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双色球（1 / 2）
“系统不可能出错，‘潘多拉’的确只有一个。”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不愉，“说我给的东西有问题，证据呢？”
\t“我与林岑亲眼所见，那两个人都没受到攻击。”伊甸同样不悦地从林岑手里接过移动硬盘，插进了电脑接口处，“自己看看吧，‘鬼美人’，我可没有做过修改。”
\t那是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中显示的正是公孙亦与安云秋从丧尸群里挤过的场景。伊甸看着“鬼美人”轻轻皱眉，不由得淡淡地哼了一声。‘鬼美人’没有理她，而是又推了推眼镜，暂停住画面，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少时，他的眉头舒展开，笑着摇头，道：“怨不得你们会那么做……”他用拇指摩挲着下巴，狡猾地眯起眼睛看了看伊甸：“系统没有出错，但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一个‘伪潘多拉’，被你们遇到了。”
\t“嗯嗯，接着编。”
\t“不不不——我本以为你们永远不会遇上她的。”“鬼美人”十指交叉，慵懒地靠着椅背，“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有我给的免死金牌。但她的体内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哎呀呀，不小心加大了游戏难度呢……不过伊甸你手眼通天，总不至于会被我难住吧？”
“她们，到底哪个才是？”
“想要知道吗？不好意思，这是另外的价钱。”
\t“混蛋……这个特赦令为什么非得给出去？你故意的吧！”伊甸显然有些不耐烦。
\t“不给不行哦。”“鬼美人”轻佻地笑了笑，戏谑地看着伊甸，“我保证，只有一个‘伪潘多拉’，不过……”他镜片下的眼睛闪了闪，射出危险的光，“‘潘多拉’是一扇门，一扇通往伊甸园的门，而‘伪潘多拉’也是一扇门……它通向地狱。”他伸手扶住座椅扶手，微微倾身，与伊甸拉近了距离，后者冷漠地看着他，锐利的目光像捕猎的蛇。“鬼美人”伏在她耳边，笑意盈盈道，“不同于‘潘多拉’是为整个人类塑造的终焉——‘伪潘多拉’，那是只为误入者准备的地狱。”
\t……
\t德欧韦斯仿佛看到了曾经耀武扬威的政府军。
\t他们张牙舞爪着，要拿走他的一切。充公的古董，掠夺的珍奇，连他身上的一条烟也被摸走。他眼睁睁地看着，心如死灰。
\t他不知道那一队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分明是不起眼的民居，分明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德欧韦斯从外面刚踏进房间，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换掉，一阵冰凉渗透了他的骨肉，他感到了钻心的痛楚——后腰开始向外渗血。德欧韦斯惊叫一声，下意识一个肘击打在了对方的面部，当那人后退时又带出了匕首，德欧韦斯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外面传来杂乱的声音，甚至夹杂着钝器打击声，德欧韦斯一惊，正当他准备向外查看情况时，恶心感与晕眩感直冲大脑，他立刻意识到这种感觉的异常，还未等他对此做出反应，他的身体便已经被侵蚀。当他倒下的时候，对方举起匕首，慢慢靠近他——那条手臂上纹着一条蛇，蛇头连着尾部。
\t“你的队友，他们……”亚那目送着换完吊瓶的护士离开，开口询问道，“他们全都……”
\t“是的，”德欧韦斯叹道，“听警方的说法，是森迪——哦，那是我们的联络员——他在他们走后还留着一口气，爬到房子外面想去求救，但等人发现他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德欧韦斯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警方并不接受他提出的观看现场照片的要求，这让他的情绪更加不稳定，亚那也只能提供一部分新闻上已有的照片。德欧韦斯看后，双手不住地抖颤着，然而并没有走向崩溃——亚那清楚，不给他看那些照片，他会更崩溃。
