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火种（1 / 2）
“星火”组织的临时据点。
\t简陋的窝棚，半截埋在黄沙里，一波丧尸退潮似的撤走了，剩下的人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惊魂未定，一刻也不敢懈怠。据点内有人影晃动，却没有人敢发出声音。他们是五天前被困在这里的，按照计划，他们现在早就应该回到净化区的基地，喝着伏特加或葡萄酒，有滋有味地过着他们原本的日子。
\t德欧韦斯面前铺着一张地图，上面有被红笔勾画过的痕迹。当他掐灭手里的烟头，再伸手去摸烟盒时，却发现盒子已经空了。他捏着空盒，用手指轻抚上面的纹路，若有所思。
\t“首领。”死寂终于被打破，清脆的女声如晨钟一般，搅醒了即将崩溃的人们。公孙亦举着新的香烟，站在了德欧韦斯旁边。“噢，好姑娘。”德欧韦斯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上帝会保佑你的。”他点燃了烟，忽闪着的光点像一座灯塔，有人坐在地上休息，目光不自觉被那光芒吸引。星点光芒便足以付身，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
\t德欧韦斯收起地图，坐在一块平石上开始认真地吸烟。他招了招手，公孙亦紧走几步站在他面前，表情依旧严肃。“坐下吧，好姑娘，这是命令。”德欧韦斯注视着公孙亦，看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开始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冲锋枪。
\t德欧韦斯突然回忆起，当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她所带给他的震撼。
\t四年前，一批丧尸袭击了“星火”所在的城市，其中受损最严重的是一座图书馆。当德欧韦斯带着队伍来到馆前，搜索剩下的补给品时，楼上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行动，一群人立刻冲上楼梯。一名“星火”的成员嚎叫着躺在地上，大腿上浸红一片。德欧韦斯与其他人同时看见，在明亮的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处，一个女孩靠着书架坐着，双腿扭曲成一个可怖的形态。她额头上一片殷红，手里颤抖着握着一把枪。
\t德欧韦斯抬手示意己方不要出手，却又做了一个额外的手势。
\t电光火石之间，队伍中冲出一个轻灵的身影，如飞燕一般，在女孩扣动扳机前按住了她，轻轻一扭她的手腕，夺下了她的枪——那是德欧韦斯的心腹，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不过她现在已经去世了，被她缴了械的女学生最终继承了她的衣钵。
\t望着逐渐逼近的德欧韦斯，女孩试图移动身体，但双腿的痛楚使她狠狠吸了几口气。
\t“别怕，我不伤你。”德欧韦斯蹲下身，他很好奇，到底是一个拥有怎样体魄的女孩，才能在如此伤势下准确击中他的队友。
\t于是，他看到了一双狼眸。
\t一双，闪烁着冬月般冷冽光芒的眼睛。
\t……
\t回忆结束，德欧韦斯转了转眸子，仔细观察着公孙亦。似乎是感受到了不平凡的注视，公孙亦止住了擦枪的动作，有些犹豫地抬了抬眼睛，却见德欧韦斯入神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愣了一瞬，又低下头，继续摩挲她的枪。
\t德欧韦斯确信，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四年前在痛苦中挣扎却被坚定的信念洗涤过而异常闪烁的目光，在今天同样明亮。尽管他无法得知，到底是什么促成了她的一切。他所能看到的，仅仅是，她原先是一名普通女孩。
\t一阵嘈杂打断了他的思考，公孙亦也急忙站起来，警惕地注视着外面。守卫小跑过来，道：“首领，外面有人想见您。”
\t“这么晚了，又是在被丧尸围困的荒原……是路过的难民吗？”
\t“不知道，但看衣服不像，她说需要面见您才说得清。”
\t“她？”
\t“是的，是个女的。”
\t德欧韦斯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挥手示意让她进来。
\t公孙亦静静地看着，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女人走了进来，当她凭借着弱光看清来人的脸时，一阵惊喜攀上她的心头——安云秋？那是安云秋吗！然而，在她迅速从记忆之海中筛出有关安云秋的部分时，那种“喜”便少得可怜了，相比之下，更多的是警惕。
\t她不知道安云秋有没有注意到她，但是的确，安云秋的目光自打进门以来便没有离开过德欧韦斯的脸，因为那才是她的目标。
\t“长话短说，‘星火’的首领，我有办法让你们离开这里。”安云秋扬起一个慵懒的笑容，一如她平日里懒散的模样，让人怀疑她的话出口时到底有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t“你是谁？”德欧韦斯警觉起来。
