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犹未明14（1 / 2）
明媚的阳光穿过强化玻璃洒落在房间里。房间风格非常简洁：门内两侧是待客用的沙发和茶桌及这个年代罕见的书架，正对着也是一张书桌和其后正对着门的木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少女，纤细的左手拿着一块电子板，右手则飞速在上面写着什么
未几，少女落笔，电子板弹出一块指甲大小的圆盘，少女看也不看就把圆盘随手往身后的阴影里一丢
“拿给她”
阴影没有回话，但圆盘确实融化在了阴影中。少女看了眼时间，对应着上面显示的整点，敲门声应时响起
“进来”
黎耀灼走进房间，恭敬地对着少女行礼，身后的门自动关上
“您找我？”
“坐”，黎耀灼端正身子坐在沙发上，少女也随即落座。“今天凌晨，东北四百海里，在七号城方向无风起浪，浩浩汤汤向着这里前进，不到两小时就出现在城市外围，然后才平息”
“您是说……？”黎耀灼一边说一边从桌子下拿出茶具，准备沏茶
“岚来了”，少女从暗格取出一罐茶叶丢向黎耀灼，“泡这个”
“目的是什么？……等等，这罐……您居然肯泡这个！？”黎耀灼看着手上的茶叶，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再好的茶也是用来喝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得到示意的黎耀灼开始泡茶。少顷，浓郁的茶香在房间氤氲
黎耀灼先恭谨地给少女倒上一杯，在自己的杯子面前犹豫了下，问道:“这茶给我喝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不用在意，反正会回来的。”少女看着略微迷惑的黎耀灼，没有解释的意思，“先喝。”
两人安静地品尝着，时间缓慢流淌而过，少女慵懒地向后一靠，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很享受这种安逸的时光。
黎耀灼想了想，决定自己先开口：他知道以少女的身份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更不用说休息的时间了
“敢问您今天叫我来是…？”
“如果我说叫你过来就是来陪我喝茶聊天的呢？”
“您说笑了”
少女不置可否，笑了一声，问道:“流荧最近怎么样？”
“她最近……成长了许多”，说到流荧，黎耀灼表情也不由得柔和下来，“面对谁都不露怯，应付上面那些人也游刃有余，有些工作她甚至做的比父亲还要出色”
少女呡了一口茶，打趣道:“你看看你，说起她来连语调都变了”
“我并没有……”黎耀灼咳了一声，略作收敛。“只是因为我们都是父亲收养的孩子，总是要互相帮衬点”
少女露出复杂的表情，问道：“你们……很尊敬他？”
“那当然”，黎耀灼正色道。“尽管父亲在外面干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对我们的好也是真心实意的”
“他给了我们食物和家，想把我们都培养成优秀的人，作为他的孩子，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但他收养的十个孩子最后只剩下了四个”，少女打断道，不见喜怒
“父亲的一些教育方法确实有些……严苛，我也能理解小叶他们想要逃走的想法。只是父亲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很难用其他方式表达对我们的关心”
“这样啊……所以你是觉得他是想把你们培养成才，是一个好父亲？”
黎耀灼皱了皱眉，他当然能感觉到少女在生气，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上一任灰鼠做的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但也应该不至于让眼前这位动怒才是
随着黎耀灼闭口不言，少女也沉默着小饮了几口茶，再次说话的时候已经完全听不出情绪:“说回流荧吧，你觉得她应该在那个位置上吗？”
“她早晚会在那个位置的，只是……”，黎耀灼斟酌了一下用词，“父亲他走的太早，也太突然。”
“我们四个中，我本身性格就太直，也没什么城府，季影清他又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蓝铃还小就更不用说了，只有流荧她本身就聪明，也最受父亲看中，出去办事也常常带着她一起，无论是人脉还是做事的方式都有耳濡目染一些。”
