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尾声10(1 / 2)

在靠近城墙的地区,声势浩大的拆房工程有序地进行着,石料木料由民夫推动手推车,源源不断运往城墙边,斯克勒拉家的房子也不能幸免。但其实没有人会觉得他们能赢得这场战争,他们能做的仅仅是垂死挣扎,情绪崩溃的人也不占少数。

南希看着两名老人坐在自家门前,像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诱因是他们住了三代人的房屋被拆除了,而他们得到的补偿只有一袋小麦面粉,他们的孩子在之前的战斗中丧生,这成了压垮他们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艾菲涅尔、汉诺威家相对就要幸运些,南希的规划书里他们家是守城士兵休息的营房,巷战时得充当防守据点,非但不用拆,反而要囤积食物和水。

截至凌晨,城里的一万多人基本迁徙完毕,石料木材、炮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斯克勒拉站在城墙边,遥望草原那片漂浮的火海,他不清楚所罗门军队何时会进攻,虽然理论上他们有一万个挥刀的男人,可实际上,真正能投入战场的也不过就五千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敌人对砍的,守城战并不只是远远的炮击、用床弩射弩箭,所罗门军队登上城墙后的白刃战也是重要一环。

“舅舅。”艾菲涅尔背着行囊,眼眶有些红。她的母亲得知所罗门军队即将进攻费尔南德城后,强烈要求艾菲涅尔滚蛋,艾菲涅尔不肯,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连菜刀都用上了,架在脑袋上,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做泼辣,说艾菲涅尔不走就死给她看。艾菲涅尔没办法只得答应母亲的要求,带上了一些值钱的金银首饰,来城墙找她舅舅帮忙。

“东西都收拾好了?”斯克勒拉问。

“嗯。”

“听你妈妈的话不会有错,你年纪小,又有旅行家的非凡能力,最擅长的就是……呃,逃跑,去其它城市见见世面,开启另一段全新的人生,比呆在这儿等死好。”

“那尼科洛索他们活着么?”

尼科洛索是斯克勒拉的大儿子,也是艾菲涅尔从小到大的玩伴。自打出生起,艾菲涅尔就没见过亲生父亲,一直都是母亲和舅舅在照顾她,因此她随母亲姓,有这层特殊的血缘关系,她跟尼科洛索·塔玛拉简直如同亲兄妹,如果艾菲涅尔有幸逃出去,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去找这两兄弟。

“我不知道。”斯克勒拉苦笑,“我连他们往哪儿走我都不清楚,出了所罗门军队的包围圈,一切事情都由他们自己定夺。”

“哦,好吧。”艾菲涅尔的眼神黯淡了一些。

“这次在灵界小心点,别又踩中陷阱。”斯克勒拉提醒,他想了想,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于是捂着嘴干咳了两声,“无论怎么样,好好活下去。。”

目送艾菲涅尔走了以后,斯克勒拉又爬楼梯回到城楼,这儿是战争前线的临时指挥所,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没有一点睡意。汉诺威非常装逼地背着祖传大剑在城墙上晃悠,跃跃欲试的表情看起来很期待与敌人决战,斯克勒拉无奈地摇摇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哪怕是睡不着,闭目养神两三个小时也比睁着眼睛发呆好,警戒的话有三班士兵轮流守夜。

他闭上眼睛,思绪纷乱,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在草原骑马的场景,他坐在前面,父亲坐在后面挽着他的手和缰绳,顺着霜虎河畔一路往东,马蹄踏过草地,新鲜的泥土混着花草飞落,他们骑着马走走停停了整整三天,直到傍晚看见海洋。在此之前斯克勒拉从没见过海,他认为的海洋不过是大一点的湖泊,可当他真正看见一望无垠的海时,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震撼。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海湾里,水面上泛起点点粼光,他脱掉皮靴赤着脚兴奋的冲到海边沙滩,手捧一汪海水泼到天上,仰着头任由海水淋湿自己。他舔了舔舌头,咸咸的有点苦涩。

“斯克勒拉!”

