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破阵子（1 / 2）
“夹竹桃”小队已经在晨光中苏醒，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所能看到的最后一个日出。艾伯克走出门，却见亚那抱着双手倚在墙边，脚下铺了一层烟头。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艾伯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有满眼黄沙。荒芜席卷了艾伯克的心脏，面对着偌大的沙海，他突然有种溺死的临界感。
\t“安指挥……还没回来啊……”艾伯克小心翼翼地开口。
\t“嗯。”那亚点头。
\t艾伯克摸了摸鼻子，目光闪躲着，半天才犹豫道：“那个……虽然这么说有点冒犯，但是有没有可能，她……逃跑了？”
\t“嗯，有可能。”亚那回答得干脆而迅速，将完全没有料到这种回复的艾伯克应了个措手不及，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亚那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终于向艾伯克投去目光。感受到炽热的注视，艾伯克急忙想为自己的失礼道歉，却突然看到远处缓慢移动的小黑点。他眯起眼睛，警惕地望向那个方位。这黑点只有一个，肯定不是丧尸。毕竟直至今天，他都没有见过独自行动的丧尸。
\t随着视线逐渐明朗，安云秋疲惫的面容出现在两人眼前。艾伯克看了看无动于衷的亚那，赶忙迎上去，小心地搀扶着这位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昏厥的女人。她面带倦意，微微垂首，步伐僵硬得像那群丧尸一般，摇摇晃晃。“您没事吧……首领，她……”艾伯克抬头看了看亚那，后者唯一的动作只是拉开屋门，又慢慢倚了回去，淡然道：“不用管她。”亚那话音未落，安云秋便轻柔地拍开艾伯克的手，只字不言，只是垂着头慢慢向安全屋走去，边走边脱下夹克，从里面缓缓掏出手机，在路过亚那时一把将手机拍在他的胸口，然后径直走进安全屋。艾伯克从门口探头瞧了瞧，只见安云秋安详地躺在地铺上，脸上盖着夹克。周围人的谈话声小了下来。
\t亚那划开手机，页面停留在一个文档上，上面写着夹竹桃小队成员的名字以及耳机编号，后面标注着应分配的弹匣数量。下面一行已经不成行文了，只有几个零散的词语“实时指挥”“十点”“内引外破”，亚那推测她在打出这行字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因为后面的文档留了大量空白。空白最后的字节印证了他的想法——“九点准时叫我，早一秒我都会生气”。
\t……
\t另一边，星火小队已经进入准备阶段。公孙亦想不明白安云秋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她与安云秋只有短短几年的同窗缘分，但也仅仅是同窗，在这几年中，她们彼此认真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安云秋说过的那些话，她记得格外清楚。
\t公孙亦努力回想着安云秋当时的表情和语气，认真还是随意，故意还是无心，她也希望能够从自己的记忆中剥离出一些细节来推翻她对安云秋那一瞬间刻骨铭心的偏见。但很显然，她失败了。人类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认定的事情就像思想钢印一般，越刻越深。
\t“你有心事。”德欧韦斯坐到她身边，顺便看了看时间。
\t“首领，您为什么会相信她。”
\t“相信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孩子。不如问，你为什么不相信她？”
\t“我……”公孙亦低下头，哑然失笑，“这个理由太荒唐了，我怕您会笑我。”
\t“别担心，丧尸潮这个东西放在十年前也很荒唐，但它还是发生了。”
\t公孙亦颔首，组织了语音，道：“安云秋，她是我高中同学。”
\t“那不是很好？”
\t“不……但我今天看见她的时候，第一记忆是她的‘逃兵论’。”
\t“逃兵论？”
\t“那是我为她的说辞取的名字。”公孙亦将她的记忆告诉了德欧韦斯，后者认真地听着，并且与公孙亦同时蹙了蹙眉。“她在和平年代上高中时是个彻头彻尾的……嗯……”公孙亦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索一个准确的形容，德欧韦斯突然发现她认真的表情有一种典雅的美。半晌，公孙亦才开口道：“是的，自我主义，她能说出可以为了逃命将枪口瞄准队友这种话……那是在和平年代，我认为那是她的真实想法。”语毕，公孙亦怔怔地回神，苦笑道：“很可笑吧，因为别人的无心之言而产生怀疑……”
\t德欧韦斯摇头：“没关系，亦，你的猜疑不会为你带来害处，我倒是希望你能提防任何人，包括我。”
\t公孙亦平静的眼睛像一潭深水，潭底的汹涌总是不为人知。她轻声道：“也许还不到那时候。”
\t“但多想一些总没错。”
\t“可您还是选择相信她。”
\t“我说了，相信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我没有相信她，我只是在赌博。”
\t“赌博？”
\t“是的，赌博。因为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亦。”德欧韦斯突然正色道，“这件事没有人知道，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告诉的人——我们没有退路了。”
\t公孙亦有些吃惊：“是从……什么时候？”
\t“从我们与基地失联的那一天开始。”
\t公孙亦知道，那就是他们被困的第一天。原来从那个时候，德欧韦斯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那么这几天的苟延残喘，在某个平行世界，一定是没有意义的吧。“那么，如果安云秋没有来，您打算怎么做？”
\t“我不知道，这是现实，没那么多如果。”德欧韦斯又看了一眼时间，随后起身，不再关注公孙亦，而是拍了拍手，大声道：“行动起来，孩子们，现在打开通讯！”
\t已经十点了。公孙亦后知后觉，摸到耳机上小巧的突起后，她轻轻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