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幕后黑手(1 / 1)

次日,褚筠找到冯洲:“冯县令,那刘仵作所居何处,某想上门拜访一下。”“褚大人是为了仵作官学之事?”“不错。”“刘仵作喜静不喜动,未必愿意远赴京城,褚大人莫抱太大希望。”“无妨,某此去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至于成或不成,听天由命而已。”冯洲提笔写下地址,又大致比划了一下方位,褚筠便带着元宝一起出门了。师徒二人先到百闻书肆又挑了几本书,再到延年堂请罗医师给元宝瞧了瞧身体,然后才到刘仵作家。褚筠上前敲门:“刘老在家吗?”“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吱呀一声,开门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形略有佝偻,但精神矍铄。见门口二人自己并不认识,老者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找老朽有何事?”褚筠从怀中掏出一物扣在手中,给刘仵作看了一眼,刘仵作赶紧将二人请进院子。

“安南府罗雀司钓鱼郎刘玉见过巡查使大人。”把门关上之后,刘仵作转身向褚筠躬身行礼。“某叫褚筠,这是劣徒元宝,刘老不必多礼,”褚筠伸手扶住刘玉,“褚巡检可是为了古溪村之事而来?”“不错,还有前几日某传出的消息,是否查出结果了?”刘玉点点头:“此事说来话长,褚巡检请坐。”刘玉担心接下来谈话时间太长,元宝坐着无聊,就把家里养的大黄狗牵了出来,元宝高高兴兴的蹲到一边逗狗玩去了。“褚巡检,七天之前盘家堡二堡主盘忠突然身中剧毒,尽管盘家堡手段尽出,盘忠还是在三天之后一命呜呼。褚巡检数日之前在官道上遇见的应该就是盘家堡求医的车队。”“中的可是逍遥散?”“不错,据说盘忠死的时候痛苦万分,半边身子已经完全溶解。”刘玉喝了口水接着说道:“盘家堡本是落籍的土人后裔,依靠贩运蛮药起家,其所属商队定期到南疆各部收购药材,因此与南疆的各种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盘家堡能成为安南府最大的药商,在安南各方势力的觊觎或打压之下始终屹立不倒,因其背后有强大的靠山。”“是谁?”“镇南王萧虔。”

褚筠右手食中二指在桌上轻轻敲打了几下,关于萧虔的资料浮现在脑海中。大梁爵位采取嫡长子继承制,隔代递减,宗室亦然。英宗朝时,皇嫡长子萧桢谦良恭顺贤名远播,本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奈何萧桢自幼体弱多病,不能骑马习武,大梁以武立国,身为太子如果不会骑射,难免受人非议。英宗立褚时本来属意萧桢,萧桢固辞不受,将储君之位让与同母弟萧恪。萧恪继位之后感念兄长让贤之德,封萧桢为镇南王世袭罔替,封地在兴庆府。萧恪庙号睿宗,传位于萧栎,萧栎庙号德宗,然后就到了当朝嘉泰帝,萧虔是萧桢的嫡长孙,与当朝皇帝同辈。刘玉看到褚筠在沉思,没有打扰他。少顷,褚筠开口道:“刘老,你接着说。”

“近来安南府南部各县村民与土人的矛盾都在激化,虽然没有出现如虞山这般暗算县衙官员的情况,但是双方造成伤亡的情况仍有不少,罗雀司得出的结论是,幕后之人欲借考课的机会动摇安南官场。”“唉,某亦想过王县丞遇害之事缘由可能在某身上,可惜了。”“褚巡检不必自责,王县丞命中注定有此劫难,换其他人来虞山考课也一样。”看刘玉一副言犹未尽的样子,褚筠奇道:“刘老有话但说无妨。”刘玉踌躇良久,才继续开口:“褚巡检,老朽担心有人想插手安南罗雀司。”“此话怎讲?”褚筠心里一激灵,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考功司员外郎刘大人在兴庆府突然卧病在床,同行三位主事偏偏安排您来安南,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拿褚巡检当问路的石头。”“为何是某?”“褚巡检科举入仕近二十载,做过县丞、县令、漕运使,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六品从事…”刘玉点到为止,褚筠听明白了,这不就是说自己朝中无人嘛。

褚筠苦笑一下:“问路的石头,随时可以抛弃是吗?”刘玉点了点头,“镇南王府通过盘家堡勾连南疆,南疆通过挑唆土人与村民的矛盾给各县制造麻烦,另有一股势力通过褚巡检试探罗雀司,这是眼前已经明了的,不知还有没有未浮出水面的。”“池浅王八多,随便捞几下,总能抓几个上来。”褚筠站起身踱了几步,看到元宝和大黄狗正玩得高兴,心里不免唏嘘,元宝一个六岁的娃娃,跟着道彦的时候经常风餐露宿,跟着自己也没过几天安稳的日子,身边连个玩伴都没有。元宝似乎感觉到褚筠在看自己,转头看见褚筠眼神里满是慈爱的目光,赶紧一把抱住大黄狗:“师父,阿黄不能吃。”褚筠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他和道彦相识就是因为一顿狗肉,大黄狗被刘玉养的油光水滑,元宝以为自己看中了大黄狗又想吃狗肉了。

