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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九阙轻咳两嗓。

“殿下放心,相公他待臣很好。”

小太子少年老成地拍了拍虞九阙的手。

“孤都明白。”

他虽不解情爱,却看得出秦夏与虞九阙对望时的眼神,是他在宫中极少见的。

哪怕父皇看母后,亦不曾有这般热切。

想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父皇有三宫六院,秦掌柜却只有大伴儿一人。

从这点来看,他属实已经胜过世间很多男子了。

在场的大人们不知道小太子正在想什么,几人伺候他穿戴好后,就商议着备轿出门了。

“嘎嘎!嘎嘎!”

有些吵闹的鹅叫自院外传入,秦夏一听就知道这是大福在寻主。

小太子茫然地左右张望。

“这是什么声音?”

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京郊田庄。

秦夏回应。

“回殿下,这是草民家中养的家宠,一只叫大福的白鹅。”

小太子孩童心性,说是想看一看这只鹅,同时疑惑,“你们为什么要养白鹅当家宠?”

虞九阙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简单概括成四个字,“因缘巧合。”

大福就此被放进了和光院,它今天脖子上带了一只松石绿的绳编项圈,羽毛柔顺,通身雪白。

小太子常在深宫,见过的家宠无外乎是后宫豢养的京巴犬、花狸奴、会说人话的八哥之类,大鹅真是头一回见。

大福通人性,加上面前气味陌生的人只是个小娃娃,它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攻击性,还知道在地上捡起一枚落叶,看起来想送给小太子。

小太子被它逗得开怀,小手在大福的背上摸个不停。

“大福,你好乖。”

小孩子和大鹅的友谊建立得十分迅速,侍卫前来禀报,说是轿子已备好时,小太子都舍不得走了。

他摸了摸身上,从荷包里找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小金鱼赏给大福。

虞九阙替大福谢了恩,说回头就用小金鱼替代铃铛,挂在大福的脖子上。

“大福,孤以后再求父皇开恩,出宫来看你!”

大福蹭了蹭他的掌心,把他一路送到了和光院的垂花门外。

小太子走在出府的路上,试探性地问道:“大伴儿,你说孤能在东宫养一只鹅么?”

刚说完,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孤是太子,不能玩物丧志。”

他的父皇曾教育他,一国之君虽富有四海,却不可过于明显的表露喜好。

哪怕上位者清醒,却挡不住底下的人借此溜须拍马,反令无辜者受害。

等走到轿子前时,小太子已经想开了。

不过袖子里,却始终藏着大福送给他的那片小小的落叶。

下午的行程,秦夏也陪在一旁。

起因是小太子听见虞九阙在叮嘱乔装后的侍卫们,下午务必在街上警醒些,暗中护好太子。

南城人流如织,极易产生冲撞。

小太子听到这里,看了看虞伴伴隆起的肚子,不禁开始想,侍卫们要是都忙着保护自己了,那大伴儿怎么办?

于是他开了金口,令秦夏也随行。

“孤把大伴儿交给你了。”

他拉着两个人的手,强行凑到一起。

秦夏现在觉得小太子实在是太乖巧了。

要不是时间不够,他乐得再给这位殿下多做点吃食,哄他一乐。

因多了一个人,轿子多备了一顶,秦夏得以和虞九阙同乘。

知晓午食虞九阙肯定没吃饱,秦夏解开腰间荷包,偷偷给他喂零嘴,搞得督公大人一路嘴巴都没闲着。

盛京的三处慈济院,分别位于北城、南城和外城。

他们带太子前往的,正是收留过高阳之女高菡的南城慈济院。

管事婆子认出秦夏,也知晓秦夏夫夫曾给城中慈济院捐过银钱、米粮、布匹等,见他带着家眷前来,赶忙迎出,福身便拜。

秦夏解释自己只是想来探望一下慈济院的幼儿。

“您一家子都是心善的,请随老身来。”

婆子在前领路,引着他们去了后院。

南城慈济院占地最广,在外面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到了后院才会发觉,这里居然住着几十个孩子,大部分都是姐儿和哥儿。

其中不少都不是健全的孩子,一个月下来,光是药钱就花销甚巨。

“京城里也会有这么多孤儿么?”

