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挖地三尺(2 / 2)

之前同他住在一顶卧帐的功过处主管委员,早就顶着俩老大的黑眼圈来找自己,说什么也要换一顶卧帐去住。

自己打听一番才做了这安排,哪知这位上司却不愿意了,在卧帐中对着古长春一阵牢骚。而那位典编委员是工匠出身,脾气火爆耿直。眼见这位主管委员嘴上骂骂咧咧不知对别人说些什么,眼睛却一直瞟向自己。以为是欺负自己有耳疾,当面讲自己的坏话,于是爽快报以老拳。

自己的顶头上司被典编委员暴打,古长春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不过自己虽有好身手,却不可在上司面前胡乱显摆,尤其是人家正在挨打的时候。上司在挨打,你却来显威风,这是自己把路走窄了。

于是出去唤了建缮局的同僚委员过来,一帮人竟将那位典编委员一顿围殴。眼见被扶起来的上司对自己有所不满,古长春只好对着被按倒在地的典编委员使了几招太平拳,好让上司消气。

想到那典编委员愤恨盯着自己的眼神,古长春一阵无奈,心想:这么多人打你,怎么就记住我了?不过这委员听说是个工匠出身,胡子都白了才做到候补县令,想必是没什么后台,得罪也就得罪了。

若他将来去营务处告状,那自己只好再去走走“神通广大”的张委员门路,据说他是翼长的老部下,在这营务处里就没有他收了银子还办不成的事。

虽经了刚才这档子事,但仍觉得前途光明,毕竟已入了徐帮办的眼中,先去了这署理的头衔。等到再将翼长伺候好,不说飞黄腾达,只要他在保举时给自己添上一笔,就不算白忙活这一场。

他正安排城东的事情,听说翼长带着亲兵到了城北连营,又急忙赶了过来。想着翼长看过公帐后,说不定会召见自己。

对于各位上司,自己是小心伺候。而对翼长的行营大帐,自己更费心思。刚一上任这土工委员,就向张委员花了两元烂番银,打探到这位尚未照过面的上宪,多年来风雨不动,每日都有写字作书的习惯。只是营中的普通纸张,向来让他不甚满意。

为此,古长春忍痛把当年太爷爷从前隆爷皇陵里得来的御用洒金宣纸,取了一刀出来,为的自然是讨这位上宪的欢心。

还向上宪身边刚来的戈什哈使了一钱银子,只求他在上宪问起时,说这宣纸是新署土工委员,镇西古东阳献上的。结果这位上宪竟连问都没问!

古长春眼珠乱转,还想说些什么。伊德昭却一摆手,道:“先说好,是翼长没有问起,可不是我没张口。他日翼长再问,我自会提起你。你若要我再做别的,请免开尊口,我初来乍到,刚得差事,你可别让我为难。”

说罢把腋下布袋换了只胳膊夹着,径直往一边去了。古长春摸摸下巴,正在琢磨,是不是该把太爷爷自前隆爷陵里搬出的那几箱端砚,再取出一方请上宪鉴赏时。

远处清理出来的道路上,有两人一前一后的快步行走过来。沿途的兵勇长夫纷纷停下手上活计,正立一旁不动。

古长春用眼睛余光瞥见这架势,知道这是有军中统领以上的官长经过。看到自己这边的长夫、兵勇还没有注意着,他赶紧一侧身,背对着二人过来的方向。同时拿起插在身旁雪堆上,从城北抗到城东,来去往返了三趟也没用过一下的铁锹,挥铲如飞。

一边卖力,一边向着跟前早已忙活到满头大汗,热气直冒的长夫喊道:“那个谁,你那边铲得干净些,若是滑倒人如何使得……”

话语声断断续续传入古长春耳中:“再给你拨一旗马队……在附近找……方圆五里……挖地三尺也要……”

等身边的兵勇长夫一起正立,古长春才“后知后觉”,赶忙转过身来。但这两人却脚步不停,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同他擦个身,急急忙忙的走了过去。

古长春只好再转身回去,却只瞧见这两人暖帽上显眼的红宝石顶珠和帽后因为快步行走而上下晃荡的碧绿花翎。

他心中甚是艳羡,摸摸自己头上刚捐来不久的八品顶戴,帽后却是插着一支凑数用的芦翎。再看看左边那高个官长身上的黄马褂,更觉堂皇夺目,让他眼热。

目视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他暗暗寻思:也没瞧见脸面模样,却不知是哪一位军门,是军中的分统还是统领?

不过方才这两位官长嘴里有个人名,他却是听的清楚:

“你外甥叫什么名字?”

“田宗亮……”

扎营宜审地势,以高厂险要为主。修筑营墙,必要高厚,高约一丈余,基约一丈四尺,收顶约八尺。墙多开枪炮眼,当贼路来,尤宜密开。墙上多堆石子,以备掷击。壕沟宜深,阔约丈余,沟外花篱地刺宜密。通算营盘宽阔若干,派各哨勇夫分落筑挖。内外帐棚,离墙须一丈以外,以避火箭火蛋。

——《湘楚军营制·楚军营制》

前有御史奏闻,工部营缮司郎中古文绍,休致在籍,子弟招摇挥霍,颇招物议,乡中有其盗掘皇陵珍物,高价典卖等语。经该部堂官查实,并无其事,乃其子开设当铺,伪造御赏,贪诈牟利,殊为可恶。古文绍今已故去,着将其子发配西疆,并将其家资产查抄充公,以为贪利狡诡者戒。

——《仁宗皇帝实录·乙丑十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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