强忍住一巴掌拍上去的冲动,褚筠转头对刘玉说:“刘老,褚某回京的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可是仵作官学之事?”刘玉闻弦歌而知雅意。“不错,罗雀司的职务交卸了吧,仵作官学初建之时需大力仰仗刘老。”刘玉略一思索,“好,只要朝廷有用得上老朽的地方,老朽必当尽心竭力。老朽有个闺女嫁到临县,待老朽寻个人给闺女带个信把这宅子交代一下随时都能出发。”“褚某还要在安南府耽搁些时日,把其他县的考课做完,刘老安排妥当之后先到兴庆府等候褚某。”“是。”刘玉点头答应。正事谈完,褚筠喊上元宝,师徒二人告辞而去,元宝对大黄狗还颇为不舍。

回到县衙,冯洲告诉褚筠,朝廷关于王县丞抚恤的敕旨已经下到安南府了。除了要求虞山县按月供给钱粮之外,追赠了一个五品郎中,赐其妻王赵氏五品诰命,允许推荐一个子嗣入府学。王县丞有两子,长子读书一般,谋了份账房的差事,次子颇为聪慧,现在还在读书,以后科举有望。敕书和诰命官服等一应物品明日就会送达。“如此甚好。”褚筠也跟冯洲说了刘仵作已经答应去官学之事,还有自己明日去王家祭拜之后就要离开虞山去往其他县城,特别叮嘱冯洲注意南疆土民的动向,如果再起冲突,一定要防止有人煽动民意,激起民变。次日,到达虞山县的钦差在冯洲等人的陪同下来到王家宣旨,王赵氏和两个儿子跪拜谢恩,褚筠在灵堂上香祭拜之后就带着元宝悄然离开了虞山县。

“那个京城来到褚筠走了?”“走了。”“虞山县令索贿之事可否坐实?”“张峻愿意出首作证。”“好,安排谁去虞山接任?”“曹家和张家各举荐了一人。”“哼,他们以为本王不清楚他们的算计?”“父王,欲要取之必先与之,先给他们点甜头。”“本王夺回大位之日,就是他们还清旧账之时。”“父王,什么时候动手?”“莫急,先看看这褚筠是否能为我所用。”“褚筠区区一个六品从事,父王似乎对他太过看重了吧。”“濂儿,你记住,能被你用利益收买的人,早晚也会因为利益出卖你。褚筠轻财重义,这样的人如果能收服其心,必定会为你效死。”“孩儿受教了。”“嗯,你去吧,派人盯紧褚筠,先不要打草惊蛇。”“是。”

“师父,我们来马市做啥?”“为师准备把驴子卖了,重新买匹马。”师徒二人从虞山县离开当晚便到了隆兴县,次日上午去县衙走一遍流程,下午便在这马市闲逛起来。“师父为啥一开始不直接买马而买驴呢?”褚筠老脸一红:“钱不够…”“哦~~~”元宝恍然大悟,师父在虞山县得了好大一笔外财。“师父,我们给毛驴找个好人家,不能亏了它。”褚筠心中感概,当初道彦托孤之时再三强调元宝这娃娃心善,诚不欺我也。

褚筠在虞山得了七两多黄金,但黄金在大梁民间并不流通,大梁流通的货币只有四种,铜钱、铜十钱、银钱、银十钱,十枚铜十钱兑换一银钱。只有去官办钱庄兑成银钱或者铜钱才能使用。大梁钱庄分官办和民办两种,为防止不法商人大量囤积铜钱抬高银价,只有官办钱庄可以兑换货币,兑换率全国统一:民办钱庄只能存取和借贷,借贷必须经当地官府审核。褚筠手里的黄金扣除手续费能兑换七十多枚银十钱。褚筠兑了十枚银十钱,十枚银钱和二十枚铜十钱,其他的换成了兑票,凭兑票可以在大梁任何官办钱庄兑换银钱并不再收取手续费,十分便利。

褚筠看中一匹黄骠马,高六尺从头至尾七尺有余,虽有些掉膘,但腿脚强健,当个脚力绰绰有余“掌柜的好眼力,此马原是边军淘汰的战马,从北地贩运而来,不知掌柜的买马何用?”“当个脚力。”“如此甚好,此马脾性颇傲,不可用来耕地或拉车,之前有个富商将它买去拉货,没几天就把它又牵回来了,说它不肯进食,你看这掉膘掉的”“呵呵,你气性不小啊。”褚筠摸了摸马脑袋,马儿打个响鼻作为回应,“就它了。”和马贩讨价还价一番,又把毛驴折了价,褚筠付了八十银钱。

把元宝抱上马背,褚筠牵着马回了驿馆。“师父,这马儿都不让我摸它。”元宝委屈的说。原来刚才骑在马上的时候元宝想摸摸它脑袋,这马儿居然别过头去。“哈哈,这几天你给它多喂精料,多和它亲近亲近,它就给你摸了。”“真的?”“当然,你先给它起个名吧。”元宝看这马儿一身黄毛夹杂着白色斑点,想了想了对马儿说:“叫黄豆怎么样?”只见那马儿甩甩头,调过身子把屁股冲着元宝。“哈哈哈哈…”褚筠笑得蹲了下来。元宝有点羞恼,“哼,不喜欢黄豆,那叫你黄酒?”褚筠还想着接着笑,那马儿居然转过身来拱了拱元宝,“哈哈,以后就叫你黄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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