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号谎言(1 / 2)

调整状态后,两支队伍在此分别,尽管这趟行程疑点重重,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生存理念,德欧韦斯并没有过问太多,而夹竹桃方面也没有主动提起话题,仿佛一切都在平静中进行着,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大抵唯一值得记载的,是安云秋将她与亚那的联系方式给了德欧韦斯。

\t星火小队来时所驾驶的越野车早已报废,他们只能在外面找了一辆车返回。德欧韦斯挨着公孙亦坐着,不用开口,公孙亦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她到底怎么把你带出来的?”

\t“我真的不知道……”公孙亦疲惫地垂下头,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德欧韦斯兀自沉思着:“太邪乎了……面对丧尸的封锁居然不用刀枪就能平安渡过,这与她来找我们那时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有什么头绪吗——”德欧韦斯转头看向公孙亦,却见她已经低头睡了。也只有在此时,她才能够展现她柔和的一面,像绵柔的江南,吹着不寒的杨柳风。

\t另一边,夹竹桃小队。在被亚那押送到附近医院进行强制检查后,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意料之中的轻微脑震荡,再除了一些皮外伤以外,其他倒是并无大碍。一切安排妥当后,夹竹桃小队也踏上了归途。

\t“我就说我没事,你看看你,还要浪费时间往医院跑。”安云秋上车后,往车窗上一靠,习惯性地两手一揣,摆了个即将入眠的姿势。

\t“别睡,我问你,你到底怎么出来的。”亚那用力推了推安云秋,后者把头一扭,留给亚那一个后脑勺。亚那扯了扯她的胳膊,却遭到她的强烈抵触,她的表情很是不耐,浑身散发着怨气,亚那一看这种表情,顿时明白,接下来他什么也问不出来。末了,她只抛下一句“回去再说”,便像一滩烂泥一般糊在车窗上。亚那根本睡不着,他没有安云秋这么大的心,随时随地想睡就睡。领导者的警觉让他搜罗了这趟行程中的疑点。自夹竹桃小队成立以来,他经历过太多险恶的战役,但这次的突发情况多得让人有些匪夷所思。先是被丧尸群引到荒原,遇到同样被困住的星火小队,艾伯克的突然发难,来自编队以外的神秘声音,安云秋的实时指挥以及她最后的归队。亚那当然知道安云秋的实力,也清楚她身上有他不知道的很多事情,但当这些事情在很多的时间内突然集中显现出来,那么这段时间便是值得去关注的。

\t难道星火小队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吗?还是只是单纯因为安云秋的存在?

\t一路上,亚那的思考就没有停过,但他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紧咬着安云秋不放,越想越没有头绪。他侧首看着安云秋恬淡的睡颜,他依旧觉得那不是一张属于战场的脸,她可以存在任何地方,但绝不会是在硝烟深处。

\t亚那打开手机,一遍遍翻着通讯录,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等人来找他。于是,十几分钟的时间留给了寂静,亚那无声地看着手机熄屏,依旧没有电话打进来。

\t回到基地时已经很晚了,亚那把还没有醒的安云秋背上楼——说是基地,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宅邸,那是亚那的私人财产,为了营造一个舒适的团队环境,他将名下一套房产拿来作为基地。宅邸不大,因为夹竹桃小队本身规模也没有想过做到很大,最辉煌的时候也不过寥寥二十一人,当然,在这次荒原遇险后,他们只剩十五个人了。十五人,对亚那来说也足够了。这次任务,留在基地的大多是科研人员,也是夹竹桃小队的核心,一般不会选择让他们冲锋陷阵,但倘若真遇到不可避免的战斗,他们自身也经历过一些训练,至少不会轻易死去。毕竟夹竹桃小队不同于普通的武装组织,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在乱世中求得一份生存空间,而是想要结束一切。

\t亚那有这份信心,安云秋也有。

\t不过现如今,亚那估计安云秋暂时醒不过来了,于是也没再打扰,将她安置好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卧在床上,平静地闭上眼。

\t他做了个梦。

\t梦里是那场战役的延续,但又有所不同。梦里的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像跌进了真空,无限的寂静将他包围,枪声、撕裂声、叫喊声,什么都没有。队友向他喊叫,但那声音仿佛燃烧的纸,在传递到他耳朵之前便化成了灰。他伸手去抓,却捧住一片空气。他痛苦地想要听见他们的声音,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的情况也不会给他寻找问题的时间,他只能在寂静中沦陷,在最危险的地方将自己关在一个最平静的空间。他又看见了濒死的安云秋。这个女人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以不同的身份与状态,但从未死亡过。只是这次,他确实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她。她努力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但他听不见。他急躁地摇晃着她,绝望地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但他仿佛溺水的人,与周围的声音隔绝,唯一的动静是自己渐慢的心跳声。他感到压抑,像真的被扔进了水里,越沉越深,肺部的空气被水压挤出,他落入了死亡的洪流。

