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长恨歌传（1 / 1）

在唐玄宗开元年间，天下太平，四海无事。玄宗在位已久，对政务感到厌倦，开始将大小事务委托给右丞相，自己则渐渐深居简出，享受宴乐，以声色自娱。此前，元献皇后和武淑妃都曾受到宠爱，但相继去世。宫中虽有众多良家女子，却无一人能让玄宗心仪，因此他心中常常感到不快。

每年十月，玄宗都会前往华清宫，宫廷内外命妇们都会盛装随行，享受温泉浴。玄宗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愉悦，但环顾四周，总觉得宫女们的美貌如同尘土。于是，他命令高力士暗中在外宫搜寻，最终在寿王邸中找到了弘农杨玄琰的女儿，她已到了及笄之年。她的鬓发细腻，体态适中，举止优雅，宛如汉武帝的李夫人。

玄宗特别为她修建了温泉浴室，并赐予她华丽的服饰。她出水后，体态柔弱，仿佛无法承受罗绮的重量，但她的光彩照人，令玄宗非常喜悦。在她进宫的那天，玄宗演奏了《霓裳羽衣曲》来迎接她；在定情的夜晚，赐予她金钗和钿合以示珍视。又命她戴上步摇，悬挂金珰。次年，她被册封为贵妃，享受皇后的待遇。她因此更加注重容貌和言辞，以迎合玄宗的喜好，玄宗对她的宠爱日益加深。

玄宗时常巡视各地，封禅五岳，无论是骊山的雪夜还是上阳宫的春朝，都与她同车共辇，同室而居，专席宴乐，专房安寝。尽管后宫中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及才人、乐府妓女，但都无法吸引玄宗的注意。从此，六宫中再也没有其他妃子能够得到玄宗的临幸。这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和仪态，更因为她的才智、聪明和善于迎合，总能预先猜测并满足玄宗的心意。她的叔父和兄弟们都位居清贵，封为通侯。她的姐妹被封为国夫人，财富与王宫相当，车马服饰和宅邸都与大长公主相媲美，而她的恩泽和势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出入禁门无人过问，京城的官员都对她敬畏三分。因此，当时有歌谣唱道：“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

又说：“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

她的地位和影响力令人羡慕。

天宝末年，她的哥哥杨国忠窃取了丞相的职位，愚弄国政。当安禄山起兵指向京城，以讨伐杨家为名时，潼关失守，玄宗南逃至成都，途经马嵬坡。六军徘徊不前，请求玄宗处死杨国忠以平息天下之怨。杨国忠被杀后，众人的怒气仍未平息。玄宗询问原因，当时敢于直言的人请求以贵妃之死来平息天下的怨恨。玄宗知道无法避免，但又不忍心看到她死去，于是转身掩面，命人将她带走。在混乱中，她最终在绳索之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后，玄宗逃往成都。

唐肃宗在灵武接受禅让后，次年，历经灾难的唐朝终于恢复了元气，皇帝的车驾返回了都城。玄宗被尊为太上皇，最初居住在南宫，后来迁往西内。随着时间的流逝，往日的欢乐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每当春日或冬夜，池塘中的莲花盛开，宫中的槐树落叶，梨园的弟子们吹奏着玉琯，每当听到《霓裳羽衣曲》的旋律，玄宗的脸色就会变得忧郁，身边的人也会感到悲伤。三年来，他的思念始终没有减退，甚至在梦中也无法找到安慰。

这时，有一位道士从蜀地来到京城，知道玄宗对杨贵妃的思念之情，自称拥有李少君那样的法术。玄宗非常高兴，命令他招来杨贵妃的灵魂。道士竭尽所能，却始终无法招来杨贵妃。他甚至能够游走于天地之间，出入天界和地府，但依然找不到杨贵妃的踪迹。他又在四周的虚空中寻找，一直到达东方的极限，看到最高的仙山上有一座宫殿，门上写着“玉妃太真院”。道士敲响门扉，一位双鬟的童女出来应门，然后又进去。不久，一位身穿碧衣的侍女出来，询问道士的来意。道士自称是唐天子的使者，并传达了玄宗的旨意。碧衣侍女说：“玉妃正在休息，请稍等。”

当时，云海深沉，洞天破晓，琼户再次关闭，四周一片寂静。道士屏息静气，站在门外。过了一段时间，碧衣侍女请他进去，并说：“玉妃出来了。”

只见一位头戴金莲，身披紫绡，佩戴红玉，脚穿凤鞋的女子，身边有七八位侍者。她向道士行礼，询问玄宗是否安好，然后询问天宝十四载以后的事情。说完后，她显得有些悲伤，指着碧衣侍女取来金钗和钿合，各自分成两半，交给使者说：“请代我向太上皇问好，献上这些物品，以续旧日之情。”

道士接受了她的请求和信物，准备离开时，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玉妃追问他的想法，他再次跪下说：“请告诉我一件只有太上皇知道的事情，以证明您的真实身份，否则，我担心这钿合金钗会成为新的骗局。”

玉妃茫然地退后，似乎在回忆，然后缓缓说道：“以前在天宝十年，我随陛下避暑于骊山宫。七月的一个夜晚，牛郎织女相会的时刻，我们依照秦地的风俗，在庭院中摆放锦绣，陈列美食，树立瓜果，焚烧香料，称为乞巧。宫中尤其重视这个节日。那夜已过半，我独自陪伴陛下，他靠在我的肩上，仰望天空，感慨牛郎织女的故事，我们秘密发誓，愿世世为夫妇。说完后，我们手牵手，各自哭泣。这件事只有陛下知道。”

然后她悲伤地说：“因为这一念头，我又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再次堕入凡间，结下未来的缘分。无论是成为天上的仙人，还是凡间的人，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像以前一样恩爱。”

接着她说：“太上皇在人间的时间也不长了，请他安心，不要自我折磨。”

使者回来后向太上皇报告了这一切，玄宗非常震惊和悲伤，每天都感到不适。那年的夏天四月，他在南宫去世。

元和元年的冬天十二月，太原的白乐天（白居易）从校书郎的职位上调到盩厔县尉。他和琅琊的王质夫一起在盩厔县休假时游览了仙游寺，谈论起这件事，都感到非常感慨。王质夫在白居易面前举起酒杯说：“这样非凡的事情，如果没有遇到才华横溢的人来润色，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不为世人所知。乐天你擅长写诗，感情丰富，试着为这件事写一首歌，怎么样？”

白居易因此创作了《长恨歌》，他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表达对这件事的感慨，也希望通过这首诗来警示后人，阻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歌曲完成后，他让陈鸿传播出去。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我作为非开元时期的人，无法得知。世人所知道的事情，都记载在《玄宗本纪》中。现在，我只是传播《长恨歌》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