斯克勒拉仿佛听见父亲在呼唤自己,猛地睁开眼。

“敌人炮营有前移的迹象。”是汉诺威在说话。

“好,我知道了。”斯克勒拉起身,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皱了皱眉。

“你伤势这么重,不要紧吧。”汉诺威扶着他的肩膀。

“我没事,”斯克勒拉提高音量,朝掩楼外说话,“叫醒所有人!随时准备进入战斗。”

“收到!”露台的哨兵点燃烽火。

所罗门军队是在清晨发起的进攻,两千名奴隶步兵在盾车和重炮的掩护下缓慢推进,费尔南德人的武器铸造工艺落后,但好在有高度优势,因此双方炮击的距离大差不差。

梅迪奇亲临前线鼓舞士气,斯克勒拉也不甘示弱,他把炮营划分为三组交替攻击,举着战刀以动作为号令,几十门火炮齐射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与梅迪奇的战术不同,他调动了相当一部分炮口瞄准地面的奴隶步兵,每当有实心炮弹命中士兵的身体,那儿就会扬起一片妖冶的血雾。浓烈的火药味和白色的硝烟萦绕着城墙,很久都不能消散。

清晨至中午,战斗期间有两段城墙被重炮轰击倒塌,爱因兹贝伦家族的人在现场指挥,民夫们像蚂蚁似的奔向缺口,用手里的工具材料抢修。

到了下午,费尔南德人炮击的间隔明显变长,城墙外有的地方尸体堆积如山,几乎填平了黑水河。梅迪奇意识到费尔南德人的弹药即将消耗殆尽,下令其余两支炮营也参加攻城战,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又有一处城墙被摧毁。这次没有人去修补。有一队骑兵冒险冲进城,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排明晃晃的尖刀,尖刀反插在盾板上,前排来不及停马的骑兵撞上去连人带马直接对穿,死尸阻挡了后队的冲锋。伏击的费尔南德士兵自缺口两侧冲出,骑兵们仓促间只能提着马刀应对,两边的人陷入混战,汉诺威举着他的祖传阔刃剑勇猛地挥刀砍杀,血滴溅在他苍白的脸上。第一轮进城的所罗门骑兵很快全军覆灭,从没杀过人的年轻人们跪在地上不住呕吐,汉诺威和另一些士兵就地取材推着敌人的尸体堵住了缺口。

“老大,帕诺莫大人叫我通知您,我们的炮弹快用光了。”百夫长一身环甲,站姿笔直。

“剩多少。”

“勉强够三轮齐射。”

“战斗减员呢?”

“伤亡约一千两百人。”

“让那些能活动的伤兵和你们一起退回城里。”

“剩下的怎么办?”

“没清醒意识的就不管了,放在原地吧,可以动弹但没办法走的,放在重炮旁边,剩余的火药和炮弹全部塞进炮膛,下面的路不通,他们的大部队一定会登城。”

“您是想……”百夫长陡然一惊。

“我们的炮管是生铁做的,全靠厚度提供材料强度,膛压上去了,炸膛的碎片也能杀人。”斯克勒拉淡淡一笑。

“……好。”百夫长说,“我这就安排护卫保护您离开。”

“不用。”斯克勒拉摆了摆手,“这是我的最后一道命令,你们后面的战斗不需要我。”

打发走百夫长和掩楼其他的哨兵,斯克勒拉坐在哨兵瞭望的位置上,静静的俯视着所罗门军队架设攻城梯登上城墙,隔着几百米远他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狂喜,这座存续了两千多年的古城有多少宝贝在等着他们?

斯克勒拉耐心地等待,城墙聚集的敌人越来越多,他们像碾压虫子那样折磨重伤但未死的费尔南德士兵,一名看上去像是千夫长的男人把象征所罗门家族的不死鸟旗帜插在城头。然而旗杆还没插稳,规模庞大的爆炸就出现了,开始是西边,这场爆炸在掀飞多人的同时波及了临近的重炮,紧接着就是连锁反应,多处令人炫目的火光浓烟冲天而起。

掩楼也在摇晃,像是快要倒塌,斯克勒拉拔出腰间的短刀,对准脖颈。

爆炸为撤退的费尔南德士兵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汉诺威跟随队伍跑到指定的地方据守。

巷战持续了一整晚,爱因兹贝伦家族和阿克钦家族的人皆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汉诺威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敌人,反正身边的战友都死光了。 他一个人拖着受伤的腿,趁着夜色跑到了一间藏满火药桶的木制建筑里,有搜索的所罗门士兵发现他,大声呼喊引来了更多的敌人。汉诺威冷笑说这正是我需要的,他躲进房间最深处,用牙齿咬断了笔杆状的火折,一吹暗火就复燃了,听见所罗门士兵搜索的动静,汉诺威把火引丢向火药堆,尚未感受到疼痛前,整个人被火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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