“父亲走后，她一下接过了所有的工作，我们也想着给她帮点忙，影清他利用父亲留下的人脉混进了城盟，名号倒是很好听，‘贸易联盟的调停人’，其实不过是给他们当狗”
“而你选择了城市卫队这条路，隐瞒了自己异能者的身份，流荧也把你介绍给了我这边，让你爬上了统领的职位。”少女接过话头，回忆了一下。
“如您所知，我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黎耀灼将茶一口饮尽，放下杯子，“请您直说吧，叫我过来究竟是什么事？”
“唉……总是要让你知道的”，少女叹了口气，轻叩了两下桌子，“今天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这就是我要你做的”
“只是这样的话您大可早点告诉我，也不至于让下属心里惶恐”
“你还记得你当上统领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么？”
“当然记得，您当时说比起爬上更高的位置，更应该完全掌握现在将士们的忠心”
“是的，你做的很好，你的部下对你忠心不二，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但即使如此，总有些时候，他们不会站在你这边，这无关忠诚，只是很多时候……没有选择”
少女的话不像是在敲打自己，但却明显别有所指。秋林鸣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指代他们两人的话，也就是说凯瑟琳相信黎耀灼的忠诚，但却认为秋林鸣仍然会因为某些事违反她的命令。结合岚到达这里的消息和之前的谈话的话……
“岚的目标是……流荧？”，黎耀灼试探着问道。
少女点点头：“是她”
黎耀灼脸色微变，既然流荧是岚的目标，那她现在很可能处于危险之中。黎耀灼正准备站起身来，身体却仿佛和沙发融为一体一样纹丝不动
“您这是什么意思？”，黎耀灼很清楚发生了什么，毕竟少女身旁总是跟着那个人，自己也挣脱那个人的束缚，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少女要把他困在这里
“不要着急，我会解释给你听的，时间还有很多”少女看着黎耀灼和地上完全静止的影子，“你是一个变量，现在出现在舞台上还太早了”
“这才第二次呢”
……
仿佛度过了漫长的黑夜，从炽热的火炉中苏醒一般，秋林鸣抬起沉重的眼皮，熟悉而狭小的天花板连同边角经年积累的污垢一同映入眼帘
记忆散落成断断续续的碎片，他只模糊记得一些片段
爆炸，子弹，以及自己身体热的吓人的温度
秋林鸣抬起右手，光自发地在他周身聚集，旋转，最终在手掌心凝结成一颗光球，又随着他的意念消散
能力，属于他的能力
秋林鸣很想笑，不，他已经笑出声来了，嘲讽的，扭曲的笑声越来越大，因太过荒谬反而感到愉悦的可笑
澪忧一如往常坐在充电的位置上，只是并没有闭眼，而是沉默地，专注地看着秋林鸣，看他笑到眼泪溢出，笑到咳嗽不止，笑到浑身脱力
“大概是几年前，凯瑟琳和我约定了三条绝不能打破的铁律”，秋林鸣平复了一下呼吸，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说道，“其中一条就是，绝对不能主动去觉醒能力”
没能觉醒的人不过是身体强壮一些的凡人，只有觉醒了能力，才算拥有了可能创造奇迹的资格
“即使我渴望这股力量到发疯，即使我扭曲地诅咒那些拥有这力量的人，即使我做梦都祈祷着得到哪怕最弱的一种能力”
光在秋林鸣手中聚散，房间一明一暗，唯有秋林鸣平静的声音缓缓诉说
“现在，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了”
从醒来那刻就感受得到，身体在崩溃，在皮肤之下，血液之中，细胞深处，如同衰老一样不可逆地崩溃着
他将死去，而时间……
“今夜，就是我的至暗夜”
至暗夜，所有异能者生命的终结
秋林鸣站起身，拉开从未开过的窗户，玻璃颤抖着移动，下面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今夜风大，吹得屋内叮铃哐啷地响。微寒的空气越过秋林鸣的发梢，侵入这片一直死水一样的空间
“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害怕，应该后悔，应该咒骂这命运或者别的什么”
秋林鸣深吸一口气，凉爽的空气直达肺部，全身从未有过的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