候女孩子都一脸忧郁而又悲伤的一动不动。

父亲床的另一边躺着的是一个个子非常高，但脸色非常煞白的患者，那个家伙拥有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脸颊和鼻子处的缝隙清晰，看起来有点显老，头已经快秃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呆愣愣的，时不时的不停的嗑嗑嗑的咳嗽，甚至好几次我都看见那个家伙咳出了血，呕出来的深色的血将白色的纸巾或者床铺全部染红，那个模样看起来真是令人感到恐怖。那个高个子的家伙的胳膊和双腿都已经非常的瘦削，皮肤白的跟磨光了一样，额头上有三四道皱纹，浓浓的眉毛，这家伙一讲话的时候眉毛就不停的走来走去，额头上的皱纹也像波浪一样起伏，而且他的声音非常的低沉，那声音就像是一只棕熊发出的憨厚声音。这是一个非常宽厚的男人，他说他不抽烟，可还是得了肺癌，说完之后就不好意思的伸开手挠挠后脑勺并且傻傻的笑起来。这个家伙看起来就像一个巨人那么高大，但身子骨却瘦的跟根木棍似的，这种奇怪的组合看起来令他像是一只巨大的竹节虫——这一头巨大的竹节虫就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时不时的发出疼痛嘤嘤呀呀的声音。

房间里充斥着像死水一样的安静，窗户倒是挺明亮，不过外面没有太阳，也没有任何阳光，浓雾在不停的弥漫，幸好是雾不是霾，不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生活在这种病床上人的情况可能更加糟糕。窗玻璃有点模糊，上面凝结着几滴水珠，在阳光好的日子里，透过这大大的窗户便看到外面的万里晴空，看到湛蓝的天空上零零散散的云，大部分的日子里这些云没有具体的形状，而是懒洋洋的左一块右一块，像是晒谷场上的小米粒一般密密麻麻的分布；但也有少部分的晴天里，天空出现各种形状的大团大团的云，这些云白的像是软软的棉花。有时候太阳发散出来的阳光透过玻璃晒进屋子里，那个时候医院的大部分病床一片明亮，这或许也是生活在这里的人的唯一慰藉。

我来了，父亲缓缓的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无论父子两个人曾经有过什么矛盾，我们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我们彼此的生命镶嵌在彼此的生命中，生命这一条长长的河流流啊流，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去不复返了，但那些曾经存在于河湾的屋子以及岸边的风景却都无可避免也无法抹去。

“好的坏的，都无法抹去。”母亲老是说这一句话。

父亲每每见到我来都会十分激动，那双原本晦暗的眼睛顿时就会变得有神起来，脸蛋也会变得通红。但是我永远不知道应该和父亲聊些什么，自打年轻的时候我就和父亲合不来。在我看来，父亲无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他既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攒下万贯家财，最大的爱好就是写春联和练字，除此之外就是捣鼓和编造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那是一些在我看来十分诡异而且又没用的故事。

在父亲生病的那段时间里，我摁住耐性听父亲讲故事，我到病房里的时候便是父亲讲故事的时间，至于为什么每当我到病房里父亲就会给我讲故事，这件事我也不知晓。

“你来了，你来的正好呢，我们正在讲故事。”父亲见到我来时总是这么说，那张原本灰沉沉的像是枯死的木头一般的脸现在又恢复了生机。

父亲总是在我到来之后容光焕发地讲起故事来，而病床两旁的高个子男人和小女孩也都纷纷的转过头来兴致勃勃的等待着故事的开启。我也只得坐在位置上听父亲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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