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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青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她并不着急做什么。那天,她跟我倾诉她的秘密时,眼里没有一滴眼泪。她只是不再称呼她丈夫的名字,而是用“他”代替。就好像她的丈夫是一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故人,而她与他之间的纠葛,也变成了一段很遥远的记忆。起先,我能够在她身上感受到的,是他和那段记忆带给她的沮丧与愤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当她轻叹一声,说出那就是她的命运时,仿佛那段命运已经要结束了似的。艾青身上始终有一种强烈的个性,那一直都是我所欠缺的。她总是能够坦然接受一切,至少在我看到她时,她的外在表现是这样告诉我的。虽然我也脑补了一些她的痛苦画面,但我坚信她能走出来,而且不需要任何外部力量的帮助。我想起了她17岁时的那场闹得满城风雨的恋爱。两年多前,她用那件尘封多年的往事来开导我、安慰我,试图将我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当时,她一脸镇定地说:“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发自内心的想通了,才能过得去。”

我想,这可能就是她应对命运不测的的方式吧。她允许自己痛苦,但不会对痛苦放任自流。她接受多舛的命运,但不会在认清命运以后,继续装聋作哑地接受它。她的身体里,好像永远有一种流淌在骨子里的自信。她不害怕失去,也不畏惧改变。她想改变就能改变,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就连什么时候改变,她也都想好了。就像她当年辍学在家,沉沦晃荡一年以后,决然地选择继续求学一样。在她的身上,隐藏着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让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如今,这股力量隐藏在了沮丧和愤怒之下,但当我听到她用镇定的口吻说出命运两个字时,我就知道,那股力量还在。我俯身抱了抱她,用手在她的瘦削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说:“艾青,我支持你。”我松开了手,回到原来的坐姿。

她听到我的话,轻声一笑,看着我说:“你支持我什么?”

“我支持你离婚。”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婚?”

“难道你不准备离婚吗?”

“我是要离婚,但我还没告诉你。”

“你的个性已经告诉我了。”

她会心一笑,看了看我说:“你呀!”

我也看着她,笑了笑。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在咨询律师了,律师建议我先搜集证据。”

“可是你能搜集到证据吗?经过上次的事,他应该更加警惕或者收敛了吧?”

“我会想办法的。”

“那你现在怎么和他相处呢?”

“虽然我现在看到他就觉得恶心,但我不会表现出来的。实际上,在医院的时候,我从昏迷中醒来,我就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她的话让我很惊讶。一个女人刚从昏迷中醒来就能做决策,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做?”

“我假装很在乎他,很爱他,根本离不开他,而且,让他相信对此深信不疑。”

“假装很难吧?”

“我当时躺在病床上就问他‘你是不是gay?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是就为了骗我为你生孩子,顺便为你的同性恋身份作掩护?’我就是这么问的。我首先要让他愧疚,然后才是对我坦白。“她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婴儿床里的孩子,确认他还在谁睡觉,就继续说:”我们当时的对话,我都录了音。他说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但自从他遇到了我以后,他就明确了,他说他不是。他说他爱我。“她冷笑了一声,左手的拇指用力抠了几下食指的指腹。

她继续说:“我只要稍稍表现一点我的愤怒和痛苦,然后再哭出来。他就会觉得,我是因为爱他才这么痛苦。他说他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他还发了誓。“她又停顿下来,好像陷入了当时的回忆之中。她说:”我并没有一下子就原谅他,即使是假装的,也不能一下子就原谅他。你明白吧?”她往后捋了捋头发,没等我开口,就又继续说:“静怡,你一定看过《消失的爱人》吧?这是我以前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外国电影之一。我万万没想到,这部电影竟然带给了我对付我这个骗子丈夫的灵感。你看,我现在终于知道你写作时的灵感,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漏出一种嘲弄又讽刺的表情。

“那孩子——”我用试探的口吻把话说了一半。

“孩子我会带走的。”

“恐怕比较难,我觉得他们不会放手。毕竟,孩子是他跟你结婚的目的之一。”

“那不是他们放不放手的事,应该由法律决定。”

“你说,会不会杨阳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改了呢?”

“他改了,我也不会接纳他。更何况,他怎么可能改得了呢?”

“万一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你知道吗?他现在根本就不碰我。从我怀孕到现在,这都多长时间了,他就没有一丝欲望。你觉得这正常吗?”

“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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