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战争之红7（2 / 2）

“队伍停止推进了。”洛佩斯说。他听见风中夹杂有金属碰撞的嗡鸣。

战线最前方，百多条染血的铁枪齐齐前指，突入敌阵中，缠斗成一片。

斯克勒拉身旁的战兵接连不断地倒下，伤兵被拖行到后方，预备队的战兵又一茬茬补上，流淌的鲜血在他们脚下的草地形成了一片暗红的血洼。

他向前一步，双手握住剑柄向下劈砍，铭刻着符文的剑身在空中划过圆弧。利器破开甲片肌肉骨骼，滚烫的鲜血泼溅在他的脸上。接着他拉起一名被突入敌阵的年轻士兵，单手转变阔刃剑的方向，奋力平挥，靠着惊人的蛮力又拦腰斩杀数名敌人。

年轻人的脸因恐惧变得煞白，所幸身体没受到什么伤害。

“操，我不是说了跟着战阵进退？怎么他妈的总有兔崽子当耳边风，不听指挥。”斯克勒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去，后面换人。”

“嗯嗯。”年轻人不住地点头。

所罗门军队左右包夹，费尔南德士兵的阵形愈战愈薄，骑兵居阵中，外围的步兵奋力苦战，侧面的三路步兵轮番进攻试图切割战场，可这股杂牌军的战斗意志却极其强韧，难以截断，他们的前锋聚拢为尖锋形状，一点点的向东边推进，仅仅两千步的距离，双方就留下了无数具尸体。

洛佩斯所在的方阵负责侧翼防守，也遭到了敌人猛烈的进攻，他从一名所罗门士兵的心口里狠狠地拔出腰刀，感到有温暖的粘稠液体喷在自己身上浸透了布衣，他的手按在那名死去的士兵脸上，用力把尸体推了出去，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他看着扎帕罗夫断掉的半截臂膀，白森森的骨头碴子粘附着血肉，微微打了一个哆嗦。

扎帕罗夫的愤怒压过了恐惧和疼痛，没了右手的铁匠就是废人，他的下半辈子已经毁了，他就像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红着眼睛挥舞他的铁锤，混乱中他又砸死了两名着重甲的步兵，直到被一杆枪贯穿心脏，口中流出鲜血，无力地倒在草地上。

他旁边的弗雷在死之前用祖传的利剑洞穿了一名敌人的眼窝，这是他杀掉的唯一一名敌人，随后他就被另外一名所罗门士兵砍翻在地，再没能站起来。

斯克勒拉也在混战中负了伤，环甲被重刀劈开好几道裂隙，露出了里面血红的肌肉，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下，他把剑插进泥地倚着剑柄喘息，两侧的年轻士兵立刻补上掩护他的空缺。

这些年轻武士全是他一手训练的，他们之间的默契甚深，在战斗配合方面无需多言。

“告诉莉泽洛特，我们支撑不了多久了。”他对旁边的亲兵说。

他能感受到士兵们的锐气在漫长的突围战中即将被消磨殆尽，现在他们几乎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在战斗，这是豁出性命的战术，前锋部向着任何方向走一步都会踩到敌人或是同伴的尸体，他看着自己那柄重剑的刀口崩得满是缺口，压倒一切的疲惫感再次袭上心头。

我们还有多少敌人？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四千人对阵十万，怎么看都是个笑话啊。

他自嘲地想着，以剑柄为支点摇摇晃晃站起，握紧手里的刀走进人群，他与战友们并排而立，沐浴着鲜血举剑砍杀，他好像感觉不到疲倦了，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分不清身上的血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也不再想什么时候这支军队的力量会耗尽，只要还活着就继续挥刀。

忽然，敌军的攻势好像减缓了。

斯克勒拉惊觉回头，莉泽洛特悬在半空，头上的发丝像有了生命，自行地蜿蜒游走，幽冥的黑焰环绕在她身旁。她闭着眼睛吟唱古老的精灵语，无形的死亡领域以她为核心向外徐徐扩散开，呼吸的一张一驰间，她仿佛攥住了这战场上所有敌军的心脏，她猛的握紧手掌，所罗门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如同秋天被收割的麦草成片成片地倒下，他们瞪圆的眼睛仰望天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丢掉的性命。

与此同时，瘟疫悄无声息地在所罗门军队中蔓延。莉泽洛特借助刀剑的镜面穿梭在战场上，双手十指牵动着肉眼不可见的丝线，旋转步伐轻盈地起舞，指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能精准地切碎敌人的身体，血肉残块向着天空飞起，然后又散乱地掉落在地。

这触目惊心的场面唤起了所罗门士兵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力量层次的差距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莉泽洛特感到了虐杀的喜悦，浓烈的血腥味唤醒了她体内的兽性，她在飞溅的血雨中渐渐迷失自我。

“执政官……”

“莉泽洛特！”斯克勒拉怒吼。

莉泽洛特在一遍遍的呼唤中回过神，此时她接近失控边缘，身体开始异变，皮肤表面隐约浮现一层细密的蛇鳞，邪异的红色纹路闪耀出一个个立体层叠的神秘符号，它们贯通了更高的层次，连接着底层的定律，直观地表现着诡异、疯狂、变化、力量、知识等抽象的概念。一名身披重甲的战争主教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手拿一把莹绿长弓，除了他们俩，方圆两百步以内再无其他活物。

战争主教引弓搭箭，莉泽洛特慢了半拍，一枚黑色的羽箭迎面射来，莉泽洛特无法避开，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只听低微的闷响，她感觉到小臂间传来灼烧般的剧痛，那枚箭贯穿了她的桡骨，自外向内露出半个指节长的锐锋。她试图反抗，可那枚箭像是夺走了她身体的全部非凡力量，战争主教再次拉动弓弦放箭，这次命中的是她的肩胛骨，箭镞巨大的惯性令她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连续两箭都未命中要害，莉泽洛特明白对方这是不想让自己痛快地死，她埋着脸捂住流血的伤口。

伊瓦尔德钻过拥挤的人群挤到最前面，半跪在斯克勒拉身旁：“大人！这是最佳时机，我们有足够的距离让马奔跑，执政官会帮我们引开敌人的注意力，是时候让骑兵们突围了。”

“嗯。”斯克勒拉下令，“让所有骑兵上马，列队出阵。”

伊瓦尔德抬起头，眼睛闪过光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