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秭归(1 / 2)

决定离开后,公孙亦与安云秋先在机场酒店逗留了一晚,清理了身上的污秽,得到了足够的休息。她们来时仅仅带了些不怎么值钱的日常用品,就算丢在临时营地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这一夜,公孙亦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邻床的安云秋则睡得像死了一样——她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佩服安云秋随时随地想睡就睡的能力。

\t她回想着发生的一切。回想着安云秋赶在死神前出现的影子,她带自己离开丧尸群时的平静,以及最后一发空枪的毫不犹豫。公孙亦总觉得,安云秋大抵是知道些什么的。

\t安云秋翻了个身,衣物与被子摩擦的声音引得公孙亦侧目。安云秋嚅了嚅唇,睡得正沉。公孙亦知道她时常做梦——至少是在高中时期——她喜欢梦境的欢欣,但长久的梦境会让她感到疲劳,她经常会吐槽说“不如不睡”,想必她现在也正在梦里与什么东西纠缠着,看她脸上似乎已经出汗了。想到这里,公孙亦不由得移目,看了看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光是看着就已经感到热了,但她曾说过她喜欢这种感觉。不同于安云秋,公孙亦是睡觉极其混乱的那一类,她往上拽了拽自己的被子,但她知道明早起来后,它肯定不在自己身上了。

\t幽雅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落在公孙亦乌色的短发上,她阖眼,陷入犹豫与迷茫。

\t好想给她一刀子啊。公孙亦烦躁地翻身,眼前出现的画面是安云秋最后扣下扳机时骤变的目光——它向所有人昭示着,安云秋没有意识到那是空枪。

\t她到底为什么,要开那一枪?

\t……

\t德欧韦斯坐在书房后的阳台上,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扣着十指,安静地沐浴着辉煌的太阳。亚那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少时,他抬起头来,看向德欧韦斯:“衔尾蛇,总觉得他们有点放肆了。”听到这个名词,德欧韦斯侧眸瞥向亚那,道:“你想说什么?”

\t“衔尾蛇哪来的能力,把整个联合军团给清灭掉呢。”亚那递给德欧韦斯一根烟,后者接过香烟却只是放在鼻下轻嗅,慢慢呼出一口气,道:“歪门邪道……”

\t“嗯,我也想的是歪门邪道。”亚那点了点头,“他们是怎么给人灌输那么忠诚的思想的,洗脑吗?物理洗脑?还是意识形态的输入?”

\t“这是哲学家该考虑的。”德欧韦斯应道,“说不定真的有什么‘信仰’供他们追随呢。”

\t“喔,搞不清楚。”亚那话音刚落,突然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是门开的声音。亚那转头,与进门的安云秋对上视线,后者只是扫了他一眼,而后回首,将公孙亦拉进来。这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姑娘来此后却格外拘谨,大抵是别人家的地盘总是不自在。她先是看到了亚那,然后惊讶地看到了亚那旁边的德欧韦斯。

\t她睁大了眼睛,紧走几步来到德欧韦斯面前,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德欧韦斯苦笑一声,拉起了她的手,他能够感受到她手指末端的颤抖,能够顺着这颤抖的指尖听见她内心的挣扎与难以置信。她继而转头看向亚那,期待着他能够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亚那不言,而是退出阳台,揽着安云秋的肩膀走向书房外面,顺带着轻轻闭上了门。

\t“你找她要了定位?”安云秋抱着手臂,挑了挑眉。

\t“然后匿名雇了几个道上的人伪装成衔尾蛇成员。”亚那补充道。

\t“我猜他们已经死了。”安云秋耸了耸肩,跟着亚那离开了书房门口。

\t……

\t书房内。

\t公孙亦跪坐在地上,无力地垂着头。德欧韦斯坐在她面前,眼睛里充满悲哀。

\t又是这样。

\t又是这样!

\t公孙亦几近崩溃地俯下身,一拳砸在阳台的地板上,突然落出一些泪来,剩下的只被她生生地逼了回去,却是颤抖着身体,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难过。为什么又是衔尾蛇,或者说,为什么又是她?她以为上帝曾经掷出的那颗骰子是个意外,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t一群疯子!

\t她突然好后悔,后悔没有与那两个最后见到的衔尾蛇的人决一死战。她白给了,联合军白给了,星火小队也白给了。

\t最后到底谁是赢家?

\t公孙亦无力地哽咽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帝那么喜欢针对她——明明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她攀在德欧韦斯的轮椅扶手上,眼睛里闪着凌乱的光,复杂的洪流穿梭在她的眼前,但她说不出话,最后将头抵在扶手上,同时用力抓紧了德欧韦斯的手。

\t德欧韦斯叹气,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股闷热的暖流堵在他的胸膛,炙烤着他同样崩溃的心智。星火小队是他与一些与他境遇相同的落魄贵族共同组建的队伍,他亲眼看着这支队伍壮大,成为真正的“星火”。本来他们是有机会再度燃烧而形成燎原之势的,本来是这样的。

\t对于公孙亦,星火是她唯一的依靠,是她蹒跚路途中唯一的一寸明光。她感谢德欧韦斯,感谢队伍里的大家,让她从原本几乎无解的死局中解脱出来,重新得到正常的生活。但为什么,为什么!她好想把衔尾蛇从内到外一同瓦解,管他是什么分支什么总部,全都死了才好!仇恨与悲哀如钢锥般凿空她柔软的心脏,剜出带着温度的血肉,最后却要她自己吞吃进去。

\t活受罪!

\t德欧韦斯闭上眼睛,颤唇叹息。他不能表现出软弱,至少在她面前,倘若他再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无措,那么她最后的靠山也将崩塌,是的,他不能软弱。于是他安抚般拍了拍公孙亦的发顶,轻声道:“你可以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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