\t最终将他救回来的是闹钟。不知不觉间,一个短暂而漫长的夜晚就在梦里结束了。

\t哦,我还没有死。亚那恍惚地关掉了闹钟。安也没有死——她差点死了。亚那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哦,对,安遭袭了,那时候安全屋只有她一个人。水有些热,亚那又拿了一个杯子倒了倒。她怎么活下来的来着?好像有人去支援了。亚那终于喝上了温水,他感到肠胃很舒服。公孙亦,那个女孩的名字,真厉害啊,自己一个人冲出去救人……亚那吞咽的动作一滞,盯着视野前方,若有所思。但当时战场与安全屋之间应该还隔着一列丧尸才对,她一个人冲过去了?亚那轻轻皱了皱眉,缓慢地咽下了嘴里的水。

\t……

\t不多时候,亚那来到书房,桌上已经摆了一些工作记录,而安云秋已经坐在另一张桌前,斜靠在椅背上,拿着水果刀给苹果削皮——在亚那的印象里,安云秋从来没坐得端正过——哦,有过,那还是丧尸潮爆发前,在他的课上。安云秋并没有抬头,她认真地削着苹果,仿佛那就是她当下最重要的任务。一圈一圈,果皮呈螺旋状从果肉上剥离,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像在雕刻一件艺术品。

\t“真罕见,没有催就自己起了。”亚那瞥了她一眼,坐到书桌前,随手捞起一份报告,道,“先说说你的作战计划吧,现在已经结束了,不管你的计划有多过分多荒唐,至少这次你是对的。”

\t安云秋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放下刀和果皮,轻松地笑了笑。她走到墙上挂着的白板旁,提笔从上面画了几笔。

\t“在最终交手前,我们与丧尸群共相遇过三次,折损六人,但我也摸出了它们的行动规律。这个区域的丧尸像被输好方程的计算机,只会推演一种阵型,也就是这个——‘死门阵’。这是未被记录在公众认知中的阵法,你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会尽量用通俗的语言去解释——看这里,死门分为阴门和阳门,阴门为小圈,也就是最后夹竹桃被包围的区域,阳门为大圈,会在小圈形成后进行收缩,如果小圈被强行破除,大圈就会变成小圈,另外又会分出几支队伍在后形成的小圈外围进行引导,使阵中人产生方位错觉,从而被其引至离正确方向更偏的地带,这也是我们打着打着就不知不觉进入荒原深处的原因。

\t“但是,既然是阵法,就有破解的可能。这个阵在中期大小圆开始融合时有一个脆弱点,需要从内外共同破除阴门,而星火小队的参与使得破阵成为了可能,这个脆弱点一旦被打开,阴门就很难再恢复,不过这得看天时地利,因为这个脆弱点出现的时期很短,如果没有及时破除,阴门会锁得更厉害。

\t“再就是阳门,阳门形散神聚,而我们打的就是它的‘神’,以阴门为中心展开,这是八卦,你看这里,这个地方就是突破点——此点破除后会由这个方位进行补充,那么趁这个交替时机,这里也可以突破,只要冲散这两个方位,那么再想要恢复是不容易的。其实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最开始阴门的那个脆弱点,不事先同你们说明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担心提前分配好了任务,在战场上那么多变量,一步出现差池就有可能输掉全局,还不如实时指挥可以毫无顾虑,每个人只需要完成当下的任务而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另一个是在于人,尤其是星火,他们很多人并不相信我,如果我把这个玄乎其玄的方法告诉他们,估计他们也会当我在玩过家家……像你曾经那么认为的一样。”

\t亚那哑然失笑,没有对此进行反驳,只是道:“所以,告诉我,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破掉阴门,对吧?”安云秋扣上笔盖,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没有破掉,会发生什么?”“会死,大家都会死。”安云秋顿了顿,补充道,“这也是我不敢公开战术的原因之一,太冒险了,一定会有反对者和失败主义者……这不好。”

\t“你已经很多次拿大家的命来下注了。”亚那平静地说着,语气却并没有过多责备的意味。

\t“跟你们比起来,我才是最不愿意陷入麻烦事的那个,指挥一次大型战役能折我三年寿,累死了。”安云秋擦去了白板上的阵法,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亚那一直注视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穿透的洞。但安云秋对此毫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尤其是对于亚那的——质疑的、戏谑的、嘲讽的、关心的,一切在她的世界里都显得那么无所谓。

\t“我更好奇你是怎么去判断它们的阵法的,就凭那几次交手?”

\t“三次已经足够了,这个区域的丧尸就像电脑一样,只会按照既定的方案去作战。”

\t“你怎么知道。”

\t“赌呗,不然呢,你刚才不是说我拿大家的命下注吗,这也是赌局的一部分,我是个万恶的赌徒。”安云秋扬起笑容,再如何糟糕的说辞从这笑容里只觉得像是玩笑话,“选择的机会永远是给强者的,弱者永远只能被动接受,你知道,强者无论怎么选都是对的。所以弱者想要战胜强者只能等强者犯错……很显然,我赌对了。”

\t“强者?那些丧尸?”

\t“不然呢,还能有谁?我赌它们只有一种阵法,赌天时地利人和破掉阴门……还不够吗?”

\t“我更好奇这些电脑的指令是谁输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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