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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生活就像我口中的新年寄语一样,一年又一年,循环往复,一成不变。虽然随着我的年龄、阅历、勤奋努力或者执着追求的程度,生活也许会朝着我期待的方向缓缓前进,但如果抛开我自身不谈,我从未想象过那种陡然地、猛烈地,像地震、海啸、火山喷发那样,引发巨大震荡的变化。

尽管,除夕夜我一直熬到春晚结束,才上床睡觉。但第二天清晨六点多的时候,我被自己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唤醒了。我感觉头很疼,而且浑身酸痛。我想自己一定是感冒了,就没有赖床。我从药箱里找到两袋感冒冲剂,将其中一代冲水喝下,并准备简单洗漱一下,等着药店上班后,出门买药。

吃完药,我疲倦地躺在沙发上,将一条针织毯子盖在身上,准备闭目养神,等时间。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更好在客厅、阳台与餐厅之间跑来跑去,时不时停下来,凑到我跟前看我一眼,然后又跑开了。我叫它,它也不理,自己玩儿的很欢。

我想给艾青打视频电话,告诉她我感冒了,上午不能去看她了。但我知道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睡觉,就放下了手机。我本来想躺在沙发上再睡一会儿,但我浑身难受的根本睡不着,而且我还在时不时地剧烈咳嗽。为了消磨时间,我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我本想看看新闻,感受一下电视里全国各地欢度春节时喜庆热闹的气氛。

出人意料的是《朝闻天下》里,没有出现我期待的新闻,两位主持人正在表情严肃地播报武汉疫情。紧接着,一些武汉封城的画面和抗击疫情的画面出现了。医护人员全副武装,身穿白色防护服,头戴防护面罩,不停地在病患中忙碌穿梭。很多志愿者们也加入其中,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城市变成了灰色的,街巷空无一人,就连小区单元楼也被封闭起来,社区工作人员全程无接触式派发生活物资。新闻里的画面切换到演播间的时候,两位主持人身边坐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专家。

她用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说:“新冠肺炎一般没有明显前兆,病毒的潜伏期大多是1-14天。人在感染病毒的初期,部分患者也可能没有任何明显症状,其他大多数患者常见的症状是发热、鼻塞、干咳、咽痛、腹泻、味觉异常等症状,体温一般在37.5-38度。但是由于这些症状缺乏特异性,可以在众多疾病中出现这些症状,并非新冠肺炎所独有,所以患者很难自行判断是否感染了新冠。”

在此之前,我并未过度关注过武汉疫情的相关新闻,就连封城的新闻,我也只是在热搜上草草一瞥,并未细看。当时,我并不觉得疫情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也相信封城只是控制病毒蔓延的措施而已,城市很快就会解封,疫情很快就会散去。毕竟,我在高中时期,就经历了因为非典疫情而停课的事。

但大年初一的这个早上,当我病怏怏地躺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看完《朝闻天下》里关于新冠疫情的特别报道后,心里突然生出了许多恐惧和难过。我想是因为新闻里出现的画面,我从未见识过,而且非常触目惊心的缘故。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自己的感冒症状跟专家口中的新冠肺炎症状有好几项是吻合的。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里接二连三地响起微信提示音。我用一只胳膊撑起身子,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我一打开微信,就被里面的信息吓了一跳。我的小区业主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都在讨论疫情。

有的人则叮嘱邻居们赶紧囤口罩、蔬菜、食品和常用药,最主要的是备上医用酒精或者84消毒液,再不济也一定要有日常家用的消毒液;还有的谈论起了疫情对开工上班的影响、还有的人会在看到他/她们关切的问题时,向发表言论的人提问;还有的人叮嘱大家为了全小区人民的安全,即使不封闭,也不要到处乱跑,小心感染病毒,影响整个小区正常生活。最后,群里渐渐安静下来,发言的人越来越少了。可能是因为有个人说了句“大家就等着吧,物业上班就会有个定论了。”我没发言,只是默默地刷完了群里的所有信息,心中愈发忐忑不安起来。我想,无论如何,我得先多买点感冒药和消炎药。

九点钟的时候,我穿了件厚重的羽绒,头戴一顶毛呢贝雷帽,出门买药。我刚到楼下,微信提示音又接二连三地响起。我掏出手机一看,还是业主群里的消息。我站在原地查看信息,冬日的寒风扫过我的脸。一则群公告很显眼地出现在微信右下角。我活动了一下手指,赶紧点开看。

那是物业发出的通知,大意是,“根据市疫情防控要求,小区进行封闭式管理。每户家庭每3天可指派1名家庭成员,外出采购生活物资,且每次外出不得超过3小时。出门凭证由物业工作人员上门派发。”

群消息还在响个不停,但我没再仔细翻看,而是灰溜溜地上了楼。我刚进门,正要换鞋的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微信视频提示音。