\t至于亚那，他的出现似乎完全是意外。警方在检查现场的时候，发现德欧韦斯的手机里——当然，仅仅是他们能找到的手机里——只有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便是亚那。他们又发现德欧韦斯与亚那仅有过一次通话，于是找到了他，并对其进行询问与调查。但当时夹竹桃小队正与其他科研团队进行学术上的会谈，亚那等人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排除了嫌疑。亚那了解到德欧韦斯还在昏迷，于是前去探望，直至德欧韦斯苏醒后提供了他的线索，出警的警员才头疼地道“又是衔尾蛇”。但几天的调查下来一无所获，他们怎么也查不出那些作乱的人。
\t德欧韦斯的伤并不在要害处，主要是那把匕首上的毒素险些扩散至全身。尽管他保住了性命，但他的神经受损严重，两条腿几乎失去控制，大概率以后要靠轮椅生活了。警方经他的手机信息备份后就还给了他，那只是一部新手机，大抵是刚买回来不久。他记得公孙亦的电话号码，但每次即将按下拨号键时，他都犹豫了。报丧的讯息直到最后也没有传到公孙亦耳朵里。
\t但在绝望中，他很感激亚那。自亚那因调查前来他的城市后，便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亚那便自然而然地接下了照顾他的任务，尽管他一再告诉亚那不想成为累赘，但亚那总是摇头道“不是累赘，至少现在还不是”。某次，他向亚那暗示他轻生的欲望，亚那默不作声地听着，在他即将完全泄气时，亚那突然找了纸笔，开始为他摆事实讲道理，以看似完全客观的视角为德欧韦斯分析了目前的形势，并且给他灌输了“还有希望”的思想。亚那极力塑造着一个还不错的结局，并且在为他权衡利弊后，划出了一个未来的理想范围——很理智的风格，很符合他的身份。
\t也许亚那根本不需要做很多，也许只是一句安慰的话，或者是别的什么小事，都能够让德欧韦斯再次向阳而生。溺水的人会自动抓住一切可以被抓住的东西。对于一个绝境之人来说，任何一束微小的光芒都能在其视野中放大，只要这束光与其想象中的希冀存在重合，那么被吸引着追随只是时间问题。作为一名科学研究者，亚那很理解人脑的工作机理，让德欧韦斯顺理成章地看开了些许。在谈到近未来的规划时，亚那表示德欧韦斯可以加入夹竹桃小队。德欧韦斯摇头。他一个残疾人，无法战斗又不懂科学，去夹竹桃做吉祥物吗？他告诉亚那，不必要帮他太多，那时几乎看不见任何回报的付出。
\t亚那也明晰了他的观点——夹竹桃不是慈善机构，他只是认为既然遇上了这种事，便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而且像德欧韦斯这种被其政府打压的旧贵族，想要申请福利也许并不容易，亚那如果放任不管，德欧韦斯未来的生活也许依旧会很困难。另外，亚那认为，德欧韦斯的领导能力与决策能力可以帮他协调夹竹桃小队的事务，既然有剩余价值可以榨取，那也谈不上搞慈善。
\t德欧韦斯闻言一笑。亚那知道，他答应了。
\t至于公孙亦的去留，德欧韦斯表示自己不能做主，但因为亚那委婉的说辞让他感到了安全感，于是他答应会去争取说服公孙亦。是的，他当然清楚公孙亦的实力，能够争取到她的队伍是幸运的，而德欧韦斯也想将这种幸运延续下去，在他未来的团队中。
\t后来，德欧韦斯出院静养，亚那将他接到夹竹桃小队的基地，德欧韦斯首先感叹的便是“这地方真宽敞”，而后不禁哑然失笑——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乞儿路过他曾经的宅邸的模样。再然后，他们也为星火小队举行了葬礼，那不仅仅是属于星火小队成员的葬礼，也属于这个象征着希望的队伍。自那时，德欧韦斯调整好情绪，便在养伤之余开始熟悉夹竹桃小队的工作。
\t“对了，亚那。”德欧韦斯在翻阅成员档案时，看见安云秋的履历上一片空白，“你还记得很久之前，你跟我讲述安云秋的事情吗？”
\t亚那笑道：“记得，被她抓了个正着——承认吧，你对她感兴趣。”
\t“我从未否认。”德欧韦斯笑着摇摇头，“那么，告诉我，她证明了什么？怎么证明的？”
\t“她证明了她的指挥能力，在《楼兰》的VR里。”
\t“楼兰？”德欧韦斯挑了挑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t亚那随后证实了他的想法。他们口中的楼兰是一个神秘的、寿命极短的私人武装组织，出现在丧尸潮初期，国家概念开始逐渐模糊、国家联盟逐渐进入人们视野的时候。在网络上查不到任何有关他们的信息，不知道基地地址，不知道团队成员，行动路线也没有任何地方透露，但这个团队的名字却多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而且在那时，面对着一切未知的丧尸，他们竟然成为了作战的主力军，在每一个他们去过的战场扫平几乎一切障碍，然后画下一个“楼兰”的标识——一支队伍能灭掉一座沦陷城内的所有丧尸，这种事放在现在也很值得报道。然而，在活跃了几个月后，“楼兰”团队便完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正如其名“楼兰”，被淹没在肃杀的黄土之中，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t“楼兰”的消失在当时引起了一阵轰动，有人猜测他们被丧尸反扑，有人认为有竞争团队查到了他们的基地后一窝端了，还有人觉得他们可能因内讧而解散了。众说纷纭，但始终没有结果。