\t“安云秋，我的名字。”
\t“安小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t安云秋没有向周围投去任何一点视线，她的目光与德欧韦斯的眼睛相对，漩涡一般，相互对撞着，周围的粒子仿佛开始坍缩，德欧韦斯的眼刀被安云秋稳稳地接住，熔化在她柔和的力场中。无论德欧韦斯以如何严厉而冷峻的表情面对她，总能被她柔软的目光化解，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的身边没有任何杀气。
\t“您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在被丧尸威胁的时候？”安云秋微笑着，她的表情与她说出的话不太搭配。
\t“那么，说说你的主意？”
\t“夹竹桃小队，您需要他们。”安云秋的唇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德欧韦斯看不出那微笑的意义，像蒙娜丽莎，他总觉得她的脸上遮了一层透明的薄纱。他于是不再思考那笑容，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她说的话上。“夹竹桃小队，那支喜欢抢我生意的雇佣兵队伍？他们也在这里？”
\t“没错。”
\t“你从哪里来的？”
\t“我从该来的地方来，德欧韦斯公爵。”
\t德欧韦斯突然轻轻颤了颤，轻到连公孙亦都没有觉察。短短几句话，安云秋就已经将“来者不善”刻在了她的脸上。
\t德欧韦斯公爵，早已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了。丧尸潮爆发后，他的国家为了防止贵族权利威胁到政治安全，抹杀了旧贵族的特权，曾经辉煌的少爷小姐们突然被从上等人中除名，他死后甚至都无法被记录在家族的名册上！他清晰地记得，当政府军前来回收他的一切财产时，那种耀武扬威的嘴脸，他所拥有的，不管是继承的还是他自己挣来的，全部都付诸东流。这样一个被流放的贵族，早已与平民无异，他的贵族头衔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在世界上淡去。德欧韦斯不知道安云秋是如何认出他的，就像一个陌生人突然喊出了他日记中的秘密一般，他的意识一片恍惚。他站了起来，朝安云秋挥手，又指了指窝棚之外，道：“我们谈谈。”
\t“首领……”公孙亦急切地唤住了他，却被德欧韦斯用手势制止。
\t安云秋眯起眸子，轻轻瞥了公孙亦一眼，依旧甜甜地笑着，双手揣在夹克口袋，跟着德欧韦斯走出窝棚。德欧韦斯在前面走着，他没有要去的地方，只是想暂时远离据点。安云秋自知德欧韦斯的意思，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却并不主动开口。
\t“你是夹竹桃的人吗？”德欧韦斯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t安云秋道：“是，但不尽是。您可以把我理解为雇佣兵中的雇佣兵。”
\t“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你见过我？”
\t“没有，德欧韦斯公爵，您的事情被雪藏太久，我是不能从正常途径了解的。”安云秋笑得更加灿烂，“但是我有我的方法，您还要继续过问吗？”
\t德欧韦斯皱了皱眉，道：“不必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与我单独沟通，对吧。”
\t“是的，我不喜欢让那群不聪明的家伙参与我们的交流，那会影响我们的效率。”
\t“很好，那么公爵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咽在肚子里，让它腐烂而跟着你进坟墓。”
\t“嘻嘻，这是必然。”
\t“你是来游说我与你们合作的？”
\t“对。”
\t“你们自己都被困在这里，有什么资本要求我与你们合作。”
\t狡黠的光从安云秋温柔的眼睛中闪过，“您可以质疑夹竹桃的能力，但也应该相信我。”她笑着伸开了双手，灵活地绕到德欧韦斯面前，像舞会上引人注目的千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单人徒步四公里无伤见您就证明了一切。”
\t原来星火离夹竹桃这么近吗？德欧韦斯思考着。他知道外围有丧尸群仍在游荡，必然切断了两支队伍之间相互联系的可能。更何况无线电设备被破坏，他们压根不知道外面都有谁在活动，现在的星火宛如惊弓之鸟，德欧韦斯也不清楚，另一只队伍的存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更可怕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她身上没有任何战斗过的痕迹，甚至没有穿防弹衣——她简直不像一个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