我没有马上看手机,而是慢吞吞地脱掉出门时的所有穿戴。更好又来门口迎接我,它翘着尾巴、弓着身子蹭我的裤脚。我弯腰摸了摸它,顺势将它抱在怀里,一起坐到了沙发上。它很快就从沙发上跳到了地上,我一直不明白更好为何会那么讨厌沙发。不过,它在地上转了个圈后,卧到了沙发下面的地毯上。我一伸手就能摸到它,也能看到它。看到它,让我觉得心安。

我感觉难受极了,似乎我的感冒症状,在我看到那则通知的一瞬间,就加重了。我又躺在了沙发上,顺手将那条褪色的针织毯子盖到了身上。我心烦意乱地解锁了手机,点开微信,我母亲的微信头像跃然第一。

我长舒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点开了微信视频。视频里不但有我母亲,还有我父亲和我弟弟,他们三个看起来非常忧虑,一个个蹙眉看着手机屏幕里正躺在沙发上的我。我母亲第一个说话。

她说,她看陕西新闻上说,西安的所有小区要实行封闭式管理,问我是不是被居家隔离了。我说是,并且向她详细介绍了居家隔离的规定。接着,她问我年前采购的东西多还是少,够不够吃喝一段时间。我给了她放心的答案。她又说,家里要是还缺什么的话,一定要在出去采购的时候多买点。她还叮嘱我拿个小本子,提前把所缺的东西都记下来,等出去采购的时候带在身上,以防漏掉一些东西。

“好不容易出去一次,你可不敢丢三落四。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城里,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她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我说我没事,让她放心。

我弟弟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着手机屏幕说:“没事,我姐能照顾好自己。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不是都好好的嘛!对吧,姐?”

我连连称是。

我父亲在一旁,有些厌烦地瞅了我母亲一眼,然后仰起脸笑盈盈地看着屏幕里的我说:“静怡,你多注意就行,不会有事的,不用害怕。等你能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把家里的折叠小拉车带上,要不然买太多东西,你一个姑娘家恐怕沉的拿不动。”

“对了,你家里有没有口罩?你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多带几层口罩。现在,口罩一定要多买点,还有酒精也多买点。记住了吗?”我母亲再次对着屏幕说。

“爸、妈,我知道了,你们就放心吧。我好着呢,吃的喝的都很充足,我即使一个月不下楼,也饿不着。口罩家里也有。等拿到出门证,我再看看还有啥需要的,一并都买了。你们就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我漫不经心地说,想让我用我说话的语气安抚家人的焦灼和担忧。但我还是没忍住,在通话期间,擤了好几次鼻子,还咳嗽了好几声。我母亲很敏感,她一下就发现了我的异常。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我说:“静怡,你这是感冒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你赶紧吃点感冒药。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一定要格外小心。”

我随口撒了句慌。我说我昨晚边看春晚边吃芒果,结果那芒果的味道太大,吃的我的鼻炎发作了。我母亲对我的话信以为真了,但她还是再三叮嘱我要多备点常用药,什么感冒药、牙疼药、鼻炎药、腹泻药、消炎药,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儿药名。我连连答应着,这才让她放心。

挂掉视频,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将频道调至CCTV-13。《新闻直播间》正在播出新冠疫情的相关报道。新闻里对于病毒传播方式、病毒对人体的损伤程度,以及救治难度等都做了详细解读。而且,主持人还详尽地介绍了全国各地的新增感染人数。这些数字,真叫人恐慌。

电视里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一场生与死的搏斗。全国进入战时状态,齐心合力抗击疫情。而且,疫情爆发后,已有众多专家教授纷纷带领科研团队,展开新冠肺炎研究工作,但尚未取得突破性进展。

我越听越觉得恐慌。我的行动轨迹和感冒症状,让我对自己的病情疑神疑鬼。我一会儿安慰自己,是我想多了,我不可能被感染;一会儿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感染了,毕竟我在超市生鲜区排队称重等了很长时间。更何况,商场里那么多人,谁知道会不会有已经感染新冠病毒的顾客呢。我的这两种想法,一直在打架,难分胜负。

当新闻里说,免疫力差的人群都是容易被病毒侵袭的人群时,我才从自己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想起了艾青。她还怀着孕呢,而且快要分娩了。我赶紧给她打微信视频,提示音响了很久,但她没有接。我挂了视频,拨通了杨阳的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分钟后,终于通了。杨阳在电话里激动地说,艾青生了,是个男孩。我恭喜了他,然后询问了艾青的情况。他说艾青还很虚弱,但会很快恢复的,让我放心。我问他有没有看新闻,知不知道西安所有小区都已经实施居家隔离的防疫规定。他说他刚刚得到消息,不用看新闻,医院里已经消息满天飞了。而且,他们一家子都将在医院里至少隔离14天,后面的情况还不清楚。

我在电话里表达了自己不能去医院看望艾青和小外甥的遗憾,并且叮嘱杨阳等我表妹身体好点的时候,一定要让她给我来电话。他愉快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我还在想象着表妹一家人因为新成员的到来,而欢天喜地的场景。我想,虽然他们必须在医院隔离14天之久,但最危险的地方,或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医生在身边守护,总会多一份安心。我为艾青感到高兴,自己心中的恐惧也被她的喜讯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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