\t直到许久以后，一款名为《楼兰》的VR实时策略游戏的出现，使舆论的风向发生了改变。《楼兰》以楼兰团队为原型，以现实生活为背景，猜想了楼兰团队消失的前因后果，看似荒唐的剧情却无不透露着真实，再加上VR的沉浸式代入，很多人开始重新思考楼兰团队的一切。这款游戏没有任何宣发和公关，连其作者也只是游戏商城初次注册时随机初始昵称，就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游戏，却采用了VR这一个操作性极强的表现手段，其画面、剧情、文案以及交互动作都在当时掀起了一阵热潮，作者又为游戏设置了三个难度，分别是“简单”“中等”“困难”，这是最普通的分类，但在全球范围内，能够通关“困难”难度的人寥寥无几，又仿佛特地刁难人一般，作者在“简单”“中等”难度下设置的剧情是“楼兰”小队的开端与发展，最最核心的剧情，也就是“楼兰”小队消失的原因，却偏偏安排在了“困难”难度。不过再难的游戏也有人通关，于是一些游戏界大佬便将通关剧情发在了网上，终于揭开了这个游戏的面纱。后来，《楼兰》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出现了许多周边产物，但其作者却从未抛头露面，作者的账号也始终处于查不到的状态。那段时间，一度有人谎称自己参与了《楼兰》的制作，在直播平台上赚得盆满钵满，当然，最后被拆穿后，他们被打压得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也许他们太低估《楼兰》的粉丝了。
\t在游戏中，玩家可扮演的角色共有三个，分别是“楼兰”的队长、团队中的程序员，以及团队中的参谋，这三条线全部打通关才能捋出整个故事的脉络——“楼兰”小队兴起于东亚古国，一群处在同一个圈子中的网友在一次面基后建立了团队。这个荒谬的开头起初让不少玩家嗤之以鼻，但随着游玩的深入，故事开始真实起来。
\t游戏中的“楼兰”团队由十二个人组成，队长根据队员的能力为他们分别安排了合适的工作。后勤组的三名队员从各种渠道淘来了武器装备，程序员负责打信息战以及封锁外界获取楼兰的信息，参谋负责规划接下来的日程以及战斗指挥，三名研究者进行丧尸方面的研究，两名了解军武的队员担任起了教授团队其他成员热武器的使用以及训练的任务，还有一位是负责接收与筛选委托的联络员。团队成员不多，却运转得井井有条。“楼兰”小队以接收网络上的悬赏委托清理丧尸为主，他们日复一日地做着他们该做的事，作战小组会利用各种机关清理丧尸，并且有时会带回一些样本供团队研究，但正如每个实验都会存在的那样，他们也遇上了瓶颈，他们已经隐约意识到造成这一切的是一种病毒，但是他们用了许多方法都没能提取出纯粹的毒株，直到某天，当研究者来到实验室时，发现桌上有两支试管，小队参谋告诉他们，那是从黑市上购买的，一些不方便露面的研究者所提取出来的。研究者起初并不相信黑市上卖的东西，认为不过是一些智商税，但在参谋的再三要求下，研究者还是妥协，进行了研究。
\t令他们惊讶的事情出现了——这两支试管里的病毒与丧尸样本中观测到的病毒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那是真正的纯化毒株！
\t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让“楼兰”小队很是开心，研究者询问这东西在哪里买的，但参谋只是说，只能搞到这么多了。
\t但是这两管也足够了，足足二十毫升的纯化毒株，足以让他们研究大半年——研究者于是很快投入研究，“楼兰”小队中其他人也铆足了力气帮助研究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t然而，意外出现了。
\t那是一个昏黄的午后，队伍中除了程序员几天前因家中有事而暂时离开，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突然，三名研究者中的两名突然从实验室里冲出来，告诉他们实验出现了意外，实验过程中，装着毒株的容器在室温下毫无征兆地破裂，一名研究者的脸上被玻璃划破，紧接着突然昏迷不醒，众人急忙前去查看，队长给出的结论是皮外伤——也确实是皮外伤，只是浅浅地划了一道痕迹，现在血液已经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