小太子很是意外,他以为至少天子脚下,一定是幼有所依,老有所养。

婆子感慨道:“哪里都有苦命人,盛京也不例外。不过这里面,确实有不少并非京城人士,一些个下县的人,会偷偷进京,把孩子丢到城内的慈济院门前。”

因为人人都知道,盛京的慈济院最富裕,来这里的孩子,都能吃饱穿暖,还能请得起郎中。

当然,这里面还有不少压根不是孤儿,指不定还双亲健在,只是因为不是小子,这才被丢了。

这一点婆子没说,跟个小孩子讲这个,想必他也听不懂。

为了照料这几十个孩子,光是帮工,慈济院就雇了不少。

秦夏和虞九阙扫过一眼,同时在其中认出了熟悉的面孔。

“高家嫂子?”

其中一名妇人,竟是不久前从齐南县来到京城的高阳的娘子。

她本意带儿子一道前来,临行前公婆却不肯,生怕她要抱着大孙子跑了似的。

这些年,因为他们夫妻执意要找菡姐儿,高家娘子本就和公婆离了心,见状,她狠了心,把儿子丢在齐南让公婆照料,自己独自上京,来和女儿团聚。

反正公婆宝贝孙子,交给他们,儿子也吃不了亏。

到了这边,她得知菡姐儿并不愿意回齐南,高家娘子便给家里去了一封信,打算留下陪相公女儿生活一段时间。

这期间,白日里父女二人在和光楼做事,她便来慈济院帮忙,说是多做善事,为子女积德。

她从孩子堆里走出来,同秦夏和虞九阙问好,虞九阙顺势给小太子讲了高家的遭遇。

小太子在此之前,压根不知民间还有“拐子”,会拐走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卖到千里之外!

“官府不管么?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他抬头发问,语气却并不天真,只有纯粹的疑惑。

高家娘子惆怅地垂下眼睛。

“小公子,并非什么事,报官都是有用的。那些拐子四处流窜,便是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而且买主花了银钱,得了人,自然也会守口如瓶,若教官府知晓,岂不是人财两空?”

小太子听完这个故事,明白为何父皇要虞伴伴带他来慈济院了。

天下之大,还有很多苦难,是他从未听闻的。

这些都是父皇的子民,未来也将是他的子民。

作别高家娘子和满地乱跑的孩子,婆子又带着他们去到了后厨。

她此举也是为了像秦夏夫夫证明,他们捐来的米粮,都用在了正道上。

进去时,几个帮工正在做灰草饼。

城中慈济院不仅要养育院内的孩子,还要负责定期在门外摆设摊位,施舍粥食。

自从不久前灰草粉这样吃食兴起,慈济院得了几口袋,很快也用了起来。

秦夏见小太子看得专注,走到虞九阙身边,两人低声商量了两句后,他上前询问,“阿郎想不想试试看?”

阿郎这个称呼,在大雍算是一种长辈对后辈的爱称,是出宫前就商议好的。

小太子反应过来,生出几分跃跃欲试。

秦夏便让灶房中的人单独拿了一个小盆,取了一些灰草粉、粗面等,手把手地教起来。

小太子一脸严肃地团着手中的小面团,好像在东宫听大儒授课一样认真。

接下来,一干随从也加入其中,原本帮工们要做到傍晚的灰草饼,因多出来的人手,早早就做成了。

第一锅灰草饼很快出炉,秦夏取了一块小太子亲手做的,呈给对方品尝。

小太子鼓起腮帮吹吹气,咬下一口——

口感粗粝,咽下去都觉得刮嗓子,他认识到,这个东西并不好吃。

旁边的帮工不知这群人身份,见这小娃娃边吃边皱眉,便有人打趣道:“小公子怕是没吃过这等粗陋吃食,这东西不能细品,囫囵咽了,图个饱腹就算。”

小太子不解道:“我见这里也有精米细粮,为何不拿那些做饭给穷人吃?”

几个帮工对视一眼。

这一看就是富家公子,一点苦没吃过,这话说的,都让人不知道怎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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