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起睡20（2 / 2）

“你可以给我讲故事了。”陆润兮总是喜欢听妈妈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妈妈总是很有耐心。

“讲你以前讲过的，《大克劳斯和小克劳斯》《善良的夏午冬》之类的。”

“夏午冬的故事我都记不清了。我怎么说的？”妈妈皱眉想了想，有点为难地笑道。

“就是怎么猜出公主的谜语，怎么他帮助过的小动物都来帮助他。”陆润兮也记不清详细的情节了，就有一个大概模糊的印象。

“唉，实在想不起来了。”妈妈皱眉撒娇道。时间久了，妈妈也记不起了。

那还是陆润兮没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给她讲的。妈妈讲的童话故事总是情节曲折，跌宕起伏，最后正义战胜邪恶，歌颂真善美，批判假恶丑。主人公总是善良机智勇敢，总能逢凶化吉，最后迎来大团圆结局。陆润兮总是全神贯注，听得津津有味。

妈妈讲起故事，总是生动形象，声情并茂，富有感染力，活灵活现，很有代入感。所以即使是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情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陆润兮还是愿意听妈妈再讲一遍。听妈妈讲故事，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就像听戏曲，不在乎情节是否新奇，而在于表演是否动人。灵动的模仿，充沛的情感，跟主人公同呼吸共命运的代入感，时而活泼可爱，时而沉郁温柔，妈妈的声音让人感到安心。

“那就讲《大克劳斯和小克劳斯》吧。”陆润兮就是想听妈妈讲故事。

“好。”妈妈讲起了陆润兮在熟悉不过的故事。听到会心处，陆润兮还是会开心得笑出声。

“我的五匹马儿诶，加油哦。”妈妈模仿起快乐的小克劳斯，让陆润兮仿佛身临其境，真的看到一个快乐积极的小伙欢快地赶着马。

多年以后，陆润兮已不再找妈妈讲故事了，但想起妈妈讲故事的时光，还是觉得很温馨，觉得自己被暖暖的爱包围着。

回想起妈妈讲故事的情景，就会想起妈妈用昂扬积极的语调，说着“我的五匹马儿诶，加油哦。”

三个星期后，当爸爸跟别人说起在医院陪护的情景时，也会怀念三个人睡在一间房的时光。

“有时候我睡着了，就做梦，梦里是从前的时光。醒来还没完全醒，看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还以为是像以前一样，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玩，住在宾馆。就像在宾馆一样，两张床，三个人在一起，很温馨的感觉。然后清醒了，发现是在病房，她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周围都是病房的陈设。那种落差感，天哪，真的太……”爸爸说起他陪护时的梦境与现实，不胜感慨，仿佛心里积压了许多痛苦，无法言说。

“一开始你就说要人财两空了，你就不想带妈妈治了。”陆润兮听他说得好像很可怜的样子，忍不住要戳破他的深情。

“那是医生说的。医生就是这么说的。”爸爸始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医生说有可能人财两空，你就觉得就是会人财两空，你就不想治了。你就要让她回家，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地回家了，就快快乐乐的？”陆润兮想起两个多月前爸爸的说辞，始终觉得心寒。

“我那时候是怕她痛苦，我看她什么不知道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到后来那个胸外科的专家也说，现在这些治疗就是在增加她的痛苦。挂水，吃药，她很痛苦的。”爸爸辩解道。

“是，她治疗，你确实挺痛苦的。两个多月24小时在这里，不能回家，休息不好，你累了，你辛苦了，拖了这么久，你很痛苦。”陆润兮听不得他那套“减轻痛苦”的言辞。

“你这孩子哦。”爸爸摇头。

痛苦不痛苦，旁人没资格说，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决定。旁人没资格替她感到痛苦，不治疗她就不痛苦了吗。

后来，有一幕总是在陆润兮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总觉得妈妈有些舍不得，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